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梅園相見
焰火紛紛，亂落如雨，轉眼間便到了除夕。
今年的除夕夜少了妃嫔，但是來了遠方的貴客，倒也熱鬧。
參加此次夜宴的衆臣自是聽說了景昱衆妃嫔送回家過年的荒唐行徑，可當事的大臣都未表态，他們也不好說什麽。
而當事大臣之所以無一人參加此次夜宴，是因為那些妃嫔回家後都要死要活的不肯回宮。
當初一曲“鲛人淚”讓北晉不少官家太太小姐女權意識開始覺醒，那些夫人得知女兒在宮內過得很不好，又知道皇上默許她們可以不用回去，于是也要死要活的不肯把女兒送回宮。
既然皇上重新給了她們選擇的機會，那麽倒不如相互成全。重新尋找幸福，總比在宮中孤獨終老來得強。
原本那些大臣還有所顧忌，可是在中書侍郎家的貴嫔周芷蘭換了身份和從前心悅的男子遠走高飛之後，便也沒了顧忌。
大多數人對此事保持事不關己的淡然，除了張謙望和趙明康，反對主要也是因為這事兒和他們有關。
同樣反對的，還有皇室的一些老王爺。他們則是認為皇室子息事關江山社稷，把人都趕走誰來開枝散葉？他們也知道那平西郡主進了宮，但是只憑她一個哪夠？
不過這事兒太後還沒表态，皇上也沒提要冊封沈朝安，他們也不能說清後宮是為了沈朝安才做的，所以都在等着太後的态度。
自古皇帝專寵，最容不得的就是太後了。
景昱帶着朝安出現的時候，還是引起一片嘩然。除了幾個知情的，其餘沒有住在宮裏的都不知道朝安有了身孕。是以現在看到朝安挺着個大肚子，都有些目瞪口呆。
瞧着這肚子的大小，分明是在入宮前就懷上了。這二年朝堂之事明眼人看得都很清楚，一時間都有些同情沈冀。不僅輸了，孫女還被對手拐跑了。
太後還是第一次瞧見朝安的肚子，目光在那裏落了片刻便淡淡收回。在瞧着景昱對朝安倍加呵護滿心滿眼都是藏不住的柔情，只覺得內心止不住地恐慌。
景瑞的目光落在朝安的肚子上，整個人顯得落寞又有些沮喪，忍不住仰頭灌了一口酒。景瑤瞧着哥哥有些低頹的模樣，她想她能夠理解他此時內心的痛苦。
景瑞在去年及冠之後，便去了西關進入軍隊歷練。他原以為朝安沒有入宮他便有了争取的機會，可是等他回來心愛的姑娘卻要給別人生孩子了。
而他們根本就不應該在一起！
景瑞羨慕甚至是嫉妒景昱有這樣的運氣，明明是他先遇到的她。
景瑞又灌了一口酒輕諷地自嘲一笑，他想如果把他在西關見到的都告訴朝安，她還會留在他身邊麽？那麽她又願意跟他離開麽？
豫安王看着兒子有些放縱的模樣，不悅地蹙了蹙眉，壓低了聲音警告道，“別再想些有的沒的，把你在西關見到的全都忘掉。事已至此，你只能接受。”
景瑞恍若未聞，只是目光有些晦暗沉凝，謊言包裹着的愛情又能夠支撐多久？看了一眼坐在景昱身邊的朝安，景瑞覺得喝進口中的酒都是苦澀的。
朝安不知道他的心情，她沉浸在對沈府的思念裏。
這是朝安第二次沒有和沈冀一起過除夕，朝安有些想念他，這股思念被景昱察覺。
景昱有些頭痛又有些無奈，可現在他只能裝作不知。
衆人都等着景昱對朝安的身份表态，可那二人該吃吃該喝喝。景昱不提冊封的事兒，朝安也只是乖乖待在他身邊。這下，就只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們要生孩子了。
這是要等到孩子生下來之後再冊封？
歌舞升平，每個人都只在心裏瞎琢磨。
突然，端木雲朗那邊鬧起了動靜—— 五公主景茵要生産了。
衆人瞧見平時有些不羁的端木雲朗整張臉色都慘白了起來，俊臉透着驚恐，這不知道的還以為要生孩子的是他。
端木雲朗抱起景茵就往內室走去，白蘇一直随侍在身邊，太後瞧見這番動靜跟了過去。
景瑤正想随着王妃一起跟過去，驀地瞧見孟一航擰着眉憂心的神色，腳步微頓。對着他輕諷一笑後，才擡腳又跟了上去。
孟一航瞧見景瑤輕諷的笑容，整個臉色都沉涼了下來又帶着一絲無奈，孟闊瞧見兒子情緒的變化只無奈地搖了搖頭。
朝安瞧着景昱神色淡淡漫不經心的模樣，蹙了蹙眉有些不高興，“你怎麽一點也不擔心啊？”
不就是生個孩子，有什麽可擔心的？
景昱不以為意，“自有擔心她的人，何況有白蘇在，不會有事的。”
朝安是真的不高興了，“你不知道女人生孩子就是從閻王殿晃了一圈麽？她還是你姐姐，你怎麽這麽無情？”
說實話景昱沒見過女人生孩子，他确實以為生孩子就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瞧見朝安是真的生氣了，皺了皺眉，“你說真的假的？”
朝安哼了一聲不想再和他說話，也起身準備往內殿走去。景昱趕緊跟在她後頭，衆人瞧見方才沈朝安不僅訓斥皇上，還敢給他擺臉色，頓時覺得整個世界都幻滅了。
太後瞧見朝安挺着肚子走了進來，終是對她說了第一句話，“你還懷着身子在這待着不好，先回去休息吧。”
“是啊！”景瑤又走到朝安身邊，撫了撫她的肚子，“我們都在呢不會有事的，你趕緊回去吧。”
朝安撓了撓頭，知道自己在這兒也是給別人添亂，便準備離開。景昱想和她一起離開，被她暗暗一瞪，抿了抿唇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吩咐了孟毅送她回去。
風寒料峭，雪裏寒梅散着淡淡的幽香。朝安并未回清泉宮，而是在梅園賞了一會兒寒梅，孟毅站在不遠處跟着她。
百靈替她攏了攏毛氅道，“小姐，這梅花香但是天也冷，咱們還是回吧。”
朝安莞爾，伸手撫了撫她的臉蛋兒又捏了兩下才問道，“百靈，你想念府裏麽？”
百靈笑着點了點頭，然後又脆聲道，“不過我最想的還是陪在小姐身邊。”
朝安輕笑了一下，攬住她的肩膀靠着她的頭齊齊望向天空道，“還好有你在我身邊，不然我真難過啊。”
“小姐你是不是想念府裏，想念老爺了？”百靈眨着眼睛問道。
朝安點了點頭，“是啊，我想家了。”
“那咱們就回去一趟呗！你跟皇上說想回家，他肯定會答應的。”百靈有些激動，她其實也很想念宮外還有沈府的人。
朝安揉了揉她的臉，“那我是開心了，但是他知道我想家的話，他會不開心。”
百靈有些不懂，不過小姐在哪她在哪就對了。
主仆二人在這邊聊着，突然走近了一個人影。月色映雪，朝安轉身一瞧，是景瑞。
景瑞身上有淡淡的酒香，神色也還算清明。
朝安淺笑了一下，看向他道，“好久不見，你也來賞梅？”
景瑞也淺笑了一下，擡手捏了捏鼻梁才道，“嗯，好久不見。”不過他不是來賞梅的。
“聽說你前段時間受了傷，現在全好了麽？”
景瑞眸底的光微閃，按捺了一下才道，“已經沒有大礙了。”
朝安點了點頭，然後看着他的眼睛有些出神。
豫安王與先皇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是以景瑞與景昱是嫡親的堂兄弟。朝安與朝寧最不相似的地方便是那雙眼睛，可這對堂兄弟最相像的地方便是那雙桃花眼。
瞧着朝安有些出神的模樣，景瑞微眯了眯眸又是淺笑一下，“郡主在看什麽？”
朝安撫了撫下颔笑道，“沒什麽。”
她只是有些好奇血緣的奇妙。
景瑞也不在意，忽而問道，“在宮裏過得還好麽？”
朝安愣了一下，在宮裏，不是所有的都是好的麽？
景瑞輕笑了一下，似是也不需要她的答案。偏頭看了一眼身邊綻放的紅梅，半晌後又低聲道，“我原以為你當初沒有入宮，也是不喜歡這深宮的束縛，向往自由的。”
朝安微頓，還沒想好怎麽回答，就聽他又問道，“你真的這麽愛他麽？”
朝安的預感有些不怎麽好了，果然...
“我也很喜歡你，你知道麽？”聲音很低，但還是随着夜風飄進朝安的耳中。
大肚婆朝安徹底怔住了。
景瑞瞧着她怔愣的神色，垂在身側的手掌捏了捏拳又松開，忽而捧住她的腦袋低頭在她眉心印下一吻，低聲道，“這個吻，就當圓了我的心願吧。”
如果剛才是怔住，那麽現在朝安已經徹底傻掉了。而百靈在一旁已經瞪大了眼睛，孟毅也臉色不好地走了過來。
景瑞輕笑了一聲松開她，然後從懷中掏出一枚金制的平安鎖，是一只小猴子的形狀。塞到朝安手裏後，輕聲道，“這是我給小侄子的見面禮，希望他會喜歡。”
說完留下還在怔愣朝安便轉身離開了，不知是酒意上湧還是寒風吹得，又或是什麽別的原因，原本黢黑的眸泛着微微濕亮的紅。
失敗的初戀難免讓人有些心傷，景瑞景瑤這對難兄難妹都不幸地最先嘗到是愛情帶來的苦澀。
朝安捏着手裏的金鎖，看着他的背影心裏全是震動。
他喜歡她，他确定不是喝多了？
景瑞自顧自地表明完心跡又圓了心願之後就離開了，也不管朝安是不是會糾結。孟毅瞧着朝安盯着景瑞的背影出神的樣子，開口道，“郡主，該回宮了。”
“哦！”聞言，朝安又愣了幾秒後轉身往清泉宮方向走去。走了半晌，才想起來一絲不對勁，撓了撓頭有些糾結地對着身旁的孟毅商量道，“孟大人啊，方才的事你能不能別跟他說。”
孟毅并未回答，直到進了清泉宮才道，“臣什麽都沒瞧見。”
朝安看着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氣笑。讓她忐忑了一路，能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