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江家和李家的家族性質不同,過年的形式也大有不同。

江家是已經傳承了幾代的大家族,規矩方面要求極其嚴格,有許多講究和禁忌。尤其如今江老爺子尚還健在,近九十歲,身體也還算硬朗,退休後更是立下了不少家規。

其中有一條便是,大年初一的時候,凡是江家的子孫,不論人在何處,不管彼此之間有什麽間隙,都是要聚在一起過年的。

為了滿足老爺子的要求,無論平日裏這些人為了家産權勢和財富,怎麽樣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初一這天都要做出其樂融融的樣子來。

到那時,加上平時不常見的親人,譬如太爺爺那輩二太太一脈的孩子,每逢過年的時候,光吱哇亂叫的小孩子就能組兩三個足球隊,更別說成人。

幸好江家老宅足夠大,裝得下。

想來老爺子想看見的,也就只是這熱鬧的場景。

至于大年三十,則是小家庭各自聚在一起。

不過任他家族關系再複雜,因為江賀在江家絕對的家主權力,也沒人敢在這種場合明面上讓他不順心。

相對而言,李家就不太一樣了。

李家這邊人脈單薄,關系并不複雜。

李溪苗爺爺奶奶帶病,在他三歲的時候就相繼過世了,父親那邊的親戚,只還有一個小叔。小叔在李父的幫助下也開了小公司,生活滋潤,跟他們關系還不錯。

李母是他們家最小的孩子,李溪苗的姥爺在李母還沒嫁人的時候就過世了,姥姥也在李溪苗高中的時候離開了。李母上面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在李家的幫助下也過得還不錯。不過李溪苗大舅這家人,一直是李溪苗過年頭疼的源泉。

李家現在已經是首屈一指的大企業,但是李父并不會任人唯親,只有能勝任工作的人,他才會對其委以重任。

李溪苗的小嬸曾經就想往公司裏安插人,幸好他小叔想的通,為人通透,勸住了自己老婆。

李溪苗的大姨一家現在還在老家,他們安于現在的生活,并不願意出來,二舅能力不錯,在李家的公司裏做了個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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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大舅那一家子,那是李溪苗每年過年噩夢。

他大舅媽是一個相當神奇的生物了。

她曾經在李曦玥高考前三天非要來李家做客,在看見李父李母和李溪苗都忙前忙後,全面關心李曦玥備考情況的時候,暗自翻白眼。

她甚至挑了個時間跑到李曦玥卧室,在她埋頭苦讀的時候問她:“你說你媽媽當初為什麽不把你流掉呢?流掉就沒這麽多事了,一個女孩子,讓一家子忙前忙後的,學那麽多有什麽用,還不是賠錢,最後進別人家門。”

這說的是什麽話?

李曦玥什麽都沒說,當時就走到了客廳,跟家裏人把剛剛的情況描述了一遍,然後問李家人,她是不是賠錢貨。

李父李母礙于親戚關系,只是沉下了臉讓她注意言行。正處于青春期的李溪苗就不顧及那麽多了,當天就把她給“請”了出去。

然後他大舅媽就開始四處說他們家有錢,所以目中無人。

他們倒不是很在意,當你的地位和財富到達一定程度的時候,一些無關緊要的人所發表的說辭,連撓癢癢都不如。但是畢竟老一輩還是将就落葉歸根,李父李母盡管已經脫離了那個層次很久,對故土故人還是有些依戀,所以不願家鄉的人對他們有太多看法。

盡管家鄉在他們的幫助下,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李溪苗姥姥還在的時候,他們每年過年都會回趟老家,姥姥去世後,因為各種原因,再也沒有回去過過年。

然而他們不回去是為了省事,事卻會自己找上門來,每年李溪苗都害怕他大舅媽帶着他家兩閨女一小子上他家來住。

人要臉皮厚了,擋也擋不住。

今年情況不同,李溪苗要訂婚了,他們就算不回去,按照規矩也得把相關的親戚請過來告知一下。

李溪苗內心是拒絕的。

他怕維持不住自己的紳士風度。

李母嘆息:“你二舅大姨小叔都邀請了,就不邀請你大舅那家,也不合适……等我問問親家怎麽看。”

說完,她給江媽媽打了個電話。

江母聽了前因後果後表示:“咱們苗苗和小賀結婚,當然得昭告全世界了。什麽?有個比較麻煩的親戚?沒事,請她!必須請她!我倒要看看她在我面前還能翻出個什麽花兒來。”

于是這件事就這麽定下來了。

“行,來吧。”李溪苗進入備戰狀态。

于是初定小叔和舅姨他們大年初五過來,給他們定好房間,直到初八訂婚,初十回去。

初三江李兩家的碰頭,就不叫他們了。

大年三十。

李曦玥嫁人以後,家裏年夜飯少了一個人,為了不顯得太冷清,他們都是一起做年夜飯,然後吃飯看春晚。

晚飯過後,各個群裏都在瘋狂地發紅包搶紅包。李溪苗總是搶不着,倒是發出去不少,可以說是穩賠不賺。

于是他截圖發了個朋友圈感嘆——你們這都是什麽魔鬼手速,我單身這麽多年居然都搶不上【豬頭jg】

五分鐘後,李溪苗被他母上揪着耳朵:“誰單身你給我說清楚,你是在玩弄人家小賀的感情嗎?”

“老大饒命,小的知錯了!”李溪苗趕緊讨饒,“我這不是發的順手,而且單身慣了,一時間沒意識到嗎,現在我已經在深刻反省了。”

母上不信:“男人,口頭上反省最是無用,給我行動起來,朋友圈删了重發。”

于是李溪苗迅速删除動态,配圖重發——戀愛影響我出劍(手)的速度。

然後趁母上沒反應過來,迅速跑到了屋裏仰頭大笑。

剛笑了沒一會兒,他就接到了來自江賀的電話。

李溪苗突然覺得背後一涼。

電話接通,江賀低沉磁性的聲音傳來:“苗苗……我影響你搶紅包出手的速度了嗎?”

開門見山,直指要害。

他的語氣有些失落,字裏行間都透露着“你傷害了我還一笑而過”的傷感。

李溪苗戲精附體,爾康式咆哮:“……不,沒有,紫薇!你聽我解釋!”

江賀似乎思考了片刻,才疑惑地說道:“我不聽,我不聽?”

忽略他語氣裏的不确定,劇本還是非常完整的。

“紫薇你清醒一點!距離螞蟻競走眼看就要步入第十一個年頭了,你不開心嗎、不激動嗎、不歡欣嗎、不雀躍嗎?”李溪苗深沉道,“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

“……開心。”江賀低笑出聲,“苗苗,新年快樂。”

聽出他語氣裏的無奈和縱容,李溪苗一頓,臉上染了薄紅。

“江先生,新年快樂。”

突然意識到,和江賀在一起,自己就像被哄被寵的小孩兒。

頑劣調皮,無法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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