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古代刺殺組(二一)

秦昭見施卿煜的神色,只好低聲道, “我沒事。”

“這叫沒事?”施卿煜舉起秦昭的手, 表情嚴肅至極。

施弘蕭看着秦昭手背那一條絲線那麽細小的傷口, 真的很想說……這只是非常小非常小的輕傷。不過這話瞅見施卿煜的表情他就不敢開口了,并且這還是秦昭為了護着施卿煜而受的傷,傷口雖小,意義還是很重大的。

曹建中看着自己腳下的那塊砸進來的石頭, 臉就發黑得可怕。他不傻, 現在一琢磨就知道施卿煜的護衛順帶保護了自己, 只覺臉一會冷一會躁的。剛才還大言不慚地拒絕了施卿煜要探望曹仁的話, 現在轉個頭來自己就被施卿煜身邊的人給救了。如果對方拉着施卿煜離開, 按那石頭砸過來的速度,曹建中的腦門怕是直接就會被砸個頭破血流, 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完好無損。

曹建中感覺自己的臉面被自家人打了,疼得慌,站出來就氣急敗壞朝着大門口吼去,“人呢!人呢!誰做的,立刻給我滾進來!”

施卿煜冷哼了一聲, 曹建中覺得臉更燥熱了,叫罵得更用力。

在曹建中的呼喊聲中, 一個小厮模樣的少年從門框邊探出了個腦袋,小心翼翼地瞄了瞄裏面。當看到曹建中氣急敗壞的臉, 小厮吓得趕緊退了回去,然後傳來了一陣辟裏啪啦的聲響。

曹建中瞧見剛才的小厮, 心裏就猜到了罪魁禍首,臉黑如炭,咬牙切齒道,“烈小方!還不給我滾進來!”

随着曹建中話落,門口那邊就傳來了稀稀疏疏的讨論聲,仔細一聽,似乎是兩個少年人在說話。

“大財,現在怎麽辦?舅舅要生氣了,我們能不能當做什麽也沒發生掉頭就跑?”

“少爺,不行啊,老爺已經發現我了!”

“那就大財你自己上,晚上我讓人給你做紅燒肉,少爺會記住你的好的。”

“少爺,別啊,老爺怕是要打死我,少爺你別走,別走!”

“大財,我是誰!我是你少爺啊,趕緊把你的手給我放開,你抱着我的腿我怎麽離開!”

之後就是一陣拉拉扯扯的聲音,秦昭循聲望去,就見兩個少年齊刷刷地摔在了地上,半邊身子從門框一邊露了出來。

施卿煜自從秦昭受傷後臉上的表情就很微妙,明明含着笑,卻讓人覺得他這笑□得慌。

曹建中看着趴在地上蹭得滿臉灰的人,太陽穴就疼了起來。施弘蕭咳嗽了一聲,偏過了頭去,隐忍着要笑不笑的神情。

曹建中餘光掃到施弘蕭的動作,垂落在一邊的手握成了拳頭發出咯咯的聲響,他幽幽道,“烈,小,方!”

被喚做烈小方的少年聞言窘迫地擡起了頭來,望向了大廳中的幾人,弱弱道,“舅舅……你叫我啊……”

“大財,還愣着幹嘛,趕緊把少爺給我扶起來,你們看看你們現在成何體統!”曹建中指着烈小方和侍候烈小方的小厮怒聲道,手都氣得不住地顫抖。

“是是是,老爺。”大財脖子一縮,也不去看烈小方哀怨的眼神,扶着烈小方就站了起來慢悠悠地蹭進了大廳中去。

烈小方知道自己難逃此劫,佯裝可憐地瞅向曹建中,“舅舅……”

“叫舅舅也沒用!”曹建中捏起地上的石頭,沉聲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烈小方看了看他,又轉頭對着大財擠眉弄眼尋求幫助,但是大財只是遞了他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烈小方無法,只好回過頭去,弱弱道,“舅舅,我發誓真不是我們做的,我們也不知道這石頭怎麽就砸了進來!”

大財接受到烈小方的警告,跟着點頭道,“對對對,老爺,我們什麽都不知道。”

“不說實話,你們就去跪三天祠堂。”曹建中把石頭砸在了地上,那石頭直接在地毯上劃破了一個口子。

烈小方縮了縮脖子,還想做最後的掙紮,“舅舅,我們……”

“說!”

烈小方低下頭,拉着自己的袖子不滿道,“下人說仁哥的手都是被他們害的,我就想着給仁哥報個仇,讓他們也受傷試試……”

“荒謬!放肆!你以為他們是誰!是六王爺和七王爺,我看你是想在牢獄裏過一輩子了!”曹建中指着烈小方氣得呼吸都急促起來。

烈小方撇了撇嘴,擡頭瞪着施卿煜和施弘蕭,小聲抱怨,“六王爺七王爺又怎樣,害人償命不是天經地義嗎,他們害了仁哥的手,現在又來假兮兮的,不就是仗着自己的身份比我們高嗎,皇上都偏幫他們,別以為我不知道,那什麽七王爺只被派去了善化寺,啥教訓都沒有,那根本就是皇上在偏袒他們。”

施卿煜笑了,“曹學士,你也是這麽想的嗎?”

“六王爺,臣不敢。”曹建中因為烈小方的話臉色一會青一會黑的,轉頭對烈小方大喝道,“跪下,你都在說些什麽話,還不好好給王爺他們道歉!”

烈小方滿臉不甘,但是又不敢違逆曹學士的話,抿着唇就跪了下去,雙膝及地,低垂着腦袋,看起來有些喪氣。大財見狀,也誠惶誠恐地跪了下來,心裏真是為自家少爺捏了一把汗,剛才那些話自己關上門說說就得,現在竟然在皇子面前說這話,這不是讓整個曹家人都給他陪葬嗎?

“都怪臣教導無方,望王爺海涵。”曹建中說着,就撩起袍子打算跪下來。

施弘蕭不知何時走到了他身邊,伸出手就搭在了曹建中的胳膊上,輕輕一借力,就把對方已經彎下去一截的身體給托了起來。

“曹學士,這事我們也有錯在先,他的開端也是為了曹兄弟,罪不至此。”施弘蕭話鋒一轉,望向烈小方的目光帶着些冷冽,“不過曹學士還是得好好教導教導此子,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在什麽人面前說什麽,在什麽場合得閉上嘴巴,這可是很重要的。畢竟有些人,可不該受你們編排。”

曹建中深谙此道,知道是施弘蕭在警醒自己,忙低下頭去,“謝七王爺指教,之後臣會讓人好好教教小方這些道理,是臣沒有注意他的教育。”

烈小方聽聞擡起頭瞪了施弘蕭一眼,施弘蕭看見了,對他微微笑了起來。烈小方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直接就氣得捏成了拳頭,恨不得上前把這輕佻的男人的臉都給撕了。

“的确是該教育了。”施弘蕭拉過秦昭的手,從袖子內掏出了一條手帕,輕輕遞給他擦拭着手背上的血跡,淡淡道,“沖動做事,以後恐害了自己還害了別人。”

明明施卿煜這話說得極輕極淡,但是曹建中就是聽得後背發涼。曹建中隐晦地看着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忽然覺得自己或者很多人都看錯了他,什麽廢人,這六王爺根本就……不簡單。

曹建中躬身拱手道,“臣明白。”

施卿煜笑了笑,“現在時候也不早了,我們就先告辭,改日再來探望曹公子。”秦昭上前推過施卿煜的輪椅,當輪椅移出了幾步的距離,施卿煜忽然擡手讓秦昭停下了動作,他偏過頭目光若有所思地朝着曹建中和烈小方身上略過,淡笑道,“不知道曹學士有沒有聽過鬼谷醫術傳人的事,剛好我與他有過幾面之緣,原本想着介紹他到曹府來,現在這麽一看,曹學士似乎也不太需要了。秦明,弘蕭,走吧。”

說完,施卿煜看也不看曹建中和烈小方,就被秦昭推出了正廳。而曹建中聽到“鬼谷醫術傳人”幾個字,神色驚訝又恍惚,身體搖搖欲墜。大財瞧見了,趕緊上前就扶住了他,驚慌道,“老爺,老爺,你怎麽了?”

烈小方也爬了起來走到曹建中身邊,問道,“舅舅怎麽了,那什麽鬼谷醫術傳人很厲害嗎?”

“厲害?”曹建中搖搖頭,嘆口氣道,“何止是厲害,世間都傳沒有什麽傷病是他治不了的,即使是将死之人,對方都能把他拉回來。鬼谷醫術傳人不僅醫術了得,下毒之功力也非常人所及,在民間,人人都說只要他肯救你,你便活了,他要你死,你決活不過三天。”

大財咋舌,“世間真有這麽厲害的人嗎?”

“我不知道。”曹建中搖頭,“但我想,如果有,那應該就非他莫屬了。”

烈小方道,“舅舅,這都是坊間傳言,我還真不信這些話,說得好像死人都能救活一樣。”

“你不懂。”曹建中道,“朱頌帝早年還派人找過他,聽聞找是找到了,還被請入了宮去,但是最後不知兩人說了些什麽,朱頌帝就把人放了,還親自送他到了宮外。”

“真的假的?”大財不可置信。

曹建中:“這樣的傳聞還有許多,戶部侍郎前兩年受了重傷,頻危之際鬼谷傳人來了,他便活了下來,還有墨如将軍……”

曹建中細數了好幾起被這個鬼谷醫術傳人救過的例子,聽得烈小方和大財真是一驚一乍。

大財忍不住問,“一直說鬼谷醫術傳人,他真名叫什麽?”

曹建中雙手合攏,一字一句道:

“敗雪山莊——魏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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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半路,施卿煜和施弘蕭便分道揚镳了,馬車上只剩下秦昭和施卿煜兩人。施卿煜靠坐在窗戶前不知道在想什麽,在秦昭看來,心情似乎有些不大好。

回了六王爺府,秦昭便推着施卿煜回到了房間。秦昭把施卿煜身上的狐裘解下,然後把一邊的小巧精致的暖爐遞到了他的懷裏。

秦昭道:“王爺你手有些冷,房間雖然有暖氣,暖爐也還是帶着吧。”

施卿煜摸了摸懷裏溫熱的東西,頭也不擡道,“手。”

“嗯?”秦昭側頭,有些沒聽清施卿煜的話。

“把手給我。”這次,施卿煜終于擡起頭來認認真真地看向秦昭。

秦昭抿了抿唇,微微低下頭,把受傷的手背在了身後,“只是一個小口子,不礙事。”

“是嗎?”施卿煜淡淡道,也不強迫秦昭,推着輪椅走到了床邊,在床下的一個暗格內掏出了一瓶藥瓶轉身扔到了秦昭手上,“這次你是為了護我才受傷的,這是傷藥,回去一天塗一次就行。”

“還有……算了,沒什麽事。你告訴下面的人,今天的晚膳就在房間裏吃。”

施卿煜原本還有些話想說,最後只是搖了搖頭轉了話題。秦昭應了聲,便退到了門外去,讓門口的小厮把施卿煜的話通傳下去。

施卿煜聽着門外秦昭清晰平穩的聲音,幽幽地小聲說了一句話。

“為了別人受傷,怎麽那麽傻……”

秦昭進來,隐約便聽到了施卿煜在喃喃自語,不過他并未聽得很清,只聽到了“傻”那個字,也不知道施卿煜在說些什麽。

施卿煜見他回來,就住了嘴。

晚膳很豐富,施卿煜沒有讓秦昭侍候,而是另外招了個侍女進來給自己布菜。秦昭看着施卿煜吃着侍女夾的菜,忽然覺得自己碗裏的菜味如嚼蠟。平時能吃兩碗飯的秦昭愣是最後只吃了半碗,施卿煜也好不到哪裏去,勉強吃了幾口菜喝了一點湯就停下了手來。

布菜的侍女瞧着秦昭和施卿煜,有些誠惶誠恐,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這兩人現在仿佛在鬧別扭般,氣氛怪乎得很。

侍女也不敢說話,立在一邊低着頭,眼睛時不時擡起偷偷地看着秦昭和施卿煜,然後趕緊收回了視線,越看越覺得他們哪裏有些不對。

秦昭看着施卿煜碗裏沒怎麽動過的飯,忍不住蹙起了眉頭,但是張了張又不知該說些什麽,最後還是把嘴巴合了起來。

施卿煜看着他要說不說的模樣,握着筷子的手緊了緊,就把筷子随意地擱在了一邊,沉聲對旁邊的侍女道,“把菜都撤下去吧。”

侍女看着只動了幾次的菜肴,還是低下了頭應了聲是,走到門口招呼其他人跟着自己一起把桌上的東西都給收拾了。

晚飯吃過後,秦昭便回了房,房間裏的熱水已經備好。秦昭掏出施卿煜給的藥瓶看了看,最後還是藏了起來。秦昭脫了衣服走進水池,溫熱的水覆蓋在秦昭的身上,他深深地呼了口濁氣,鞠了一些水澆了自己滿頭。

“真不對勁……”

秦昭喃喃出聲,這話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說給誰聽的。

秦昭擡起手臂,手臂上有一道一道細小的口子,都是常年累月出任務時留下來的。看着這些傷口,秦昭已經忘了當時是怎麽受傷的,又是怎樣的心情。當他把手收回來,看着手背上已經止住了血的疤痕,秦昭嘆了口氣,反手掩在了自己的臉上,仰躺在水裏閉目養神起來。

算了,別胡思亂想了。

洗完澡,秦昭再次到了施卿煜的房間,不過這次他選擇隐在了暗處。施卿煜正坐在貴妃榻上翻著書,眼睛掃過某個角落,被捏着的書角直接就起了褶皺。

施卿煜一晚上手上的書都沒翻過頁,秦昭只是時不時摩挲着自己的手背,沉默不言。

天黑了下去,施卿煜的房間還點着燈,燈光打在他身上在旁邊的窗棂和牆壁上拉出了一條歪歪扭扭的倒影。秦昭看着燭火下施卿煜明明滅滅的臉頰,微微有些出神。施卿煜因為洗過澡的緣故,身上只披着一件單衣,頭發已經全部放下,青絲随着他的動作時不時會滑落到肩前來。

衣領處露出來的鎖骨,白皙的臉,淺薄的唇……秦昭幹咳了一聲,轉開了視線。

一直這麽僵到了辰時,秦昭才從暗處走了出來。施卿煜已經在貴妃榻上熟睡了過去,手中的書被雙手握着擱在了胸膛。秦昭走到了他身邊,無奈地嘆了口氣,伸手小心地把施卿煜手中抓着的書抽了出來放在一邊,然後雙手從他的肩膀處和雙腿處伸過去,把熟睡中的人整個給抱在了懷裏。

懷中的人動了動,似乎有轉醒的趨勢,秦昭下意識就放輕了自己手上的力度。施卿煜只是用腦袋蹭了蹭秦昭的衣服,又安詳地睡了過去。秦昭一低頭就能對上施卿煜皎潔的側臉,他默默地把視線移開,小心地把人抱到了床上去,順手拉了下被子,給他掖了掖。

秦昭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坐在床沿伸出手輕輕地拂過施卿煜的臉頰,眼神幽深,裏面翻滾的情緒連他自己都看不懂。

秦昭很快便收回了手,站了起來,吹滅了桌上的燭火。他沒有離開施卿煜的房間,而是坐到了施卿煜剛才坐過的貴妃榻上,單膝驅起抱着,倚靠着牆就閉上了眼睛休息起來。

入夜,更夫敲鑼巡夜而過。

幾道黑色人影從屋檐上踏瓦飛過,身姿輕如燕雀。這幾個人在一棟高樓處分開,向着兩個方向急速而去,其中兩道人影顯然是蹦着某王府而去的。

寅時剛過,六王爺府門口就吵吵嚷嚷了起來。一名仆役被護衛帶進了府裏,侯管家披着外套快步就迎了出來,當看到這名仆役時,他的心不由得咯登了一聲,趕忙上前問清發生了什麽事。

仆役是跑着過來的,臉上身上都是汗,說起話來還喘着氣。

等候管家聽完仆役的話,臉色瞬變,對着他道,“你在這邊等着,這事得禀報王爺知道才行。”

秦昭猛地就睜開了眼睛,在他睜開眼睛的時候,侯管家正好到了院子門口。侯管家剛擡手準備敲響施卿煜房間的門時,那門便自己從裏面打了開來,秦昭的臉跟着随之出現。

秦昭看着滿頭大汗的侯管家等人皺起了眉頭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侯管家喘了口氣湊到他耳邊小聲道,“秦明,你去告訴王爺,七王爺府裏進了刺客!”

刺客?秦昭斂眸,對着侯管家點點頭就轉身回了房間,把施卿煜叫醒,小聲地在他耳邊把侯管家的話複述了一遍。

施卿煜聽完臉色變了一下,對秦昭道,“把侯管家叫過來,其他人都讓他們下去休息吧。”

秦昭帶着侯管家進了門,侯管家連忙走到施卿煜面前,以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小聲道,“王爺,七王爺被突如其來的刺客傷及腹部,而刺客當場自刎。”

“弘蕭怎麽樣了?”施卿煜接過秦昭遞來的衣服披在了身上,淡淡地問道。

侯管家道,“傷得不輕,但是七王爺把這些事掩了下去,沒有驚動其他人,只是秘密傳召了潘禦醫。”

“我知道了。”施卿煜點點頭,陷入沉思。

秦明和侯管家也不打擾他,安靜地守在一邊。忽然,秦明的耳朵動了動,有細微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在聲音響起那刻,秦明就把侯管家推到了貴妃榻那邊的地上,然後就單手抱住了施卿煜,另一邊手一翻,手心處就出現了一把鋒利的劍刺。只見秦昭護着施卿煜,執着劍刺快速來回地擋在了眼前和腦後,只聽“辟裏啪啦”的聲音,侯管家擡頭,看到的就是被秦昭武器擋了下來的暗器。

“趴下!”秦昭回頭看到侯管家打算爬起來的動作,就喝了一聲,吓得侯管家身體條件反射就聽了他的話,趕緊趴在了地上一動不敢動。

在秦昭話音剛落下,窗口處就迎面飛進來了一個穿着夜行衣的男人,他全身漆黑,臉上還帶着黑色的面具,手中拿着長刀,快且狠地朝着施卿煜的方向刺了過來。在他刺過來的時候,另一名黑衣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秦昭的背後,直接就對着秦昭和施卿煜的背後揮來了大片的銀針。

秦昭用刀擋下了前方的攻擊,然後攬着施卿煜的腰一個鬼影步就移到了桌子邊,看似輕輕的一腳,那圓桌就被他整個踢了起來,朝着擲針的人而去。

侯管家縮着身體,捂着嘴巴,看着和兩個黑衣人打在一塊的秦昭,冷汗直冒了出來。當秦昭反手一刀刺入一名刺客的心髒,又翻身一腳踹飛另外一個人,侯管家這心簡直提到了高處。

不到五招就把兩名刺客解決掉,秦昭拔出刺在刺客胸口的劍刺抽了出來,鮮紅的血濺到了秦昭的臉上,他神色平靜,似乎對于臉上的血跡并不在乎。反倒是看到施卿煜身上的衣服沾了幾滴血,眉頭就不由得蹙在了一塊。

侯管家看着這樣的秦昭,忽然有些心驚。秦昭來到王府後一直跟在施卿煜身邊做着小厮的活,侯管家都快忘了對方是來保護施卿煜的高人,現在看到秦昭幾招就把刺客殺了,心裏真是又驚又怕。

施卿煜擡手捏着袖子輕輕地擦拭着秦昭臉上的血跡,秦昭則抓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動作。秦昭偏頭對侯管家道,“那邊的刺客只是暫時暈了,讓人把他帶下去審問一番。這房間是住不了人了,讓下人收拾一間新的院子出來。”

侯管家呆呆地點頭,回過神來趕緊就跑出了門口,叫喚起了護衛和其他人。

秦昭這時才低下頭注視着施卿煜的眼睛,“王爺,可有受傷?”

施卿煜看着秦昭黝黑的眼瞳,輕笑出聲,“有秦明護着,我又如何會受傷呢。”

總覺得施卿煜這話有些別的含義,不過秦昭猜不透也就不去猜了,只是把施卿煜放在床邊,慎重起見,他還伸手檢查了一番施卿煜的身體。施卿煜也不阻止他的動作,甚至放松了自己的身體倚靠在秦昭的身體上。

當秦昭意識到自己“以下放上”後,才僵硬地把手收了回來。

當侯管家帶着護衛進到房間裏來,看到的就是他們六王爺被秦昭抱在懷裏,還把頭擱在秦昭肩窩的畫面。好像哪裏不對,又好像沒有什麽不對……侯管家看着傻站着的護衛,趕緊咳嗽了一聲,指揮着他們把兩名刺客押下去好好檢查一番。

侯管家躊躇了一下道,“王爺,新的院子收拾好了,你是現在過去還是……”

秦昭在他們進來時便放開了施卿煜,施卿煜笑了笑道,“秦明,送我過去就行。其他事,侯管家你去處理了吧。”

侯管家點點頭,連忙退了下去。

“秦明,我有點累,你抱我過去吧。”施卿煜說着就張開了手臂笑吟吟地看向秦昭。

秦昭面無表情道,“王爺,我還是推你過去吧。”秦昭也不等施卿煜拒絕,直接就把挂在一邊的狐裘取了過來披在他的身上,然後把暖爐塞他懷裏就抱着施卿煜放到了輪椅上。

施卿煜幽幽嘆了口氣,抱着暖爐鼓了鼓腮幫子,秦昭全當看不見。

在秦昭送施卿煜去新院子時,那兩名一死一傷的刺客也被送到了六王爺府中的地下大牢。護衛們把兩人擱在了一邊,便退了出去,動作自然,似乎已經習以為常。在護衛們離開後,大牢有一道暗門就被人從裏面打了開來,走出了兩個啞奴,啞奴直接就拖着一死一傷兩名刺客進到了暗門去。

之後,就聽到了有人哀嚎痛叫的聲音傳來。大牢裏面關押的人聽到這聲音,身體就忍不住抖動了起來,臉上一片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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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秦昭醒了過來,目光先落在床上的人身上,然後才站起了身叫人守在了門口,自己去簡單地洗漱了一番,便在院子內跑了幾圈訓練起來。

施卿煜在秦昭醒來後也醒了過來,守門的侍女魚貫而入,侍候着他洗漱穿衣。施弘蕭偏頭,看着窗外某人挺拔的背影,淡淡地笑了開來。

秦昭訓練完畢,換了一身新衣服到了施卿煜房間時,早飯已經全部擺上了桌。秦昭自然而然地坐到了施卿煜的身邊,給他攪了一碗白粥,遞了一個包子,等做完這一切時,秦昭忽然才想起昨天他和施卿煜的“冷戰”。

習慣……真是可怕。

秦昭頓了頓,拿起勺子就着面前的粥就喝了起來,佯裝什麽都沒發現。施卿煜也沒說什麽,拿起秦昭給的包子配着粥就吃了起來。秦昭看他吃了一碗粥一個包子就停下了動作,眉頭皺了皺,想到他昨晚也沒吃什麽菜,最後還是認命地又多拿了兩個包子放到了施卿煜面前。

施卿煜嘴角含着笑,似乎秦昭給什麽,他就吃什麽。

秦昭看他把兩個包子都吃完後才松了一口氣,自己瞬間也覺得胃口大開,把剩下的粥都給解決了。

昨夜施弘蕭受襲,施卿煜顯然不能坐視不理,吃過早飯便帶着秦昭去了七王爺府。他們直接就被七王爺府內的管家迎到了施弘蕭的房間,施弘蕭倚靠在床上,雙膝蓋着被子,穿着單衣,胸口處微微敞開,露出了腰部包紮好的白色繃帶。

面色蒼白,整個人有些單薄,不過精神看起來還不錯。

施弘蕭瞧見秦昭和施卿煜,就擡手高興地揮了揮,這一揮就不好了,直接就帶動了他的傷口,整個人五官一擰,直接就捂着腹部趴在了棉被上。

秦昭、施卿煜:“……”

秦昭認為,能撞見刺客第二天這般樂觀的怕是非施弘蕭莫屬。

候在一邊的管家瞧見自己主子的模樣,着急地上前,“王爺,你沒事吧,要不要傳太醫?”

施弘蕭擺了擺手,皺着臉擡起頭來,“沒事沒事,就是不小心扯到了傷口,真是疼死我了。”

施弘蕭讓秦昭把自己的輪椅推到桌邊,秦昭順手給他倒了杯茶,施卿煜接過便優哉游哉地喝了起來。施弘蕭屏退管家後就瞧見了秦昭和施卿煜這一對主仆一個喝茶一個倒茶的,氣得腹部又開始疼了。

施弘蕭抱怨道,“六哥,我都傷成這樣了,你也不安慰安慰我兩句。”

“你不是還挺生龍活虎的嗎?”施卿煜瞥了他一眼,抿了口茶。

施弘蕭撇了撇嘴,“六哥,你這性格真是越來越惡劣了。”

“嗯?”施卿煜擡眸,對他露出了個燦爛的笑,吓得施弘蕭趕緊閉上了嘴巴。

施卿煜放下茶杯道,“這事你打算怎麽處理?”

施弘蕭見他說起正經事,也跟着正經了起來,輕笑出聲,“不怎麽辦,我覺得這些人似乎還不想我那麽快死,竟然這樣,我也沒什麽好擔心的。”

“你是打算拖着這種身體去善化寺?”施卿煜問。

施弘蕭說道,“如果我不去,必得讓父皇知道我受了傷。如果是前兩天大概我還真會直接找上宮裏去,不過現在嘛,想想我留在京城也悶得慌,去了善化寺也不盡是壞事。”施弘蕭摸摸下巴,笑得意味深長,“天高地遠,父皇也管不到善化寺去,我在那邊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想也不錯。”

如果施弘蕭知道自己一趟善化寺之行會惹出一連串讓自己氣得抓心撓肝的事,大概就不會有現在如此樂觀的心态了。

施卿煜點點頭,“有些人倒也不敢在善化寺內動手動腳,只是在路上卻得多加小心,到時我多派些人護送你前往善化寺。”

“我就一個閑雲雅鶴,不務正業的七王爺,也虧得有些人要把我也算計在了裏面。”施弘蕭沒有拒絕施卿煜的美意,忍不住搖頭晃腦起來,“那個位置究竟有什麽好的,那麽多人想要得到。”

秦昭當做沒聽到施弘蕭這句話,而施卿煜只是執起茶杯慢慢地喝起茶來。施卿煜看着杯中茶水倒映出來的自己的臉,心想,大概權利真是所有人趨之若鹜的東西吧。

因為施弘蕭被刺客所傷的事掩了下去,去善化寺的計劃也沒有因此而改變。朱頌帝下午就派了一隊人馬過來,施卿煜看着施弘蕭被扶上了馬車,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施弘蕭倒是比施卿煜看得開,臉上的笑容一直就沒落下去過。施德筝也從宮裏出來給施弘蕭送行,雖然知道施弘蕭只是在外面呆一年,但是施德筝眼裏還是滿滿的不舍。平時一直不喜施弘蕭愛酒的喜好,這次卻還是給他帶了兩瓶朱頌帝珍藏的美酒過來。

施弘蕭打開酒瓶子,聞到裏面傳來的酒香,就不由連聲感嘆了幾個好字。施弘蕭把酒遞給自己的貼身小厮,叮囑道,“小竹,這酒可得看仔細了,不能磕着碰着,記着了嗎?”

施卿煜看着施弘蕭這般模樣,感覺自己真是白擔心了。

施弘蕭叮囑完小竹,便偏過頭來拍了拍施德筝的肩膀,笑道,“還是八妹妹對七哥好,不枉我平時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都捎給你。”

施德筝聽到他這話,莫名有些後悔帶酒過來了。想想以前施弘蕭送給自己的螞蚱,蜜蜂還有小老鼠……施德筝臉都黑了。

在他們說着話的時候,從宮裏出來的護衛長走了出來,拱了拱手道,“王爺,時候不早,該啓程了。”

施弘蕭對着施卿煜還有施德筝擺了擺手,笑道,“六哥,八妹,來年再見。”

施德筝眼圈直接就紅了,施卿煜則是平靜地看着施弘蕭轉身進了馬車內,護衛隊駕着馬車緩緩離開的畫面。

冬天的雪花似乎總是落個不停,現在這時候,天空又飄落下來了一朵一朵的雪花,很快就把街道染成了白色。

秦昭從小厮手裏接過傘打開,把傘舉到了施卿煜的頭頂,沉聲道,“王爺,起風了,不如找個地方歇一下腳吧。”

施德筝道,“前面不遠好像開了一家酒樓,那裏有個說書人說的故事挺有意思的,六哥,不如我們過去看看?”

施卿煜知道施德筝這是好不容易出趟宮,不想那麽快回去,想了想便也應允了下來。三人也不坐馬車,直接就走到了街道上,徐徐地朝着酒樓的方向而去。

因為下着雪舉着傘,行人匆匆而過,也沒什麽人注視秦昭幾人。

酒樓裝飾得很清雅,大堂中央圍着一圈的人,人群中間站着一個男人,舉着一把折扇,此時正在高亢地說着話,聽內容似乎正在說着一個人的豐功偉績。

施德筝仔細聽了一會,笑着小聲道,“竟然在說墨如将軍的故事。”

施卿煜聞言,也跟着笑了起來。

秦昭聽到“墨如将軍”四個字,腦海裏就不由得出現了這人的資料。墨如将軍,原名樓墨如,是朱頌王朝的鐵血镖騎大将軍,能文能武,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在沙場可謂是所向披靡。不過因為樓墨如常年在關外,城中百姓見過他的人也不多,所以關于他的傳聞傳着傳着,其中有些事情就完全變了樣。

什麽墨如将軍身高八尺,滿面鬓毛,身如熊狀,聲能號八方,目能及千裏,嗜血成性……

“墨如将軍如果知道京城的百姓這麽編排他,也不知道會作何反應。”施德筝大笑道。

施卿煜心想,那個俊美的樓墨如大概會直接黑了臉。

而出了京城的施弘蕭,因為腹部傷口的原因,只能躺在鋪了好幾層棉被的車廂內休息。不過路途颠簸,他感覺好不容易包紮好的傷口都要被這弄得裂成兩邊,肺都要被颠出來了,簡直難受得要命。

在施弘蕭忍受着腹部之痛時還不知道,自己和某個人相遇的距離越來越近。

四五個帶着草帽的男人從遠處駕馬而來,蹄下是翻飛的黃沙。

“将軍,我們就這樣離開營地真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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