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李爸爸主動聯系了元曦，可是他卻不是來質問李元曦和顧雲住在一間公寓裏的事情。
謝管家在返途的運輸艦上昏迷不醒。
當李元曦的大腦接收到這條信息後，她的心猛然一揪，不祥的預感無聲無息地籠罩住了她。
外邊陽光燦爛，她卻仿佛看見了無邊陰雲的到來。
她的聲音幹澀，眼神茫然：“你說謝叔叔他昏迷不醒，并且找不到原因……”
霎那間，她想到了昏迷藥粉——這也是她一直惦念着的事情，畢竟記憶裏昏迷藥粉的壓制記憶時間頂多就兩三天而已。
她一直在等着自己父親的咆哮通訊，卻不知等來的會是謝管家昏迷不醒的消息。
“是，治療師的檢查結果是他精神力活躍度過低，但是不知道病因。他們說老謝他……”李承繼突然啞了一瞬，看着自己閨女茫然的眼神，艱難地說出了後邊的話——
“像是腦死亡的征兆……”
腦死亡。
李元曦如墜冰窖，身體驟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跌在了沙發中。
怎麽會……
“元曦，你想想管家在跟你去星辰學院這段時間有沒有異常？”李爸爸問，“是不是他被什麽人暗算了？還是說學院星球的能量場異動了？”
這麽說着，他自己都覺得不可能——
元曦和老謝坐的航班可是絕對信得過的，因為老謝突然昏迷的事情，人家還配合地給出了監控；
而星辰學院又是堪稱治安最好的地方，現在又是和平年代，誰沒事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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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能量異動，這種事情一旦發生了那簡直是全球性災難，不可能單獨針對一個人。
老謝可是個絕對的良民，身世也清清白白沒有任何風險點，每年也都有體檢，身體健康無隐患。
元曦聽着自己父親的問話，卻又覺得像是什麽都沒聽到。她的身體僵硬着，連呼吸都仿佛忘記。
昏迷不醒，腦死亡。
昏迷不醒……疑似腦死亡……
所有的光，所有的聲音，似乎都在這時刻扭曲。
李承繼一看覺得不對，可是沒等他叫醒李元曦，那邊通訊就斷掉了。
再次發出通訊請求，收到的反饋信息竟然是拒收所有通訊！
幸好他想起自己兒子已經去了學院星球，趕緊呼叫了李元鈞，這小子倒是很快接通了通訊。
他沒解釋什麽，只說元曦的精神狀态不正常，讓李元鈞趕緊去看一下。在這種情況下，他根本沒注意李元鈞和李元曦不是住在一起。
李承繼在思考剛才元曦的表現。
剛才隔着通訊他都能感覺出來自己女兒好像受到了刺激，難不成老謝的病真的有什麽隐情？
可是都到了這時候，他根本沒時間親自過去看元曦，自己父親身體已經不行了，不能進行星際航行。
可惡，到底發生了什麽？
李元鈞保持着通訊趕到了元曦的門前，門剛打開就被奪門而出的李元曦撞開，肩膀被自己妹妹撞的生疼。
少年驚訝地揉了揉肩膀，跟自己老爸報告：“她出去了……”
“你還不快跟上！”李承繼咆哮。
李元鈞一路跟着元曦，看着妹妹面無表情地進了藥劑大樓，皺眉：“她是想來看看藥？可是不是說謝管家那邊已經确認無法對症解決？”
李爸爸也皺眉：“不清楚，你倒是快點跟上啊！”
然而等到李元鈞進入藥劑大樓的時候，只看見了李元曦又一副失魂落魄地準備離開大樓。
“元曦！”李元鈞叫住她，扶着姑娘的肩膀皺眉盯住她的眼睛，“你怎麽了？來這裏做什麽？謝叔叔的事——”
一聽到“謝叔叔”這個詞，元曦空洞的眼神轉向了自家哥哥。
她的聲音沙啞，面容麻木像是失去了靈魂：“謝叔叔……好像是被我害的……”
聲音低的像是自言自語。
她的手指摸着一個空瓶，低着頭又一次低語：“是被我害的……”
她重複着，突然一把抓住了自己的頭發痛哭了起來——
“是我害的啊！”
那瓶藥粉的初步分析結果與她的測試儀結果簡直是天差地別！
抑制腦部活躍狀态——
腦死亡前兆……
她在看到結果的那一瞬間幾近崩潰。
該死的，她怎麽就忘記了！
不管是空間裏的藥草，還是她做出來的藥效測試儀，都他媽是她曾經的世界裏的東西啊！
如今這麽廣闊的世界，這麽多的星球，她不過去過兩個星球而已，就明顯發現不同星球之間的區別；
更不用說如今世界的各種智慧生物和類人生物與她認知裏的人的區別！
她怎麽會如此愚蠢？如此自負？
蠢到以為所有人類都是一個體質！以為她那該死的經驗能夠有用！
自負到從沒想過她的經驗會錯誤！将一切都當做理所當然！
突然，她驚恐地想起了另一件事——
“顧雲！”
李元鈞看着李元曦幾乎是踉跄着沖進了交通網中，設定好目的地的懸浮車迅速消失在了他眼前，而他還在傻眼。
剛才那瞬間，他覺得自己似乎被推了一把，可是剛才他很确信他沒有和任何人發生肢體接觸。
是什麽東西推了他？
而且在他伸出手想拉元曦的時候，一股特別強烈的壓迫感讓他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傻小子愣着幹嘛！”李承繼幾乎要跳腳，他看着李元曦消失，腦子裏開始思考元曦的失态，“還不趕緊去問清楚元曦為什麽自責！”
“知道了！”他低聲咒罵一句，腦子裏已經開始思索星辰學院裏的勢力分布——
到底是誰害了自己妹妹還有謝管家？
可惡，星辰學院的本土居民資格早就取消了，這個貿易之星的流動性實在是大到讓人難以判斷！
在李元曦踉踉跄跄打開書房房門的時候，那邊顧雲正在接駁艙裏進行日常擂臺賽。
她一路上總算是讓發燒的腦子降了點溫，準确說，是瑞卡幫她降了溫。
稍微歸來的理智讓她沒有第一時間按下接駁艙的緊急呼叫按鈕，而是迅速躺入自己的艙體中，進入了顧雲的擂臺賽裏。
賽場上，銀白與海藍交織的機甲正在掩體裏變換着位置。
當她完全确認了比賽裏的顧雲沒有異樣後，強烈的恐懼感姍姍來遲，讓她的心顫抖了起來。
擂臺上的顧雲動作頓了一下，改變了對戰策略，開始不計後果的狂飙對方的損壞度。
他能感覺到另一個地方的負面情緒，但是他不清楚發生了什麽。
元曦怎麽了？
可是還沒等比賽結束，元曦就又退出了比賽觀戰臺。
她木木呆呆地坐在打開的接駁艙裏，看着瑞卡拍着翅膀繞着她，心裏苦笑——
明明都這麽相似。
果然最難分辨的謊言，就是真實與欺騙交織。
李元鈞站在書房門口，光線從他背後流入房內，使他逆光的身影看起來沉重無比。
他居高臨下看着李元曦：“發生了什麽，元曦，告訴我，哥幫你。”
這是他珍愛的家人，到底是什麽讓她受了這麽大的打擊？為什麽會讓她認為謝管家的昏迷是她的錯誤？
元曦沉默地迎上了元鈞的視線。
良久，她站起了身，面無表情地收斂了所有的精神力——
她撤去了從身體成長後一直維持着的幻術，顯露出她如今真實的體态。
那是非常明顯的、異于過去稚嫩外表的少女容貌。
李元鈞的眼睛瞪大了：“你怎麽會一下子變高了這麽多！你是誰——”
話剛說完李元鈞就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跳過去将李元曦拖出去：“呸呸呸，剛才腦子傻了，你當然是元曦，到底發生了什麽？”
被拖着的李元曦完全放松了自己，腦子裏回蕩的是一種單調的聲響，帶來一陣陣顫栗。
“哥，這個故事大概很長，叫上爸爸和爺爺吧。”她微笑。
有什麽可隐瞞的呢？
不過是一段記憶。
有人告誡過她，永遠都不要去試探人性。但是如果最親、相處最久的人都無法信任，她應該對自己的智商絕望。
在卧室裏，她關閉了房門，開啓了全息通訊，将李爺爺和李爸爸也拉了進來。
兩位長輩臉上是如出一轍的擔憂和關心，元曦微笑了一下，覺得心底更加痛苦。
謝管家一直是她的負責人，在李爸爸每年固定失聯的日子裏，他幾乎充當了元曦幼年裏的父親角色。
她的自負，她的自以為是。
“謝叔叔昏迷的原因很可能是我。三年前，我開始多了一些從沒經歷過的記憶……”
這是她沒有徹底抛棄的過去。
她将一切娓娓道來。
作為一個混血精靈出生在族地裏，成年後被驅逐離開，臨走前母樹給了她生命祝福，然而與精靈伴生的妖精從始至終都無視了她，沒有一個妖精願意與她結成伴生契約；
游歷中一點點摸索新的配方，在每個夜晚裏躲在樹上無聊地記着筆記，看着自己的小跟班呼呼大睡。
講述的過程中，李家其餘三個人都沒有打斷她，而是靜靜地看着。
他們臉上是毫不隐藏的擔憂和關切。
元曦沒有講自己記憶的結局，而是直視着爺爺，坦然說：“我本來以為是我的精神出了問題，可是在我實驗了記憶裏的小技巧後，我相信那是真的。”
“你的記憶裏……是怎麽結束的？”李承繼緊盯着元曦問。
“……”她沉默了一會兒，一點點捏緊了拳頭，“被捕獲，用了邪術熔煉了血肉和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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