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行俠仗義
沈朝寧雖然在哭卻還是搖了搖頭,“我沒有後悔,我只是不知道以後該怎麽辦,皇上每天都和玄月膩在一起,我根本就見不到他。”擔心朝安不知道玄月是誰似的,還特意補充了一句,“那玄月就是今日皇上身邊的宮女,皇上已經寵了她好長一段時日,為了把她留在身邊才沒有冊封的她!”這其實才是她最為傷心的地方。
朝安被她一說,心也像泡在了老陳醋裏似的酸酸的悶悶的,卻只能安慰她,“既然他是皇上,想讓他只守着一個人便也是不可能的!”
朝寧苦笑了一下,語氣有些自嘲,“我當初還信誓旦旦的有信心讓他只屬于我,可現在我連讓他看見我都做不到!”
擦了一下眼淚,“姐姐你莫要把這些話同祖父說,我不想他擔心,你也別擔心我,我會在宮裏好好生活的,他看不見我我就等着他。”
朝安也不知該說什麽了……
朝寧也是執拗的,不過這股執拗勁兒沒和朝安用在同樣的地方。人生際遇的多樣性就在于人們總是因為各種原因或無法避免或錯過的将自己放在不合适的位置上。
朝安是,朝寧也是!
“姐姐,半月之後便是你的生辰,今年我不能陪你一起慶賀,這是我送你的禮物。”朝寧一邊說着,一邊從白狐毛邊兒的錦袖裏掏出了一枚香囊,特別的是這只香囊是一只栩栩如生可愛的小白兔的模樣,是朝安的生肖。
朝安接過香囊放在鼻尖輕嗅,是淡淡的冷梅清香,握住妹妹的手有些感動,“朝寧謝謝你,我很喜歡!”
正月十五雖是朝安的生辰,但北晉的民俗重視高壽卻不盛興年歲小的誕辰,因此除了及笄弱冠,便只是于家中簡單的慶賀一番。朝安的生辰恰好趕上元宵,日子的氛圍倒也喜慶熱鬧。
元宵佳節,盛京的長街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攤位,賣的東西也是五花八門。精致小巧玲珑剔透的玉墜玉簪,綠雪含芳芙蓉映月的胭脂水粉,行雲流水潑墨成色的水墨丹青,形态各異的假面,匠心別具的木雕,香溢撲鼻的小吃……熱鬧的節日氣氛仿佛趕走了嚴寒,人們都笑着叫着露出一口的大白牙,如果不看那凍得發紅的鼻尖,朝安便以為他們真的不冷!
攏了攏身上的毛氅,看着景瑤在攤位前竄來竄去無奈的搖了搖頭,景瑤的手裏正捏着一只黑牛頭的假面把玩将将戴到臉上,忽然聽聞一聲尖叫,“抓小偷啊!”
雖然娘親曾經是土匪,但景瑤顯然是個俠肝義膽古道熱腸的女俠,看着自背後快速掠過的人影,假面還沒來得及摘下便拔腿追了上去,朝安掏出一定碎銀放下也急匆匆的跟了過去。
街上的人很多根本不方便景瑤施展她的輕功,焦急的一個又一個的撥開擋路的人,終于在十字街的中央攆上了落跑的小賊,景瑤仔細一瞧竟然是個孩子?剛從腰間抽出的皮鞭又不動聲色的纏了回去。
景瑤從身後揪住他的領子,任他在她手裏撲騰掙紮,那孩子撲騰了半晌卻被她拽的死緊也不掙紮了,垂了腦袋求饒,“求求你放了我吧!”
景瑤捏着他衣領的手松開走到他的面前,那小男孩看到她的牛頭臉吓得一顫,景瑤這才反應過來摘下了假面,然後眯了眯眸打量了一眼眼前的人。這小孩約十歲左右,黑發亂糟糟的綁在發頂,臉蛋兒透着被冷風吹出的皲裂的紅,身上的襖子單薄又有些破舊,此時正睜着黢黑的眸子用可憐兮兮的眼神望着她。景瑤了然,是個窮孩子呢,心下軟了軟,卻還是故作冷硬道,“你可知偷竊是犯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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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兒垂下頭點了點,“對不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這認錯的态度倒還不錯,景瑤把掌心攤在他的面前,那意思顯然就是把偷的東西給她。哪知那小男孩兒卻咬着唇搖頭,不肯把東西交出來。景瑤掐着腰蹙了蹙秀眉正想教育他,朝安便和丢了東西的婦人一起趕了過來。
那婦人看到小男孩形容褴褛便沖過去想打他,嘴裏還尖酸刻薄的罵道:“你這小賤蹄子,學什麽不好學偷東西!”手還沒揮到孩子的身上便被景瑤一把扣住,然後甩開。那婦人看着景瑤一身貴氣的打扮也不敢再撒潑,有些畏畏縮縮的站在邊兒上。
景瑤再次把掌心攤到他的面前,沉聲道:“拿出來!”朝安覺得這一板一眼的模樣倒是挺能唬人的。
小男孩咬了咬唇默默的從袖子裏掏出偷來的錢袋交到了景瑤手上。
景瑤在掌心掂了掂,然後錢袋在空出抛出一道弧線落到了婦人的手中,那婦人打開數了一遍一分不少,卻欲言又止的賴着不肯走,在朝安給了她一錠銀子後美滋滋的離開了。
朝安也打量了一眼小男孩,這天寒地凍的卻只着了一件單薄的襖子。剛走近,便聽見那孩子肚子傳出來的叫喚聲,這是餓了?朝安抿唇笑了笑,走到他身邊,“想吃什麽?我請你!”
小男孩卻低着頭搖頭,再擡頭時眼圈兒微微泛紅,咬唇道:“我不是故意想偷東西的,二位好心的姐姐,求求你們救救我妹妹吧!”說完就要跪下,卻被景瑤拎了起來。
景瑤松開手問他,“你妹妹怎麽了?”
“我妹妹得了重病可我沒銀子給她抓藥,她再不吃藥就要死了!”說到此處,剛才一直倔強的忍在眼眶裏的淚掉了下來!
繁華錦繡的背後也有着無法掩藏抹去的斑駁,就像太陽普照的大地一片光明,卻總有某些地方是溫暖的光也無法觸摸到的陰影。
這盛京雖是皇城富庶繁華,也有那麽一角居住着外來的流民,這些人或無家可歸或懷揣着理想背井離鄉在與他們格格不入的地方努力的生存着。
朝安景瑤還有一位胡子花白的大夫在城北的流民區裏見到了病重的小姑娘。所謂的流民區就是一個大雜院,裏面住的都是一些外地過來窮苦人家。朝安景瑤剛踏入院內的時候,那些生火做飯洗衣劈柴的不由得都頓下了動作盯着二人一陣的猛瞧。嘿,這裏還沒進過這麽貴氣漂亮的姑娘呢!
小姑娘躺在木板床上,小小白淨的臉蛋兒燒的一片潮紅,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婦人坐在床邊正不停的給她擦着汗,看見朝安三人怔了一下,“風兒,這是……”
小男孩跑到床邊握住妹妹手,看向老人道:“奶奶這二位姐姐是來幫我們的,還請來了大夫!”
老人聞言頓時哭出聲來,抹了一把眼淚就要朝着三人跪下被朝安扶住。大夫還是上次給景瑞診脈的大夫,原是太醫院的,後來出仕之後便去了王府任職,為小姑娘診了診脈,望聞問切一番後嘆了口氣,“郡主,這傷寒已入了心肺,此次帶的藥材恐起不了作用,還得回鋪子裏才行!”
景瑤蹙了蹙眉雖知對症方能下藥,但還是有些無語,忍不住看向朝安,“朝安姐,這……”哎,她們是看病來的,沒帶對藥也是略尴尬啊!
“直接把人帶走吧,回去拿藥這一來一回又要給耽誤了!”朝安看着小姑娘潮紅的臉蛋兒,心下覺得是不能再耽擱了。
小姑娘□□歲的年紀相貌生的眉清目秀,病态的模樣顯得整個人更加瘦小孱弱。景瑤毫不費力的就把人給抱了起來,一行人随着往外走去。将出了院門,便看到一抹身影正靠着牆環着雙臂等在門口。
“武狄,你怎麽在這兒?”朝安挑了挑秀眉,這家夥也太神不知鬼不覺了!
“湊巧!”武狄從牆上起身,一句閑話都沒多說,走到景瑤面前接過他懷裏的小姑娘,然後自顧自的背起胡子花白的老太醫,一個躍身便飛了個沒影。只留下老太醫的一聲哀嚎在空中蕩了幾圈後随風散落一地。
朝安揉了揉額角對着先是怔愣然後開始着急的祖孫微扯了一下嘴角,解釋道:“大概,這樣比較快,呵呵……”
已經飛走的武狄還不知道,很多時候命運從相遇伊始的那刻開始交集,然後便是剪不斷理還亂的糾纏。後來,他的懷抱成了懷中姑娘最溫暖的港灣,而她也變成了他心中再也無法抹去的朱砂。
路上的時候朝安便把這一家人的情況打聽清楚了。祖孫三人來自烏池,哥哥叫遲風妹妹叫遲雨,水患之後便來京尋親。烏池毗鄰烏水,兩烏皆處于瀾江下游且地勢低窪,南部多有降雨,因此汛期十歲九澇。朝廷每年下撥數萬兩白銀興修水利,挑浚降低河床加固堤壩,卻顯效甚微。
今年的兩烏水患為歷年之最,萬畝良田皆被傾覆顆粒無收,這便意味着老百姓一年的勞作算是白忙活了。兩烏總督吳冕上報了災情,朝廷也撥了足夠的銀兩補貼百姓。可當地的糧商趁機擡價,那些銀子根本就是杯水車薪。更何況上行下效,這任務一級一級的安排下來,執行的時候存在水分是在所難免,百姓能拿到的銀子可想而知。
所以當朝安聽到遲風說每戶只得到十五兩銀子(15000文銅錢)的補貼,而一石(120斤)糧食卻從原來的六百文銅錢漲到一千八百文銅錢,生生漲了三倍的時候,快要氣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