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 25
有關戚雅風的處罰問題政教處商讨了差不多一周,雅南想,戚雅風一再把別人當成傻子,卻忘了,自己那些小伎倆放在成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以張曉麗為首的小團體被集體記大過,嚴重警告,除此之外,戚雅風被留校觀察。
留校觀察離開除學籍僅有一步之遙。
有人說,對戚雅風的處罰太輕,對不起被她逼走的那些同學們,也有人說,就算戚雅風被開除學籍,那些人也回不來了…
人雖然回不來了,但是戚雅風苦心經營的形象也在一夜之間崩塌,對她那樣的人說來,臉面比什麽都來的重要,一個留校察看,一封悔過書,足以擊潰她所有的自尊心。
3月的例行校會上,校長一改往日慈愛和藹的态度,嚴肅認真地通報了有關高三年級淩霸同學事件原委,會上,校長并沒有點名,目光卻始終看向902所在的方向。
其中有一段,雅南記憶猶新。
“我很明白,國內的相關法律,對目前有霸淩同學的行為還沒有具體懲罰,但我希望同學們知道,犯了錯就一定受到處罰,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的父母是誰,一個連生命都不知道尊重、敬畏的孩子,有什麽資格獲得別人的尊重?”
激動之處,向來溫和的校長拍了拍桌子,引得場下掌聲雷動。
“這次事件處罰措施落實之前,我曾收到某位家長發來的短信,給大家念一下。”校長拿起老式的諾基亞,眯着眼,盯着屏幕,念叨道,“吳校長,我是某某的父親,某某在學校裏犯的錯我已經大概了解,還希望校長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過某某這一次,要多少錢你盡管開口。”
念完,校長笑了,調侃了一句,“我執教這麽多年,第一次碰上這麽慷慨直接地家長。”
雅南也笑了,這倒的确像是叔叔處理問題的一貫風格。
“還有一條,是我沒有搭理他,兩天之後,他發過來的。”校長繼續念道,“吳校長,有句話你應該曉得,什麽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教育廳我也有幾個熟人,吳校長你真的不為自己的前程想一想嗎?”
坐下的同學們沉默了。
雅南知道,這是吳校長給他們上了一堂生動真實的社會課程…
“還有人問我知不知道這個成語的意思,這真是和尚頭上長虱子…再說了我教書三十多年,還有幾年要退休,十個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還需要什麽前程?”
校長笑了笑,爾後,又斂起笑臉,十分嚴厲。
“那位同學,請你回去轉告你家長,教育廳大門随時為他而開,他要投訴,要舉報,請自便!”
臺下掌聲雷動。
雅南看到戚雅風偷偷從會場後門離開。
臨走前,她看向雅南的眼神,帶着憎惡,憤怒,還有仇視。
校長繼續在臺上鼓勵學生們反對校園霸淩,雅南卻有些無心再聽下去…她摸了摸手機,突然想給嘉樹電話,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突然覺得有些委屈,有些難受,需要從他那兒得到安慰。
可他馬上就要參加比賽了…
這次的事,雅南甚至一個字都沒有跟嘉樹提起過,她不想他分心。
這兩個比賽,對他而言,都很重要。
猶豫中,校會解散,雅南被老潘叫去了辦公室,雅南趕到的時候,老潘卻不再辦公室裏,只有許老師,跟902的李魔頭。
“雅南啊,找你們班主任嗎?她剛剛有點事出去了,你坐那兒等吧。”許老師說。
雅南聽話地搬了小凳子坐在老潘辦公桌前,老潘電腦屏幕亮着,雅南無意瞟了一眼,被對面的李魔頭看到了,陰陽怪氣地刺了一句,“怎麽,連你班主任的電腦都想黑一黑?小姑娘家家的,心思不要那麽重。”
雅南蹙眉,卻沒有理會這個中年單身,內分泌極度失調老男人。
一旁許老師卻看不過,嘲諷地笑了笑,“說到心思中,誰比得上你們班的那幾個?”
李魔頭頓時滅了氣焰。
老潘沒過兩分鐘就進來了,看到雅南,笑了笑,說到,“你想要的視頻已經放到校務網站上了,終于還你我一個清白了。”
雅南點頭,“謝謝老師。”
“怎麽,感覺你還是不太高興?”老潘有點意外,她本以為雅南會興奮到不行…
“視頻公布之後,我的委屈是可以被洗刷了,可其他人呢?”雅南低頭,看着自己的白色球鞋,低聲說道,“王廷浩是我的朋友,我記得他那時很愛笑,人也很開朗,我也許永遠沒法再看到他了吧…”
一時間,辦公室裏安靜了許多。
李魔頭也沒有說話了,王廷浩是他的學生,他當時對他也曾寄予厚望…他身上發生的那些事情,以及後來的退學,李魔頭心裏也是有愧疚的。
如果當時他能…
可惜…
雅南沒有上完自習就回家了,老潘給她批的假。
才剛下車,家裏就傳來一陣吵鬧聲,雅南跑進客廳,只見嬸嬸正沖着父親破口大罵,叔叔雖然攔着,嘴裏說出來的話,也同樣刻薄狠毒。
“戚秉言,你從小就欺負我們家秉文老實,現在你女兒又欺負我女兒,我們家欠你們的嗎?”
“我跟你們說,你們不要太得意,你們全家,遲早都會有報應的!”
“尤其是你女兒,這麽狠毒,連自己姐姐都不放過,我詛咒她不得好死!”
雅南心一驚,腳步忽地就頓住了…
郝阿姨怒不可遏地走到郁和鈴跟前,‘啪’地一聲,給了郁和鈴一劑響亮的耳光,“有你怎麽做長輩的嗎?別說是雅風有錯在先,即便做錯事的是我們雅南,你自己聽聽,哪個長輩會這麽惡毒地詛咒晚輩?”
“大嫂,你好好說話就是,打什麽人?”戚秉文紅着眼睛吼道。
郁和鈴更是氣急,掙紮要打回來,站在一邊一直沒做聲的戚秉言卻護到了郝靜姝跟前,沉沉地看着自己視為弟、妹的家人,“你說我從小就欺負你?是認真的?”
戚秉文低頭,不說話。
郁和鈴大聲道,“難道不是嗎?同樣都是兒子,憑什麽公公把所有東西都給了你?憑什麽我們家從來只能做你的副手?”
“好,既然你這麽說,公司的那些股份,我也就不留給你了,你們夫妻自力更生吧。”
郁和鈴怒目瞪圓,“戚秉言,你言而無信!”
“我言而有信的時候你們把我當成了什麽?”戚秉言大聲吼道,“我把你們當家人,你跟你的女兒,卻總是想着陷害我女兒,我告訴你郁和鈴,你最好趁我沒發脾氣的時候快點滾,不然我可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來!”
那一句詛咒,算是斷了兄弟兩人多年來的情分。
雅南想,父親可能是真的對叔叔絕望了…
“爸,阿姨,我回來了。”雅南脆生生地聲音在沉寂的客廳響起,郁和鈴看到雅南,下意識地要沖過來,被戚秉文拖住。
郝靜姝走到雅南跟前,一把将她摟入懷中。
“我的孩子,你受苦了。”
郝靜姝沒讓雅南在客廳停留,帶着她徑直回了房間,關上門之前,雅南還聽到了郁和鈴尖銳的吼叫聲,父親不善于吵架,尤其,不是善于跟女人理論,雅南想了想,還是讓郝靜姝下樓。起碼也能幫父親應和兩句…
十點,樓下的吵鬧聲還在繼續。
雅南耳畔始終回響着戚雅風跟郁和鈴說的話。
“你怎麽不去死?”
“我詛咒她不得好死!”
閉上眼,雅南腦海裏不停地回憶起自己從威亞掉落時的場景,想着想着,忍不住落了淚…其實,她并不怕死,都是經歷過一次的人,多餘出來的這些時光,已經算得上是老天額外的饋贈。
她怕的,是讓親人再度經歷一次失去的痛苦。
父親,阿姨,還有嘉樹…
手機鬧鐘響了,雅南才忽然記得,今天有嘉樹的首場比賽。
抹掉眼淚開了手機,雅南花了好長時間才找到轉播信號,因為沒在中心球場,轉播甚至連中文解說都沒有,只有英文的。幸運的是,她剛好看到站在出口入等待入場的嘉樹走進2號球場。
由于對陣的是美國本土選手,嘉樹的進場并沒有獲得多少掌聲。
雅南有些心酸,甚至還有飛到美國,包下整個球場的沖動…
短暫的熱身之後,對手先發,首局連下四分順利保發。輪到嘉樹發球,連丢兩分開局不利,不過,嘉樹很快地調整了發球狀态,一個外角ACE,一個發球直得,迅速将比分扳平。
随後一分,嘉樹回球下網,被對手率先拿到破發點。
球場的觀衆們瞬間沸騰,仿佛跟嘉樹已經丢掉這一盤一樣興奮,解說也是陡然高/潮,雅南煩躁地關掉了聲音。
嘉樹向來慢熱,雅南知道,但仍然緊張得心跳加速 。
果然,在破發點上,嘉樹抓住對手回球過短,大膽地以一劑漂亮的随球上網,斜線穿越過對手防線,順利化解危機,兩人首次來到局末平分。
随後,嘉樹狀态有了極大提升,先是将球打到對手腳邊,迫使對手回球失誤,拿到局點。
爾後,又以一個完美的outside-in,迅速拿下首局。
此後的幾局,嘉樹并沒有給美國人多少機會,用時僅41分鐘,便以6-1輕松拿下首盤。
雅南這才輕松地去逛了逛嘉樹球迷貼吧,貼吧有好幾個帖子都對美國球迷表示了強烈的不滿,雅南給自己也注冊了一個ID,名字就叫做樹樹是南南的。
頭像是某次趁嘉樹練球時偷拍的。
雅南在其中一個帖子下回了一句,“是挺沒素質的,不過,嘉樹要是來中國比賽,我們估計也會這麽對其他國家的選手。”
雅南的回帖很快收到很多人的回應。
有贊同她觀點的,也有說自己就是護短的,當然還有人直言不諱道,中網向來不是嘉樹福地,來不來還不一定,至于大師杯,嘉樹恐怕還差那麽一點兒…
雅南這才意識到,今年還沒有大師賽,只有上海大師杯,大師杯只有世界排名前七的選手才有資格參加。至于最後一個名額,也限定了排名在前二十并且拿過當年大滿貫的選手才能參加,嘉樹現世界排名在第79,想要入圍,有點困難。
雅南笑了笑,回,萬一明年中國也有大師賽了呢?
明年,這個帖子大概會被挖墳,會大火,因為就在第二年,大師杯将落戶倫敦,同年,上海也将成為亞洲首個ATP系列賽舉辦城市…
這條回複,獲得了上百條贊。
之後,有個眼尖的姑娘,問了一句,層主,你的頭像有點陌生,我好像從來沒有見過。
雅南看了看姑娘ID,似水嘉年華,小吧主,等級14。
陸續有人留言。
我也沒有見過,老大都沒有見過的圖,層主不簡單吶…
求分享,求頭像。
層主,快說,你到底是從哪裏偷來的?
雅南暗叫不好,趕忙撤下頭像,任憑多少人私信,全都視而不見,裝死,挺屍…
然而,還是被眼明手快的吧友們截了圖,很快有人扒出拍攝地是雅南他們學校的網球館,自然,很多人就猜到了雅南可能是嘉樹的校友。
一時間,雅南那層樓下,被刷了無處層,羨慕,嫉妒,沒有恨…
有人私信雅南,拜托她好好照顧嘉樹,還有人問雅南能不能幫忙代收她們給嘉樹送的禮物…
雅南果斷地關掉了貼吧。
她為什麽要給自己培養情敵呢?
等她再度連上直接信號時,悲催的事情發生了,賽事居然結束了,居然…
她看了看時間,十一點半不到,意思是說,嘉樹只用了将将一小時,就幹掉了對手?
雅南有點不高興,但總不可能要求人重新比一次吧…
雅南給嘉樹發了祝賀短信,內容是,嗯,表現不錯,回家獎勵一個吻。
等了半小時,沒有回應,雅南想說,可能是教練給他講解戰術去了呢?于是,又等了半小時,還是沒有回應,雅南還在安慰自己,說,可能他跟團隊慶祝去了。
又五分鐘後,雅南憤怒地從床上坐起,吼了一聲,“不就贏了一場,慶祝個毛啊!”
電話不管不顧地撥了過去,神奇地是,嘉樹居然在第一時間就接聽了,速度之快,雅南都沒反應過來。
“怎麽還沒睡?”嘉樹說。
聽到他的聲音,雅南有點毛躁的,不安的心瞬間就平靜了,委屈不見了,煩惱不見了。只有他。
“你是擔心我睡了,所以才不給我回短信的?”
那頭,嘉樹頓了很久,才低沉地,嗯,了一聲,“太晚了,你得早點睡,明天還要上課。”
“這樣啊,那好吧。”雅南說,“那我挂了…”
“等一下…”嘉樹急忙開口,卻在下一秒聽到雅南淺淺地笑聲…所以,他這是又被戲弄了嗎?戲弄就戲弄吧,她高興就好。
“怎麽,不舍得挂電話?”雅南問。
“嗯。”
“想我了?”
“嗯。”
雅南愣了愣,沒反應過來時,嘉樹說,“早點休息,等我回來,挂了。”
電話那頭傳來忙音,雅南心頭有煙花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