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過往

秦路易也不大記得那天午後自己的心情了,開始時候他的心是溫軟的,像是浸泡在了溫水之中,看完那個視頻以後,他滿心裏都是心疼的情緒,又有一往無前的勇氣,到最後又變得十分混亂,七八種心情混合在一起,分明是冬天,他卻仿佛聽見了夏日的禪噪一樣。

後來他拉着溫向南去做了全身檢查,幾個醫生圍着溫向南研究了好幾天,才總算有了頭緒。

一切都在井井有條地進行,溫向南不想再每日窩在房間裏發黴,得到允許後可以坐在宿舍樓下的院子裏曬太陽——當然是扣着那件大大的仿佛牧師袍子一樣的兜帽白衣。

這一天他閑着無聊,提了水壺給樓下花壇裏的花花草草澆水。

遠遠看上去的時候只能看見他的背影,被袍子遮擋住,看不大清楚,等到走近了,才能看出他已經十分消瘦,露出的提着水壺的手細骨伶仃,帶着不健康的透明色。

靳司實在心疼,又不由自主地生氣:“南南!”

溫向南含笑回頭,輕輕“嗯”了一聲,尾音上翹,顯然開心又疑惑。

靳司看着他慘白的唇色都覺得難受:“你怎麽老是不照顧好自己?秦……秦醫生他是不是欺負你了,一點都沒照顧好你,你都瘦了好多了……”

他語句混亂颠倒,雜七雜八說了一堆,溫向南卻聽出他是在怪秦路易,連忙道:“沒啊,秦醫生把我照顧的很好,你別看我這樣子吓人,其實我身體還不錯的,真的。”

靳司皺眉:“你別逞強,這病我又不是不知道到底什麽情況!”

“真沒有逞強!”秦路易見他不信,原地蹦跶了兩下,一臉無辜:“真的,不信你看!而且最近金醫生他們的抑制劑已經快配出來了,我有試過初産品,效果還不錯的。”

“他們拿你試藥?!”靳司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傻啊溫向南!試藥能亂來嗎?!”

溫向南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那邊那塊禿掉的頭發最近已經快長出來了,他能感受到有細小的青茬子一樣的短小頭發紮着自己的手,昨天秦路易給他洗頭的時候才和他說起過,大約再過兩三個月他的頭發就能完全長出來了。

這說明那些藥是有效的,而且他并沒有感覺到不适,反而覺得輕松了很多,所以他覺得靳司态度很奇怪:“我試過了沒問題啊,現在晚上都能睡得很香的。”

靳司簡直無言以對,然而看着他無辜的眼睛又覺得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脫口而出氣道:“你從小就是這個軟性子,小時候被欺負的還不夠嗎?!”

一句話吼出了口,他才發覺自己的話說的有點過分,頓時臉色蒼白,想打自己的嘴——他不是不知道溫向南小時候的陰影,怎麽現在忽然又提起來了?

他頭一個反應去看溫向南,卻發現他捂着腦袋蹲在地上,臉朝下看不見神色。

靳司慌了神,整個人蹲下來要去拉溫向南:“南南你沒事吧?我……我不是有意的!咱們不提了,不提過去了,對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

溫向南一直抱着頭不說話,沉默着。

到最後靳司的聲音裏都帶上了哭腔,抽抽噎噎地給溫向南道歉:“南南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別想了,真的別想了,我錯了……”

溫向南茫然地抱着頭,總覺得自己的腦袋隐隐作痛,有什麽不想被想起來的東西猛烈地撞擊着他的腦袋,讓他頭暈目眩、惡心作嘔。

記憶裏,有人圍着一個小孩子又打又罵,拽他的頭發,扔他的書包,搶了他的東西大笑着跑開。

跑步聲,吵鬧聲,孩子的哭聲,鐵門被砰的關上的聲音交雜在一起,混亂迷離,尖銳刺耳。

他眼前空無一切,空白暈眩,他只能憑着本能往前走,背後有什麽人要拽他的手,被他畏縮着躲開了,他只知道要離開這裏,走的再遠一點。

直到他撞上了一堵牆。

一堵軟牆。

軟牆長出了手,軟牆扶住了他,軟牆焦急地問他怎麽了,他不想說話,只是默默地搖頭。

然後軟牆抱住了他。

清新的皂角氣息伴随着太陽曬過的味道湧進他的鼻翼之中,他恍恍惚惚的時候想起自己還是滿身的傳染病,立刻想要推開抱住他的人,卻被連手連腳夾在了懷裏,按得死緊。

軟牆抱着他,鎖着他的手腳,又從背後去摸他的頭,喃喃道:“別怕別怕,別怕啊。”

他翻來覆去只會說“別怕”兩個字,胸口的那塊肉又硬得不行,硌得溫向南的鼻子疼,溫向南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大約是鼻子撞的疼了,他鼻子一酸,吧嗒吧嗒落下了兩行淚。

淚水打濕了他靠着的胸膛的衣領,溫向南委屈又害怕,卻只喊着“好疼啊,我害怕。”

翻來覆去也就這兩句話。

于是一個委委屈屈哭着道:“我好疼啊,我害怕。”

另一個就死死抱着他,哄他:“別怕別怕,別怕啊。”

兩個人緊緊地靠着,直到後來溫向南哭累了,哭睡着了。

秦路易才松開了抱着他的那雙手。

他們在一條暗處的巷子旁邊,最開始是離這兒還有一段距離的,奈何一個要抱懷裏的人,另一個人又要掙紮,兩個人抵來抵去,最終秦路易被溫向南擠到了這個巷子口,整個人撞在了牆上。

溫向南睡着的時候只有腦袋支在秦路易胸口,秦路易僵着不敢動,怕一動溫向南就醒了,只能任由他靠着,等他睡熟。

中途有其他的人路過,看見他倆這個姿勢都詫異地挑起了眉,想要上來搭話,被秦路易攔住了,一個個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樣,擠眉弄眼地走了。

秦路易一直等到溫向南的眉頭松開才扶着他的腦袋轉過了身,緊接着把他打橫抱起來往回走,同時心裏想着,幸好溫向南最近的病情控制的很好,不然他還真不敢就這麽抱他——萬一他也倒下了,誰來照顧這個傻子呢?

他把溫向南送回了自己的宿舍,照顧着他躺下,才想起去打探消息,問了好幾個人才輾轉打聽到靳司。

想到靳司平常表露出來的那種對溫向南的熟稔和偶爾流露出的同情,他忍不住皺了眉。

看溫向南哭的那模樣,又牽扯到靳司,多半和他從未一窺的過去有關。

他最怕的就是那種好像熟知一切的熟人不經意間透露出來的消息,別人好不容易撫平傷口結的疤,他們輕輕易易的,偶然聊起說過的一句“我記得你以前……”,就這麽一句話就能把人輕易擊潰,撕開陳年舊疤,露出鮮血淋漓的傷口。

他找到靳司的時候靳司獨自一人坐在山坡頂上。

這個山坡是鼓裏小鎮難得的矮坡,就在整個鎮子的後面,坐在山坡上能看見整個鎮子的全貌,只是矮坡寸草不生,只有幾撮黃土。

靳司就坐在這塊地方上發呆,等到秦路易在他旁邊坐了好一會兒他才回神。

他偏過頭看了秦路易一眼,神情很是複雜:“你喜歡他對嗎?”

秦路易坦坦蕩蕩“嗯”了一聲。

靳司沉默,半晌忽然嘆了口氣。

秦路易最不耐煩他這副模樣,好像他什麽都知道,就是不告訴他,又真情實感地為他感到遺憾或是別的——有那個嘆氣的功夫,早就能把事情說出來了。

但是為了溫向南,他忍了。

而他的忍耐果然是正确的,靳司好像并不想要他回應什麽,自顧自地講了個故事。

說是他還小的時候,有個小孩兒就和別人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在小學的老師教導他們及時控制情緒,努力控制尾巴,并告訴他們所有露出尾巴的人都是壞小孩的時候,這個小孩兒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尾巴。

老師給同學們講課,讓他們所有人把尾巴收起來的時候,這個小孩兒總是通紅着臉憋着氣努力着想把尾巴收起來,卻永遠做不到。

他的小尾巴總是暴露在外面,在上課的時候會顫顫悠悠地搖動。

偶爾他把尾巴收回去了以後,也會經常因為同桌的某個笑話,別的班的小孩兒從他面前竄過去、突然響起的鈴聲這些實在微不足道的小事暴露出自己的尾巴,整根炸起,活像受驚的兔子。

老師覺得這樣的小孩兒愚不可教——他們不像是小孩兒什麽都不同,他們總是用成年人的思維去給這些小孩子定義,覺得小孩子做不到就是笨,這樣的行為就是壞,他們自顧自給他們下了定義,宣讀了他們的“罪名”,然後對他們“判處死刑”。

但同時他們也是成年的,不會幼稚地排擠他,而是不動聲色地疏遠這個孩子,冷落他,忽視他,把他當做空氣。

而小孩子是最敏感的,老師們家長們喜不喜歡一個人他們是最能感受到的。

在他們堪稱空白的人生裏,老師是僅次于父母的角色,小孩子總會因為想要獲得老師的關注而不由自主付出更多的注意力在老師的身上,然後他們發現,班級的聚會往往會缺了這個小孩兒,老師抽查作業的時候,明明前面都抽到了,到了這個小孩兒的時候卻會無意跳過,哪怕某一個問題只有這個小孩兒舉手示意會回答,老師依舊笑着說“既然大家都不會那麽……”

諸如此類,太多太多的事情堆在一起,讓其他小孩兒知道,這個小孩兒是被讨厭的,是不合群的,他是個“壞小孩”。

靳司捂住了臉:“溫向南以前就是這樣的‘壞小孩’”。

而後來發生的事情,幾乎摧毀了溫向南的整個人生。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剛開文就決定好的情節。

我後來糾結了很久要不要放

最終還是放了

希望某一天,所有遭遇過不幸的人都能得到救贖。

然後我發現,我好像很少寫作話(。)

以後就講一點做志願者的事吧哈哈

我有過兩次做國際鐵人三項志願者的經歷

鐵人三項簡單概括就是游泳,騎車環形,以及長跑。

第一次我是作為參與者,賽事開始前有個抹防曬的志願者任務,就是我那個組2333趁機摸了好多外國小哥哥的胸肌(。)當然……腿毛也是……

第二次是組織者,當時和主辦方交涉以後,決定讓我拿個相機抓拍(當然他們是有無人機的),然後我智障,拍第二項騎車環形的時候,人家都是倒騎電瓶車跟拍,我拖馬跑步拍……結果追不上人家(賽車速度超快),咳,後來還是蹭了人家才成功拍到照片233

講真,做志願者很有趣,沒錯我就是來賣安利的!

志願者協會真的很棒!!(超級大聲)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