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哄人,是一項技術活。

哄中原中也,是一項充滿套路的技術活。

太宰治在下班開車回家的路上慢悠悠地想。

因為公司的真實面目不那麽普通,所以情報部總是下班最晚的那個(順便一提行動部屬于沒事時天天假期有事時通宵加班的極端典型)。太宰治拎着車鑰匙打卡出門的時候就已經六點半了,再加上他下班後繞路到佐佐木先生家裏拿了用來哄人開心的藏酒,所以最後他把車停到車庫裏時已經接近八點——不過這個到家時間也還在正常範疇內,他事先也已經發過短信了。

熄火下車,太宰治猶豫了一下,最後決定還是把手裏用木盒裝起來的La Romanee-Conti暫且藏到了車庫裏用來放置備用的一些需要低溫保存藥品的冰櫃裏。因為雖然在讨好自家Omega的過程中充滿套路,不過中也最近着實有點難哄,上來直接把酒送到他手上,難保會不會只得到一聲“你別來讨好我,早晨吵架的時候不是吵得很歡騰嗎”的冷笑。

這種時候,最好還是先去賣幾個乖,等人情緒軟和一些了再把酒拿出來,然後趁熱打鐵把人抱起來往床上一放……搞定。

自信滿滿在心裏制定了計劃(也實在是重複這個過程太多遍業務純熟),情報部精英太宰治先生彎腰借着車玻璃上的反光整理了一下發型和沒注意折進去的襯衣領子,做足了十分的優雅姿态,然後才拎着一盒路上買的中也最喜歡吃的那家店的章魚燒,風度翩翩地開門回家。

推開門站在玄關處換上拖鞋,家裏溫暖的燈光、客廳裏傳來的電視節目的聲音、以及廚房裏做飯時的各種細碎聲音成功抹去了太宰治心裏最後那點忿忿不平。他在心裏默默嘆氣:算了,我和一個小矮子較什麽勁呢?他那臭脾氣,不是最開始的時候就知道了嗎?

想到這裏他彎起眉眼,重新恢複了平時那種賣乖巧專用的笑眯眯神色,然後提着手裏的章魚燒盒子溜溜達達往廚房走去:“中也?我回來了~”

切菜的聲音停頓了一下,然後響起“噌——”一聲清脆又毛骨悚然的刀刃磨過瓷碗邊緣時發出的聲音,作為這棟房子另一個主人的回應和他此時心情的真實寫照。

太宰治:“…………”

嗯……這看起來,好像還在生氣啊。

不過這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他只是腳下停了一刻,然後就接着鎮定邁步走進廚房,把章魚燒輕輕放在面無表情切着一顆洋蔥的中原中也手邊,又笑嘻嘻地重複了一遍:“親愛的我回來了~”

“咔擦”一聲,那顆洋蔥被利落劈成了兩半,讓某人牙疼覺得那顆洋蔥仿佛自己的人頭。中原中也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手上漫不經心地将那柄從德國進口的大馬士革窄柄菜刀翻出幾個讓人眼花缭亂的刃花。過了幾秒,直到他用那種思考把人怎麽切碎好方便做菜的眼神把眼前的Alpha看到笑容僵硬,然後才慢悠悠從鼻腔裏發出一聲冷笑。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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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把太宰推開示意不做飯就少在身邊礙事,最後大約是看在那盒章魚燒的面子上,才勉勉強強地開了尊口:“滾出去。”

……知道再不照做就有挨刀子的危險,于是太宰治先生乖乖滾出去在餐桌邊坐好,并且手腳麻利地從碗櫃裏拿出了碗放到桌子上。

不過既然還肯和他說話,那就證明事情還沒那麽糟糕。太宰一邊擺碗筷一邊樂觀地想——風水輪流轉,結婚前他成天覺着人生無聊不如自殺了事,結婚後生活所迫居然也學會了樂觀。所以說為什麽世界上人那麽多,他當初卻非要和中原中也扯了證——畢竟其他人都太無聊了,也只有中原中也制得住他。如果是和其他人在一起的話,大概現在太宰治早就是警察局自殺備案上的寥寥幾行文字了。

一刻鐘後中原中也陰沉着臉端着幾盤菜出來,太宰治自覺去給兩人盛出米飯,回來坐到桌邊先是驚訝了一秒中也生着氣也肯給做這麽多菜色,然而下一刻看清了都是什麽菜後他就立刻平靜下來,鎮定地想:果然,他就知道不會有這麽好的事兒等着他。

紅木桌面上擺着四個盤子,裏面分別是青花魚、青花魚、青花魚和青花魚。炒的炖的煎的炸的,并且切得都十分細碎,簡直讓人不得不深思做飯的人在對這幾條魚動刀的時候腦袋裏想的是誰……

“看什麽,”中也慢條斯理夾了一塊魚在碗裏,“你不喜歡吃?”

“當然喜歡。”太宰治笑容不變地端起碗,“中也做的我怎麽會不喜歡?”

聽了這話中原中也垂下眼,再度冷笑了一聲後就沒了下文。

吃完飯把碗放進洗碗機,太宰治斜躺在客廳沙發上,盤着那兩條筆直的大長腿咬着手指考慮接下來怎麽辦,中原中也走到他面前把一張薄薄的紙扔到面前的矮桌上,用平時對部下下指令的那種不容置疑的淡漠口氣說:“把它簽了。”

說完他也沒講別的,似乎已經和太宰治沒有什麽好說的了一樣拎着件浴袍就去浴室洗澡了。太宰治用兩根手指頭懶洋洋地拎起那張紙提到自己面前,一點也不意外地發現那是一張離婚協議書。

“…………”

他長嘆一口氣,随手把那張紙扔到了一邊去,然後随手抓了抓頭發,起身往浴室走去。

中也對待他的時候特別容易沖動行事,完全沒有其他人口中“用臉和拳頭征服了全公司一半的AO,用風度和工作效率征服了剩下那一半(是的即使他是一個Omega但仍然有O想要和他發展出一段禁忌之戀)”的樣子——這點他早就發現了。

對待其他人那麽冷靜漠然的中也,只有在對待自己的時候才會被輕易激怒——

……這種感覺,最棒了不是嗎?

擰開浴室的門,太宰在四處彌漫的水蒸氣中朝着站在花灑下洗頭的中也走去。

濕漉漉的空氣中彌漫着他的Omega身上獨特的信息素的味道。

走到花灑下,太宰身上的襯衣立刻濕透貼在了身上。但他沒管那些小細節,而是慢悠悠地把袖口一折一折挽上去,然後像之前許多次那樣自然地開始幫中也沖頭發。

中原中也背對着他,沉默半晌後語氣硬邦邦地說:“……出去。”

話是這麽說,不過他的手還是放了下來,任由身後的Alpha幫他把頭發上散發着薄荷味道的泡沫沖洗幹淨。

太宰治輕柔地按揉着纏繞着他手指的柔軟發絲,一邊笑眯眯地問:“你讓我去哪裏啊?”

中也冷哼一聲:“随便哪裏,只要不在我面前礙眼。”

“我現在就沒在你面前嘛。”

“……”中原中也暗暗磨牙,“你是上午還沒吵夠,現在想第二回 合?”

“開個玩笑,這麽嚴肅幹什麽~”把泡沫沖幹淨,太宰治抽回手,落下來的時候順勢把人扳過來面朝自己,“那這樣吧,中也親我一口,親完我就離開這裏。”

中原中也響亮地冷笑一聲表示不屑:“你做夢。我不親一條魚。”

“……這條魚你還親了三年了呢。”太宰治低下頭輕輕吻在他的眼皮上,“就親一下,好不好?”

中也一開始還冷着臉不為所動,然而被太宰用這種小動物一樣的黏黏糊糊的吻法親了一分鐘後,他最終還是臭着一張臉,一邊攬住太宰的脖頸往下壓一邊惡狠狠地警告:“你別以為這樣我能原諒你……”

太宰治笑眯了眼睛。

他們站在淋浴制造出的水簾中接吻,閉着眼睛,投入身心,就如同他們每一次親吻一樣。而一般到了這種時候距離中原中也消氣的階段也就不遠了,所以太宰治更是狡猾地用上了自己所有的技巧,把懷裏的Omega吻到周身溢出的信息素都開始隐隐躁動。

他雙臂用力把人抱起來,讓中也的兩條纖細有力的腿緊緊盤在他的腰上,然後擡起頭,迎着頭頂炙熱明亮的橘色暖燈看進中也的眼睛裏,用一種裝出來的委屈聲音輕聲說:“所以你真的要和我離婚麽?真的不要我了?”

他沒有用“你舍得和我離婚”之類的句子,而是把中也放在了主導權更高的位置上。

中原中也和他對視,緊緊皺着眉看上去有點憤憤和不甘心——但幾秒後到底洩了氣,只用力拽了一下太宰的頭發洩憤,低聲問:“你是不是算準了親完後就能把我擺平?”

“錯了,”太宰嘆了口氣,用有點無奈的語氣說,“……明明是中也每次都能把我擺平才對。”

“……鬼才信你。”

灑下的熱水将他們裹在其中,他們在這個水幕中用只有彼此能聽到的聲音小聲交談,像是待在一個只屬于他們的小世界裏。

說話聲慢慢消失不見,太宰和中也彼此默默對視,誰也沒有說話。最後在這種沉默無言當中他們漸漸靠近,然後再度親在一起。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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