第12章 ☆、坦誠相待

景昱扣在朝安腰上的手驀地松開,朝安察覺到他的動作原本作亂的手也不禁停了下來,微微擡頭便撞進了他暗沉如幽谷深潭的雙眸,濃黑的眸色透着濕潤的亮光仿佛明月絞碎了夜色月光灑在水面泛起粼粼波光,這光亮直直灑在了朝安的心上。

景昱的呼吸微微有了起伏,看着朝安盯着自己有些怔愣的模樣,漂亮的桃花眼裏溢出淺淺的笑意,不動聲色的深吸了一口氣,擡手捏了捏朝安的下巴,唇角勾起一絲淺笑,“你還是坐到對面去罷!朕怕你會撲上來。”

聞言,朝安回神有些懊惱自己竟然沉溺于他的美色當中,還花癡一般的盯着他瞧,摘掉他捏在下巴上的手,起身坐到對面的位置,撇撇嘴小聲的嘀咕了一句,“倒打一耙!”

盡管聲音已經低的不能再低,還是被某人耳尖的聽到,眯了眯眸,“說大聲點!”

朝安一邊坐下一邊露出及其無辜的神色,“您說什麽?沒人說話啊!”

景昱嗤了一聲也不同她計較,抽出一份壓在最底下的奏折放到朝安面前,示意她打開看一下。朝安有些猶豫覺得這樣很不妥,就聽景昱道:“朕讓你看就看,怕什麽?”

聞言,朝安打開那份奏章仔細的看了起來,是關于皇上弱冠之後第一次官員選拔的內容。裏面列舉了此次選拔各世家、皇室宗族以及一些其他在朝野職位較高的官員推舉的人員名單。此時朝廷的官員大部分出自世家或皇室宗族,寒門清流能成為朝堂之上中流砥柱的少之又少,而這些所謂的推舉不過是一種形式。朝安仔細的看了一下各要職職位推舉名單,皺了皺眉,以吏部尚書和左都禦史為世族代表的兩派人馬皆有意把己方的人員安排到兵部。

這麽多年來,世族內部的矛盾鬥争其實也是一直存在并且上演着的。而之所以直到今天皇權依舊無法集中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詭異的二元政治格局強化了世族的利益,在世族與皇權的鬥争裏,世族的矛頭所對的方向始終是一致的。北晉世族就像一顆枝繁葉茂的參天巨樹,可能每根虬杆都代表一支力量,可是他們的根始終是紮在同一處,第一世族就代表這棵紮根于北晉土壤的根。根與枝幹之間始終是一種相互依存的關系,而生長的空間和養分汲取的分配不可避免的帶來虬杆之間的矛盾與争奪。

在世族與皇權的對峙中,歷代帝王牢牢嚴防死守兵部的力量不讓世族滲透一絲一毫,同時也失去了對弈的籌碼。朝安看着上面用朱砂做的批注,有些驚愕的看向景昱,“皇上,您要讓世族的人進入兵部?”她原以為那個位子是留給孟一航的。

景昱看着她驚愕的樣子,撇撇嘴,“朕給他們個機會而已,他們不是撞破了腦袋都想進去?”頓了頓嘆了一句,“朕就是太善良了!”朝安信他就有鬼了,作出一副她才不相信的樣子。

景昱莞爾,解釋道:“好了好了,他們想把人安排到朕的地方那是不是也得同意朕把人放到朕想要的位置呢?”如撥開雲霧,朝安聽懂了他的意思,歷朝以來世族與皇權都固守着自己掌心的籌碼,誰都不願意冒着失掉籌碼的風險去博弈一局,就這樣維持着表面的和平。

而現在世族在後宮力量衰弱的情況下已然沒有任何捷徑并處于下風,這本奏章其實就是等價交換的一個信號,就看皇帝願不願意交換。朝安看着批注,景昱的答案顯然是換!如果是她呢?

在朝安心中,“官,應以為民役,君亦然!”而兩者的價值觀本應是相同的,顯然世族一派已經扭曲了這樣的觀念。當初她看不慣貪污腐敗徇私舞弊任人唯親唯權唯勢的官吏之風而主動找上他,後來從他交給她的事情當中便知他也是有野心的。這樣的野心足以讓他願意承受風險與世族對弈一局。

只是這樣的政治鬥争究竟是為了登上權利的頂峰,還是為了如同她內心所期盼的一樣建造一個太平盛世,朝安發現,自己從未問過他。

從前,她不敢。現在,她可以問嗎?

看着朝安忽明忽暗的神色,景昱似是了解她心中所想,頓了片刻輕聲說了一句,“朝安,從前你問過我喜不喜歡你,後來卻沒問為何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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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說到這上面去了,但朝安其實也很想知道,咬了咬唇小聲的問了一句,“那...為什麽?”

景昱從禦案後面站了起來,走到朝安身邊把她拉起來帶她走到禦案西面的窗邊,從朝安的身後輕輕圈住她的腰把她抱在懷裏,低聲問,“承平九年,青陽湖畔你可還記得和景瑞說了什麽?”

朝安背靠在他的胸前,看着遠處低垂天幕上的朵朵流雲,青陽湖畔她和景瑞世子有且只有那一次的沖突,那是承平九年的事嗎?

朝安點了點頭,輕聲說了句,“記得。”

景昱握住朝安的手十指相扣,閉着眼輕嗅着她的發間清香,“你說民為先,社稷次之!朝安,你不會知道這幾個字從你口中說出帶給我多大的震撼與感動。”

朝安眼眶微熱,原來他與她所想是一樣的。吸引,靠近,沉淪,這一切原不過就是一場宿命。閉了閉眼,朝安想她一定會幫他的。共同的信仰拉進兩顆心之間的距離,在孤獨的塵世中,如果有一人未曾深交便知你所想,無需言語便懂你心之所盼,那是何其幸福的一件事情。

即便這樣景昱卻覺得還遠遠不夠,垂眸看着她烏黑的發頂,低聲問,“朝安,你會永遠陪着我嗎?”

“會的!”朝安點點頭,這是她的承諾,無論是以怎樣的方式,她都是會站在他的身邊的。

朝安想起朱砂批注,皇上把孟一航安排到工部而沒有直接安排到吏部便知他還有其他的打算。如果兵權是皇權的核心,那麽吏部便是世族的要脈。她明白籌碼等價的原理,因此不明白為何皇上願意讓出兵部重要的缺口位置換去一個并不等價的工部職位。于是理所當然的把心中的問題問出了口。

景昱低笑一聲,“這套籌碼原理你理解的還真是透徹,不過朕只要一個工部的職位,他們想要拿到兵部的要職當然得答應朕的附加條件。”

“新政?”說完朝安搖搖頭自己便否定了這個答案,如果只為了一個兵部的要職便同意新政,那世族的腦子肯定抽風了。“別賣關子了,您告訴我吧!”朝安真的很好奇那個條件是什麽。

“一個契機,朕要的只是一個契機罷了。就告訴你這麽多,剩下的你自己猜。”說完揉了揉朝安的腦袋,“你太笨了,得多動動腦子。”

竟然說她笨,朝安假裝不經意的踩了他一腳,踩完還假惺惺的道了句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有點笨。”

景昱簡直愛極了她這副奸詐狡黠的模樣,一個用力将她轉過身抵在窗棂上再度深深吻了下去。倆人全然忘記了被他們抛棄利用深處水深火熱中的孟一航。

孟一航被小郡主抱着手臂逛了大半個皇宮,從曲荷園逛到蓮花池,從蓮花池逛到纖雨亭,從纖雨亭逛到清水池,最後又來到了一年四季百花齊放的百花園內。

孟一航再次抽出手臂未果,很識相的就放棄掙紮了,嘆了口氣,“郡主,您松松手,臣保證不跑。”

“不放!”

孟一航額角有些痛,好言相哄,“郡主,男女授受不親,你是女兒家讓人瞧見對你的名節始終是不好的!”

“那你更要對我負責!”

這丫頭不僅是一頭蠻牛,還是一頭聽不進勸兒的倔牛,軟的話不聽,非要他來硬的是不是,孟一航板了板清俊的面孔,正了語氣,“郡主,我不喜歡你這樣大膽直接毫不矜持羞澀的女孩兒。”

“那我膽小婉約矜持羞澀你就會喜歡我了嗎?”

孟一航看着她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簡直無法和她溝通,最後一次富有耐心鄭重其事道:“景瑤你還小,根本不明白什麽是喜歡,你現在對我的感覺只是一種習慣,等你長大了你就會明白真正的愛便是希望所愛的人能夠得到幸福,而不是強求那個人困在你的身邊,等你長大了也會遇到一個真正愛你的人,愛你的大膽直接愛你的所有一切,但那個人并不是我,你明白嗎?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妹妹!”

小孟大人現在說的頭頭是道,仿佛自己已經經歷了歲月長河的洗禮,明白了情愛的真谛,殊不知看不清自己的心的始終只是他自己而已,他也不過只是個剛弱冠的少年而已。而當他有一天明白自己真正的感覺,不知他回頭是否還能看見那個一直在等他的人,那個人等了他十年,從六歲到十六歲!從天真的幼時等到了浪漫而苦澀的花季雨季。

景瑤擡頭看向面前長身玉立姿容挺拔的少年,自她六歲那年在孟家高燒不退,孟一航當時不過八歲卻陪伴照顧了她一夜,在她想念父王母妃的時候握住她的手告訴她他會一直陪着她。從此,她的世界裏便只剩下他一人,她的眼中也只看的到他一人。孟一航從未如此有耐心的和她說過這麽長一段他關于愛情的定義,卻告訴她她對他的感覺并不是愛情,他又怎麽知道她的感覺!

景瑤覺得眼眶有些酸痛,從前在他面前為了不理會他的拒絕而穿上的無賴的僞裝此時是再也拾不起,這一刻請允許她軟弱一下,“你有愛的人了嗎?”

孟一航假裝沒有看見她泛紅的眼圈,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紅了眼,卻只能逼着自己不去心軟給她希望,“我有愛的人了!”

景瑤驀地轉身不讓他看見自己落下的眼淚,“我明白了,孟一航,十六歲,就等我到十六歲,給我一個公平競争的機會,如果到時候你還沒有辦法愛上我,我就放棄。”說到這裏,語氣已經忍不住的哽咽,“還有,我對你的感覺是不是愛我很清楚。”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跑了。

孟一航,我已經喜歡了你八年!

作者有話要說: 要不要虐小孟大人啊?我想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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