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也學會使壞啦

唐七糖沒擡頭,聽着有小丫頭伶俐的應着,布鞋底子噠噠的,踩在勤學軒院子裏的大青石上走遠了,一會兒的,又馬上回來了。

小丫頭清脆的聲音回禀着:“梅大娘,方婆子就候在外頭呢!這就來了。”

果然,方婆子戰戰兢兢的站在大門外回着話:“梅管事!我,我家丫頭,她,她不敢的……”

梅媽媽轉頭看了眼方婆子,又轉頭看看唐七糖,站在門檻裏的樣子比主子還要主子,居高臨下的看着彎腰低頭的方婆子,話很貼心,語氣卻很不屑:

“方婆子,聽說你這丫頭是個聾女?第一次進府,想來迷了路也是有的!我問過了,知道你在大廚房這麽些年,也是個老實的!既然想幫她求個事做,便也罷了!夫人心善,又是個大度的,既然是二爺自己個看上的,那便讓她留在勤學軒罷!”

方婆子今日吓得不輕,原本以為今日聾女闖了大禍了,自己肯定也要受罰,究竟主子們怎麽罰,那可是說不準的事!可聾女……自己又不能不顧,只好一路跟着等在勤學軒外頭,似乎在等着頭上的刀砍下來,到底怎麽砍她也不知道。

如今梅媽媽一席話,可把方婆子激動壞了,這是真的?!

方婆子驚得擡眼看着梅媽媽,結巴着問:“梅管事您,您說的是真的?聾女可以在勤學軒當差?”

梅媽媽嘴角往下撇着,極力忍耐着心中的不屑,聲音卻異常的溫和:“瞧你說的!夫人的話還會是假的不成?!不過聾女既然是聾女,這怎麽當好差事,你還得好好教她!今兒先把她帶回去,三天後再來勤學軒當差,我會讓人安排好的,等一下你去幫她領幾件婢女的衣裳,便帶她下去吧。”

方婆子感動莫名,承恩公府啊!承恩公府當家夫人身邊的貼身管事媽媽啊!親自安排了自己家的事!哎喲哎喲這真是!怎麽感激都不夠啊!

說起來這承恩公府的奴仆,從看家護院到粗使打雜的,從外頭莊子裏的,到府裏各主子身邊最貼身的,沒有一千,也有五百,象方婆子這種底層的廚娘,能見到梅媽媽,那簡直象跨國公司的小蝦米見到了集團公司的大BOSS一樣啊!

況且今天大BOSS還這般和顏悅色的親自安排,方婆子一個勁的點着頭,哈着腰,哎哎哎的答應着。

在梅媽媽的眼色裏,隔着高大的門檻斜身過來,方婆子一把拉了唐七糖,恭敬的沖皺眉看着唐七糖的金耳環行了個禮,硬按着唐七糖的頭,也讓她向金耳環行了個禮,拽着她出了門檻,再同樣讓她和自己向梅媽媽行了禮,說:“梅管事!我這便帶她回去好好教教她!回頭再去夫人院裏磕頭!”

“去吧!去吧!”

梅媽媽努力維持着大管事媽媽的威儀,大氣的沖方婆子揮揮手,看着方婆子拽着聾女走了,暗自挑了挑眉,轉回頭對金耳環扯起一抹極僵硬的笑:“二爺對夫人的安排可還滿意?二爺看将她放在哪裏好?”

金耳環嘴巴從左努到右,正想說什麽,梅媽媽又開口了:“夫人的意思是,她是個聾的,按理可不敢讓她貼身伺候二爺,沒得委屈了二爺!但……居然二爺喜歡,那便讓她晚上替二爺值夜罷了,又輕省,又無需開口。二爺覺得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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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耳環深深吸了口氣,大大的眼睛骨碌碌轉了幾圈,未成年的身體才到高大的梅媽媽肩頭,他不得不擡頭深深看了梅媽媽一眼,說:“既然是母親安排的,那再好不過!還請梅媽媽替我謝謝母親!”

“不敢當!奴婢定然把話帶到!那奴婢這就去安排了。每日裏事情實在多,偏偏總有這些個不懂事的,鬧這麽一出一出的,可不折騰人嗎?你們都給我聽着,二爺可是咱們公府的主子,你們再敢這麽不經心的當差,下次可沒你們好果子吃!”

梅媽媽眼睛掃着衆人,也不知道那話究竟在說誰,衆人只好屈膝行着禮,恭送她傲然地離去。

金耳環抿着嘴,皺着眉,等人走遠了,才重重的哼了一聲,轉身回內房去了。

卻說方婆子拽着唐七糖,象逃一樣的往府外走去,匆忙的将她往家裏帶。

途徑羅四嬸家的時候,唐七糖撇了眼那衣架子,發現架子已經又支起來了,衣服大概才又洗幹淨沒多久,衣擺處雖不在滴水了,地下的水跡卻還沒有幹。

唐七糖看看左右沒人,忽然一下子掙開方婆子的手,蹬蹬蹬跑過去,幹淨利落的,又是一腳把衣架子踹翻了。這次,她幹脆連腳帶鞋子直接在衣服上踩踩,才施施然走向驚得目瞪口呆的方婆子,挑釁的看着她。

方婆子張着嘴看着她半天,忽然轉身抖着手,趕緊的扭開了自己家大門的鎖,一把将唐七糖拽進去,做賊似的四處看了看,輕手輕腳關好門,轉身不可置信的瞪着唐七糖,最後發現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好又把個唐七糖拖進了屋。

直到進了卧房,方婆子才擡了唐七糖的下巴,讓她看着自己,壓低了聲音說:“聾女!你,你,你也學會使壞啦?你今天到底怎麽啦?你,你,你,唉!你又不會說話!唉!我可告訴你啊,日後進了勤學軒可不能這樣!不能!知道不?唉!我也不知道這樣下去怎麽個了局!可我也沒辦法!老東西也不回來!”

方婆子說着說着,也覺得自己說不下去了,跟一個聾子,有什麽好說的?!

她忽然抱住了唐七糖的頭,又左右摸了摸,隐約摸到了金針,才重重的嘆息了一聲,推開唐七糖,自己往廚房走去,一個人自言自語:“我不管了!要是老東西再不回來!我真賣了她!哼!”

方婆子發着狠話,去廚房做了些吃食,眼睛冒着火的和唐七糖吃了。

這麽一通折騰,都已經過午了,方婆子忍着氣,耐着性子又反反複複的和唐七糖念叨了一些怎麽當差的話,才換了衣服往前面公府裏當值去。

才走到大門邊,便聽見羅四嬸尖利的聲音飄蕩在巷子的上空:“哪個天殺的!別讓老娘知道!老娘非剁了你不可!我招誰惹誰了我!啊!天殺的給我出來!到底是誰!老娘今日就忙着洗衣裳了!你只死狗!光會吃不看家的死狗!咋就不叫喚呢?哼!肯定就這左近的!到底哪個天殺的……”

門外有黃斑嗚嗚的、委屈的狗吠聲,夾雜在羅四嬸不知道用什麽東西在打它的沉悶聲音裏。

方婆子靠在門邊,為難的裂着嘴,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最後,她在門口轉了幾個圈,蹬蹬蹬跑進屋,拿了件衣服,沖站在床邊的唐七糖狠狠甩過去。

唐七糖側着身,巧妙的避過,轉過一張茫然無知的臉看着方婆子,方婆子重重的呼着氣,最終有氣無處發,無奈的轉身出去了。

方婆子硬着頭皮開了門,吱呀門聲裏,羅四嬸站在家門口,叉着腰板着一張死人臉望過來,眼神銳利的看向方婆子的腳,旋即說道:“方婆子你在家?你可看見有人從這裏過?今日我倒了黴了!一早上洗了兩次衣裳,這還得再洗多一次!不知道哪個讨厭鬼在我家衣裳上還留着腳印呢!別讓我逮着,我活剝了他!”

方婆子抽動着自己的臉,笑也不敢,哭也不能,打着哈哈說:“哎喲,這可真是!怎麽有這樣的人!沒人敢的吧?不會是風吹下來的吧?”

羅四嬸聲音頓時擡高了好幾度:“怎麽沒有?你看看,你看看,這腳印還在上頭呢!肯定是哪家的死小子!氣死人了!我這是做了什麽孽喲,讓這些天殺的來欺負老娘!別給老娘知道!天殺的!”

方婆子縮了縮脖子,不敢多說,邊鎖了門邊打着哈哈:“唉,真是!盡是些淘氣鬼!她四嬸,我趕着去府裏呢!我先走了啊,你忙你忙!”

羅四嬸也顧不上方婆子,頭朝着天還罵着,斷斷續續的又罵了小半個時辰,才慢慢停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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