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挂了電話,中原中也無聲地看向站在身邊的太宰治。後者正低着頭,拿着手機,手指飛速在屏幕上打字對部下交代有關這件事的處理。而察覺到自家Omega的目光後他嘲諷地扯扯嘴角,頭也不擡地哼了一聲:“不是我幹的。”

中原中也:“……哦。”他還什麽都沒說呢!

“怎麽,心疼了?”太宰治撥了個號碼出去,然後四處環顧了一下,走向商場這層角落的消防通道,“要是我下的手,肯定會讓人把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帶回來,才不會讓他死得這麽輕松呢。”

仗着太宰治走在前面看不見自己的表情,中原中也光明正大地翻了個白眼,然後一臉“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小心眼的男人”表情跟了上去,但語氣還是帶着十足的安撫意味:“我說多少次了,這個人真的早就和我沒任何關系了——早知道今天會遇到他,我都不會出門。”

太宰治眯起眼睛,回頭給了他一個“你簡直不可理喻”的眼神:“為了一個見鬼的前任,你都不肯和我出門了?”

“…………”

這還有完沒完了!!!!

于是那點本來就沒有多少的耐心終于被消耗得幹幹淨淨渣都不剩,中原中也額角蹦出一枚歡快的青筋,咬牙切齒地開口:“喂,我警告你最好适可而止啊。”

正好手中的電話接通,太宰治故意扭過頭去講電話不去看他:“……啊,敦君嗎?我這裏有一件緊急的事需要你去處理,嗯,是的……”

知道太宰為什麽特意打電話給中島敦——本來還需要額外挑揀個事情讓他們去辦,然後他們在暗處評估工作——眼下任務撞到眼前,正好一舉兩得,雙方都省事了。于是中原中也一動不動靠在身後抹着白灰的牆面上,輕輕眯起眼盯着對面的Alpha。直到聽到那邊一聲“那麽,就這樣”的結束語他才将重心從左腿換到右腿,然後對太宰招了招手。

太宰治不理他。

中原中也一挑眉:“你過不過來?”

“……中也真是一點道理也不講的,還這麽兇,好過分。”太宰治收了手機,嘟囔着走到這邊,“做什麽?”

中也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用了點力沒把人壓下來之後他不耐煩地“啧”了一聲:“既然長這麽高了就有點眼力勁,你不彎腰我怎麽親你?”

太宰治很有骨氣地站着沒動,要等中也自己踮腳來親自己。然而他心裏覺着大約是自己不愛喝牛奶的緣故,沒幾秒就覺着那所謂的“骨氣”還沒那麽硬朗,在心裏數了一二三就再也沒能堅持住,嘆了口氣老老實實彎下腰把人摟進懷裏,然後輕輕含住了自家Omega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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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其人,在公司被衆多員工私下一致評為“最心黑手狠以及絕對不能招惹排行榜上的TOP1”,說的是他城府極深、心思彎彎繞繞數也數不清,你永遠也別想從他那張微笑面具上看出來他眼下想的是什麽。而清楚如何能夠把這樣一個太宰治順毛順得服服帖帖乖乖聽話(當然這也是結婚三年後才偶爾能磨出來的特殊限定,結婚前他們兩人更多的是寧願打一架也不肯向對方低一下頭)的,也就只有中原中也一個人了。反正只要不涉及到标記這種橫亘在他們之間至今尚未解決的雙方原則性問題,他還沒見過什麽事是一個黏糊糊的吻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最多再加上一個“今晚PLAY你定”的條件。

所以眼下在商場消防通道裏,仗着周圍沒人而肆無忌憚深吻的兩人終于結束了這個順毛安撫的行為,中原中也微微後仰頭離開了一點距離後,他盯着太宰看了幾秒,然後伸手拍了拍自家Alpha 那張俊臉,低聲問:“你今天怎麽回事?人都死了你還鬧這麽大的別扭,我又不可能去找一個死人再續什麽狗屁前緣。”

提到這個太宰治就一臉不高興:“……他把我的計劃都打亂了。”

“計劃?”中原中也說,“我說這位先生,你今天到底在評估那對小情侶的任務之外還安排了多少事?”

太宰治用“中也真的好遲鈍”的眼神看他:“上次休假的時候,咱們去的哪裏?”

“上次?……東非大裂谷吧。”

“上上次呢?”

“去大堡礁潛水。”

“上上上次?”

“西藏……你要說什麽能不能直接說,別拐彎抹角。”

“唉。你上次在酒吧不是對立原說,覺得咱們兩個從認識到結婚的過程太不常規了嗎?”太宰治抵上中也的額頭,輕聲說,“所以我本來買了兩張下午一場電影的票,打算中午帶你吃完飯後去看的。”

“……”

中原中也聽了他這個讓人出乎意料的計劃後着實愣了愣,也沒去管自己可憐的部下究竟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遭受了眼前這個男人多少報複才會連這種細枝末節的話都說了出來……他感覺到自己的嘴角在不受控制地往上翹,偏偏語氣不肯表現出來,還要佯裝一本正經:“哦,那你中午原本打算帶我去吃什麽?”

“一家新開的情侶餐館,有專業大廚指導,讓你為你的另一半做頓午餐。”太宰治嘆了口氣,“是那些年輕人們最近約會首選的地方,我為此還特意去多學了幾道菜。”

中原中也輕輕唔了一聲:“一頓午飯而已……你也不用這麽生氣,反正平時在家你又不是不下廚做飯給我吃。”

“和這個完全不是一回事嘛。”太宰治親了親他的嘴角,“仔細想想我們認識的過程确實不太健康。所以……”

他看着中也,眼睛裏帶着點讓人心髒狂跳的笑意:“假裝成敦君和芥川那樣,像個小年輕一樣從頭開始好好談一次戀愛的感覺……你不覺得很有趣麽?”

“……”

中原中也發現自己沒有話可說了。他看着太宰治那雙眼尾狹長上挑的鳶色眼睛,發現這個男人如果願意,那真的是可以讓自己變成全世界最讨人喜歡的人——話又說回來,如果不是因為太宰治有這張英俊的臉和這雙可以迷人心竅的眼睛,三年前在拉斯維加斯,他也不會在僅僅猶豫了幾秒後就痛快答應了這個男人“一起喝一杯麽”的邀約,然後痛快地滾上了同一張床。

圍繞在他身邊三千漂亮桃花,他偏偏就選中了其中唯一一株僞裝成無害小花的食肉植物,選擇溺死在名為太宰治的溫柔陷阱裏。

“看來一會的電影沒法看了。”中島敦收了手機,嘆了口氣後轉頭對安安靜靜坐在一邊喝着一瓶烏龍茶的芥川說道,“好像距離這裏兩條街之外的巷子裏出事了,太宰先生要我過去看一眼現場。”

芥川沒說話,只是咬着吸管,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桌子上他那部手機,意思是他也收到了同樣的任務。

于是一點小事就能讓自己振奮起來的小朋友立刻覺得安慰了許多,起碼不是自己一個人加班,還有人陪着他一起工作。

芥川喝完了那瓶烏龍茶,随手往旁邊的垃圾桶裏一丢,然後從桌邊站起來。他穿着和平時沒什麽兩樣的黑風衣,襯得他整個人身上的氣質都冷了幾分——不過這種冷意被旁邊的中島敦沖淡到幾乎沒有了,看上去和中島一樣,就是個沉默寡言的高中生。

他涼絲絲地開口:“電影什麽時候都能看。任務要緊。”

“好嘛,任務。”中島敦跟在他身後,從電影院等待區的甜品店裏走出來,小聲嘀咕,“加班狂。”

芥川回頭冷冷剜了他一眼。

中島敦不痛不癢,對芥川這種脾氣早就習以為常,很難說是不是跟太宰治在一起共事久了所以也沾染上了他的某種特性。不過他到底還是沒有太宰治的膽子,敢在這時候去逗芥川(畢竟他生氣起來是真的會打人的!),所以只好左思右想一番後挑了個話題轉移:“太宰先生和中原先生今天好像也在這裏呢……”

芥川腳步一停:“你告訴了太宰先生我們在一起了的事?”

中島敦的眼睛裏一水兒的無辜:“哪輪得到我告訴……太宰先生眼睛那麽尖那麽毒,不用別人說他就看穿了好麽!”

芥川想了想,認同了這個說法:“你說的沒錯。”然後擡腳繼續往前走。

中島敦:“……”

見鬼的崇拜前上司情結!

他們下了樓,走到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時,芥川冷冷淡淡的聲音才再度響起:“如果是那樣的話,那接下來的任務我們就不能出一點差錯。”

還在糾結戀人對前上司過分崇拜的中島敦一時沒反應過來,茫然地“啊”了一聲。

“別犯蠢,你以為太宰先生為什麽要問你我們的事?”芥川給了他一個“你蠢得沒救了”的眼神,“那是因為公司準備對我們的關系進行評估了。如果他們認為你我在一起會妨礙彼此的任務,那麽要麽我們分開,要麽你我之間死一個。”

“是這樣啊。”中島敦伸手撓了撓臉頰,“太宰先生特意來問我咱們平時約會都做些什麽……我還以為他是也想和中原先生這麽約會一次呢。”

“怎麽可能。”芥川條件反射反駁,然而話出口他自己也覺得以太宰治的為人來說這種事真的做得出來,于是猶豫了一會後補充:“……當然,也不一定。”

中島敦走在芥川身邊,聽見這話後笑眯眯地偏頭看了看他,接着又轉回去看前方腳底下的鋪着彩磚的路面:“不過,真是羨慕太宰先生和中原先生啊。”

“……怎麽?”

“怎麽說呢,總感覺他們兩個人平時雖然吵架很厲害,但是對彼此都很坦誠呢。”中島敦感慨,“太宰先生也說過‘我從來不對中也說謊哦’這種話。”

芥川沉默下來。

他們拐過一個街角,中島敦察覺到芥川的腳步頓了頓,于是疑惑回頭:“芥川?”

“……我覺得我應該糾正你一點,”芥川擡手掩着嘴輕輕咳了兩聲,“‘從來不說謊’和‘彼此坦誠’是兩個概念——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秘密的。”

“特別是,太宰先生和中原先生那樣的人。”

中島敦沒太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卻奇異地搞懂了芥川說這話是為了什麽。于是小朋友心花怒放,感覺初春的陣陣寒風都變得溫暖了起來:“芥川,你這是在安慰我,咱們兩個之後也會這麽幸福嗎?”

“咱們”這個稍嫌肉麻的詞鑽進了芥川的耳朵,讓他有點不适地動了動,卻并沒有對此感到反感。

“……誰要和你一起幸福。”最後他瞪了中島敦一眼,“別自作多情。”

另一邊,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給各自部下安排完一系列事情,終于準備去暗中監督中島敦和芥川兩個人的行動,來完成他們兩個今天的本來工作。

“在那之前等一下,”中原中也說,“我要去一趟洗手間。”

太宰治一攤手,似乎對這個情形早有預料:“在你喝完那杯奶茶的時候我就開始猜你什麽時候要去廁所了。”

“中也好像春游準備出發前的小學生啊。”他笑嘻嘻地接着說。

“滾。”中原中也懶得搭理他的挑事行為,腳下一轉就走向了洗手間的方向。太宰治笑眯眯地看着他的背影,等中原中也完全消失在自己視線中後,他臉上的笑意才淡了下去,然後拿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

“喂,是我。”他垂着眼靜靜聽着對面的彙報,停了一會才聲音淡淡地說,“我想聽的不是這些。我只是想知道,我叫你們去把人悄悄綁回來,怎麽直接就在鬧市區折騰出來了一條人命?”

另一邊的中原中也也并沒有去洗手間。他只是走向了那個方向,然後在附近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發了一條短信,幾秒種後就有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他按下接聽,上來沒有說別的,而是簡單幹脆地直接開口問:“你們失手了?”

電話對面的聲音十分茫然,顯然也是在疑惑:“沒有啊中原先生,我們接到您的短信後就立刻趕到了那家咖啡廳附近把人綁走了,現在人還在我們手裏好好活着呢。”

“那下面人報告到我這裏的那具屍體是怎麽回事?”

“關于這個,我們也……”

“算了。反正這件事不管怎麽看,肯定是沖着我來的。”中原中也眼神冰涼,“你們把人看好了,然後去查那具和我‘前任’長得一模一樣的替身是哪裏冒出來的——以及殺了那個替身的人,又是哪一方的勢力。”

“所以中原先生,這個人真的是……”

中原中也輕輕哼了一聲:“四年前我任務名單上的人突然又出現在眼前,就算是我也一時沒反應過來。誰會閑得沒事把殺了的人還牢牢記着啊?只不過沒想到我劫走了這個,又冒出一個替身……”

所以從對方早有準備替身的情況看,就是不惜一切也要讓他“前任”死亡的事件出現?

為了什麽?不可能是警告他,也總不可能是挑釁太宰治……

“中原先生?”

中原中也回過神:“嗯,你們就先去辦這幾件事。哦,對了——”

“我們也是……也是被逼無奈啊,太宰先生。”電話那頭的部下清楚自己搞砸了事情,所以心驚膽戰地說,“我們根據您發的短信,追着照片上的人到了那條巷子裏,正準備噴麻藥套麻袋的時候沒想到對方突然動手了,而且那身手絕對是行家,傷了好幾個兄弟。情急之下我們才……”

“………”太宰治沉默片刻,随後輕輕冷笑出聲,“我就知道他出現在這裏絕不會是偶然。”

手上的戒指,脖頸後的臨時标記,哪一個都明明白白地表明了中原中也不是一個單身的Omega。就算戒指目标小沒有在第一時間引起注意,但脖頸後的臨時标記也足夠深刻——中也大約因為是Omega所以不了解,一個Alpha對一個Omega身上信息素變化會有多敏感,哪怕只有一點點其他Alpha的信息素混入,也絕對能第一時間察覺。

所以哪來的驚訝,還“什麽,中也你居然被标記了?!”。

要麽是他在假裝吃驚的态度;要麽是他根本就不是一個Alpha。

而如果他連Alpha都不是的話……那麽“中也的Alpha前任”這一說法也就無從說起了。

聽到這裏的沉默,電話那頭猶豫地問:“太宰先生?”

只可惜人已經死了,沒法知道他出現在這裏目的了。太宰治漠然地想。

他對電話另一頭說:“沒什麽,你們辛苦了。這件事你們就當沒有做過就好。另外,對中也那邊——”

“把自己的嘴都管嚴了,‘劫走了我前任,死的那個是替身’這件事,我不希望傳到更多人耳朵裏。”中原中也揉着太陽穴,語氣無奈,“特別是太宰治——我那次任務是機密,他和其他人一樣,不知道那其實是我任務對象。否則的話,你們也不想公司裏全體都慘遭毒手這種災難發生吧?”

“對中也那邊就別說了。‘他前任死亡是太宰治動的手腳’這件事,我不希望傳到更多人耳朵裏。”太宰治嘆了一口氣,“雖然我不介意讓中也知道我愛吃醋,不過小心眼到這種程度的話還是算了,有損我的形象。”

“是,中原先生。”

“明白了,太宰先生。”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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