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噩夢來

還是那個電影院3號廳, 只不過上回張钊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虛張聲勢買後排座位。這回,倆人已經是談戀愛的狀态, 正在熱戀期, 他大言不慚地買了情侶座, 還是最犄角旮欄裏的那一個。

這個座位就很有暧昧意味了,坐這裏的一對指定不光為了影片, 大多是為了親親親親。

蘇曉原抱着米花桶, 一顆顆往嘴裏扔。“你買這麽靠裏的座位幹嘛啊,兩個男生……影響不好。”

“這有什麽影響不好, 談戀愛的人才坐呢, 咱倆談戀愛, 咱倆坐。坐不了的人都是眼饞單身狗。”張钊送走情敵,頗有初戰告捷的威風,坐下來脫衣服,只穿一個白色短袖, 手臂伸長, 覆着一層年輕的肌肉,“你怎麽還吃啊, 中午沒飽?”

“飽了,可我一緊張就想往嘴裏塞東西。”蘇曉原咔嚓嚼着爆米花, 嫌張钊身上熱, 往外挪了挪屁股,“你身上怎麽總這麽燙啊, 發燒似的。”

“我哪兒知道,春哥說我這叫體質熱,再不行喝些金銀花。”張钊又一次管不住手,伸向了零食,“诶,寶貝兒……你真不後悔?”

蘇曉原架着一副3D眼鏡等開場,纖長的睫毛掃到鏡片,被問得莫名其妙。剛要往嘴裏扔爆米花,半路被張钊截胡,什麽都沒吃到。“什麽?什麽後悔了?”

張钊稍稍往後坐,悄不聲兒将蘇曉原的後腰摟緊,還是那個手感,很細,但不軟。

“我怕你後悔跟我好。畢竟,是吧,人家重陽同學确實優秀。成績放北京不就上700分了?長相幹淨帥氣,說話識大體,連個髒字都不會。我呢,考他三分之一的分數,充其量就是比他高、比他帥氣逼人、比他英姿飒爽,你不後悔吧?”

“你發型也比他成熟,都梳成大人模樣了。”蘇曉原這個梗過不去了,小手抓着張钊的頭頂,“诶呀,發蠟打這麽多,你頭發都硬了!”

“我見了你渾身都硬,頭發硬算個屁啊。”張钊由一只手摟變成兩只手,懷繞着他,撒嬌一樣,“你可不能變心啊,季重陽邱晨什麽的都是我的頭號種子情敵,将來你上了大學,班裏男同學都是這一款。”

蘇曉原從抱着爆米花,變成了抱着一個身高185的大孩子,電影已經開場,可這人還沒打算撒手。“熱……我不喜歡他們,我喜歡你這樣的。”

“真的?”張钊倏然擡頭,嘴唇撞上蘇曉原的下巴,“喜歡我這種不好好學習的?”

“也不全是。”蘇曉原的左邊臉叫屏幕光打得很亮,睫毛的陰影投在鼻翼上,“我喜歡你這種……運動型的,我喜歡體特。”

“幹!那你不早說!”張钊恍然大悟,也不敢大聲,自以為狡猾地說,“早知道你專攻體育生,就不該讓你和昌子何安那麽熟,老話講朋友妻不可欺,但凡事都有萬一……”

“钊哥我求你做個人吧!你發型都這麽成熟了!”蘇曉原忍俊不禁,把臉埋在張钊懷裏笑,笑聲全憋在兩人身體之間,“你……你……你讓我緩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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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麽了我?”張钊後知後覺,不懂他的笑點。

“你太成熟了,我跟不上你節奏。”蘇曉原笑了個痛快,肩膀抖啊抖,“不鬧了,咱倆看電影。”

張钊只好放開他,乖乖坐旁邊看起電影來。他不敢胡鬧,畢竟蘇曉原是個男孩子,真叫人看見什麽他臉上挂不住。前頭的小姑娘們突然迸發出陣陣歡呼,張钊看不懂,扭頭問道:“她們……叫什麽呢?”

“叫美國隊長,你看,他一出現多有安全感。”蘇曉原是個漫威迷,提起電影系列來如數家珍,“我就喜歡美國隊長,他十幾歲的時候也是個瘦弱的病秧子,可他從不後退。”

“他那是打過血清才牛逼的。”張钊把美國隊長也劃進情敵名單裏,“他……胸肌挺厲害。”

“可他沒打血清之前也是個英雄,打趴下再站起來,我可喜歡他了。”蘇曉原說得津津有味,仿佛說着自己的心路歷程,“站不起來的感覺我懂,要真有血清的話我也想打。打了之後,我能跟着你一起瘋跑。”

張钊立馬用手蓋住他的膝蓋:“不用,你現在就特完美,我還擔心你跑了呢!”

“我能跑到哪兒去,一個小瘸子,除了你沒人要我,張跑跑是張瞎瞎。”蘇曉原往張钊嘴裏送了個爆米花,“诶呀,你咬我手,你是狗嗎?”

“我不想你提起這個來就不高興。”張钊低着頭,深情款款的神色配這個發型,有種大流氓動了心的真情流露,“要你的人多得是……你等我,将來畢業了,我跟我爸做生意去,養你!”

蘇曉原被這道目光盯得全身燥熱。“噓,小聲點,咱們看電影呢……再說我自己能賺錢。”

張钊舔起幹燥的嘴,再近一步:“咱倆最後一排,再說了,坐最後一排和倒數兩排的人,都不是奔着電影來的。”

這時候,樓梯走上兩個遲到的人,看身高像是男的。倆人在黑暗中瞎摸座位,彎着腰往最後一排找,直接找到張钊面前來。

“幹,能別擋着屏幕嗎?”張钊嘀咕着,倆人越走越近,他越看越覺得眼熟,這身高,這一頭金發,“我艹……哥?你、你怎麽來了?”

“我艹!”張揚吓得一激靈,可樂都灑了,“你倆……你倆他媽的幹嘛呢?”

“我倆看電影啊,怎麽了?”張钊拉着小仙鶴的手腕說,“呦,小光也在啊,你倆不是剛看完嘛,又來。”

楊光仍舊拿着他的漫威英雄大水杯,跟在身後像個弟弟。“钊哥啊……曉原也在啊,我今天四刷,剛好請三哥一起來。這麽……這麽巧啊。”

“是夠巧的,你倆把手給我分開!”張揚氣不打一處來,淺金色的頭發在放映廳裏最顯眼,“同意你談戀愛還來勁了!分開!還沒成年呢注意影響!”

電影快要下檔了,廳沒坐滿,最後幾排幾乎全空。張钊眯着眼觀察這倆人,搞不明白他倆往後排鑽什麽勁呢?都是談戀愛的小情侶才往後頭跑。

“光哥啊,你敢約我哥?”張钊趴在楊光的椅背上,冷眉帶笑,很不老實地問道,“他這臭脾氣,你不怕他揍你啊?”

張揚一巴掌掄過來,直接打在張钊的頭上。“你他媽說我什麽呢?”

“沒,沒說什麽,你倆慢慢看啊。”張钊本想來個二人世界,無奈堂哥駕到,這電影說什麽也看不下去,轉臉捏了捏蘇曉原的臉,“咱倆開溜吧,你要喜歡看大胸隊長,我買藍光碟陪你看!”

“什麽大胸隊長,你胡說。”蘇曉原在張揚面前不敢大聲,挺怕他的,“那你和你哥說一下咱們先走了。”

“行,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張钊彎着腰跟堂哥報備,摸黑拉着小仙鶴開溜了。才下午4點,又沒什麽事幹,幹脆抱着爆米花在一中附近溜達,天快黑才準備回家。

“我先把你送回去,快三模了,你是在家複習還是來我家啊?”張钊把着車把,坐在小綠後座,兩條長腿蹬車蹬子,蘇曉原則攏在懷裏。倆人以一種不完全不規範的危險姿勢騎一輛車,好在小路是單行線,不通機動車。

蘇曉原坐車座,縮着腿,腳踩住斜車架,虛扶住把立,控制方向的還是張钊。但這一丁點虛無缥缈的控制感已經夠他回味。

“我回自己家複習吧。老在你家,不像話。”蘇曉原體型小,剛好能兩人同車,“你不生氣了吧?”

“生啊,可生氣又能怎麽辦。”張钊穩住重心,往左拐,往右拐,知道蘇曉原喜歡騎車才帶着他一直轉悠,“生氣是世界上最沒用的事,我要真愛生氣,早在體特圈氣死了。有本事我也考700,不過我不是沒那個本事嘛……”

蘇曉原像個調皮的指揮,一會兒要往左、一會兒往右,直到看到自家的樓。“你別氣,我告訴他了。”

“什麽?”張钊的兩條長腿同時筆直地觸地,車停,“告訴他什麽了?”

蘇曉原的腿沒他的長,只能将将腳尖着地:“告訴重陽,咱倆談戀愛了……”

“真、真的啊!”張钊激動得拉了他一把,“你怎麽說的?”

“直接說的。不過這也就是季重陽我才敢說,他嘴嚴,從不傳閑話,告訴他我最放心。”蘇曉原能體會張钊的興奮,這就和張钊對着昌子何安說他喜歡自己一樣,幸福得受寵若驚。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敢告訴同學,敢堂堂正正宣布自己有個男朋友,自己不是直男。

張钊的沮喪瞬間蒸發,什麽情敵那都是虛的。人的感情機制就是奇怪,蘇曉原要是不說,他還真不想搭理季重陽。可倆人關系挑明了,他立馬覺得季重陽這哥們兒真他媽仗義,下回必請烤冷面。

“你真說了啊?”張钊緩了一把,繼續蹬車,“我還以為你怕別人知道呢。”

“怕……也怕,可咱倆既然好了,我不想讓你沒名沒分的。”蘇曉原撥弄起車鈴,響得清脆好聽,“我還說高考志願想填人大,我想考人大新聞系。雖然這個專業分數特別高,可我……”

張钊又拉了個腿剎,不可思議地盯住蘇曉原的臉,想從他眼睛裏看出什麽,緩緩問道:“寶貝兒,你說句實話,考人大……就沒點別的私人原因?”

蘇曉原知道瞞不住張钊,垂下臉,抿了下嘴。“嗯,也有,一來是我喜歡這個專業,二來……”他回身摸了一把張钊的硬絲背頭,像摸凱撒,“二來都在學院路那邊,離北體大也近,咱倆将來要是租房子,方便些。”

“媽的!我他媽必上北體大!”要不是站起來車會歪,張钊絕逼要蹦一下,夢想和熱血近在眼前,“你這麽在意我?為了我出櫃,又為了我考學院路的大學?幹,我走狗屎運了!”

蘇曉原推他一把,繃住笑開的嘴角:“你胡說,就算不認識你我也考人大,快騎吧,回家我還得做重陽拿來的卷子呢。”

“對對對,重陽同學是個好同學,是我們的好基友,他必金榜題名,文體兩開花……哦不是,一開花,想考哪兒考哪兒!”張钊壓抑着興奮,想不到自己終身大事在一個下午全部敲定了。一直以來,他都自诩是這段關系的主動方,小仙鶴害羞,那他不要臉往上貼就是。死磕,指定跑不了!

直到剛才,他也體會到一把什麽叫一鳴驚人,和一往情深。所以說人啊,真不能看外表,蘇曉原這麽腼腆矜持的男孩子,能為自己做到這一步,值了。

蘇曉原在前頭吹着風,哼着歌,一直在笑。

懷裏抱着一書包卷子和鴨血粉絲,幻想着他們大學以後的生活。找個不起眼的小一居吧,當安樂窩,運動員都有通病,家裏不能少了張钊的跌打藥。眼看騎到樓洞口,他還沉浸在快樂的幻想當中,卻不想一眼望見了一個這輩子最想忘記的人。

“……爸?”蘇曉原頭皮緊繃,第一反應是恐懼,右腿不住發抖。一瞬間所有記憶都回來了,争先恐後往眼前擠。媽媽帶着他們搬家無數次,終于還是逃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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