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沐浴在晨光裏的女人臉上蒙着薄紗，她一步一步走向尚且年幼的王子，伸手搭在他的發間，在他疑惑的眼神裏緩緩彎腰：“早安，我最親愛的孩子。”
“母後？”察覺到母親今日有些奇怪，但伊林卻說不出來是哪裏奇怪。
母親微微笑了笑，那種奇怪的感覺卻越發強烈了，伊林下意識握住了母親的手，皺眉問：“你是誰，你把我的母親藏到哪裏去了？”
女人突然笑了起來，依舊是溫聲說：“昨**還替我擦拭神像，為何今日就已經不記得我了？”
王子還未反應過來，倒是四周的奴仆突然跪了下來。
昨日王子只去了四季神廟替女神擦拭神像，面前的人是誰不言而喻，伊林看着她慢慢長大了嘴巴，但還是問：“我的母親又去了哪裏？”
“等我離開她将會回來。”女人身後的陽光越來越盛，伊林稍稍眯上了眼睛，手卻已經抓着女神的手臂不肯松開。
“如此不想我離開？我親愛的孩子，神會一直保佑你的。”
感覺到自己的額頭被輕柔的手拂過，眼前刺目的日光突然變得溫和，伊林看着面前五官陌生又熟悉的女人，慢慢松開了手。
這張臉他曾在神殿裏看了無數次，昨日他還拿着刷子輕輕拂去上面的薄塵，但現在出現在眼前，卻更似在夢中。
“女神……”
女神微微一笑，眼前的日光再次大盛，等到伊林反應過來，自己面前站着的又變成了母親。她正握着自己的手，關切問：“伊爾，你怎麽了？”
四周的奴仆跪在地上，呼喚着四季女神，虔誠又卑微。
“母親，我……”
伊林看着坐在床上的費西，同五百年前一樣，低聲說出未盡的話：“我看見了神。”
他沉浸在往事中無法自拔，身上環繞着悲傷與憤怒，心情值在悲傷和悲傷過度之間徘徊，要是悲傷過度游戲裏的人物就會開始持續掉血，費西瞥了眼他身上飄起的-1-1的提醒，趕快說：“我相信你，你別這個樣子，我相信你看見了神。”
其實他并不相信，比起伊林口述的神降，他更相信是他母親的計劃，來給面前這位龍潮國将來的王身上鍍金。
君權神授不過如此。
但是頂不住伊林身上瘋狂掉血，費西自己都沒幾個血瓶好磕，而且血瓶還只有完成任務之後系統來發放，在游戲裏是無法獲得的。他絕不可能在伊林身上浪費。
“而且你母親還是神廟裏的聖女，神降于她身上的可能本就比別人大，這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費西張口就來，“我還沒有見過女神，你看見過，她好看嗎？是跟神像一樣好看嗎？”
“好看，比雕塑還要好看。”伊林聽見他的話笑了笑，心情值好歹從掉血的邊緣又扯了回來。他看着面前的費西，面上的笑真心了些：“你不用因為安慰我勉強自己，其實你相不相信也……”
“你現在心情好些了嗎？”費西拍了拍手上的面包碎屑，癟着嘴說：“要是心情好些了就代表我說的話有用，有用就行，你管我是不是真心的。”
伊林定定看着費西，那雙碧色漂亮的眼睛看得費西心慌，他下意識避開伊林的視線，但心裏又一頓。
自己又沒做虧心事，躲什麽躲，小白眼狼還敢瞪自己？
費西：“系統，這個死孩子真的心眼好多惹。這誰頂得住啊。”
系統：“你不是頂住了嗎，體諒下人家，他家是真的有王位能夠繼承。”
費西哼了一聲，看見自己的主線任務進度條已經爬到了百分之三十五的位置，心裏一喜，惡着聲音催促伊林繼續念。
“快點念，我要聽下面的！”
伊林重新盯着書頁，他手無意識摩挲着書頁。
這上面的內容他已經看完，從小魔法師的舉動看得出他并不識字，就算是自己沒有按照書上的內容讀下去他也不會發現。
“怎麽了？你發什麽呆啊？”費西伸手戳了戳伊林的手臂，皺眉看着他：“你要不讀我就自己看了。”
伊林回過神來：“我現在就開始念，別着急。”
“索爾十一世落跑之後，龍潮國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中，貴族占地稱王，民衆起義接連不斷，邊境戰事告急，軍隊卻不知曉應該聽從誰的命令。泰蘭爾将軍來到神廟請求女神的神谕，卻毫無回應……”
費西聽着撓下巴，覺得下一步就應該是這位泰蘭爾将軍自立為王，手上有兵權的人怎麽也要比國內那群勾心鬥角豢養私兵的貴族要強。
但是這位泰蘭爾将軍卻宣誓此生只忠于索爾王室，堅持認為索爾十一世的失蹤有問題，并非是貴族口中的落跑，而是堅稱貴族們合謀謀殺了國王。
費西忍不住在心裏點頭，不僅謀殺了國王還把國王埋在了寝宮門口。
泰蘭爾一生堅守邊境，抵抗鄰國騷擾直到貴族中誕生出新的王室。
從前的錫蘭貴族老路斯并不是個高調的貴族，編年史中他是個英明睿智的君主，其統治境內是少有的未發生民衆起義的地方。
一時民衆都向他的統治境內遷徙，人口數的增加讓他的軍隊也緩慢擴充。但他卻沒有立即出兵參與這場六王奪權的浪潮中。
反倒是在境內養兵訓練，将多餘的糧食送到邊境俸給泰蘭爾的部隊。
混亂中龍潮國度過了數年，四季女神再未降下任何神谕，就連曾經豐饒的土地也變得貧瘠，從未斷絕過的河流也漸漸幹涸。
民衆中開始傳說是當初索爾王室僞造神祇降臨觸怒了女神，女神放棄了他們，現在他們所受到的一切都是懲罰。
中央四季神廟被憤怒的龍潮國人民包圍，命令他們交出當年參與過神跡造假的神官。索爾十一世的母親已經故去多年，她的墓穴也被民衆們打開，裏面的随葬品被瓜分，屍骨也被扔到荒野之中。
任務的進度條一點一點往前走，但是費西卻看着伊林心慌。
這個血的速度太快了，已經掉下一般的血條費西剛剛一眨眼就又往後跳了一截。伊林依舊是一臉平靜念着書，只是捏着書頁的手忍不住在顫抖。
費西的心也跟着顫抖，他戳了戳系統，不懂就問：“要是他血掉完嗝屁了怎麽辦？”
系統：……
系統：“可能會判定你游戲失敗，大家一起玩完。”
費西：“你們一個單機游戲怎麽不能讀檔的？什麽狗屁弟弟代碼？哪個five寫的？”
費西同系統兩個人雞飛狗跳對罵，争取讓對方當上弟中弟，但伊林依舊坐在椅子上緩緩念着，每吐出的一個字都像帶着血腥味。
字裏行間寥寥幾字，在五百年前卻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即使伊林不知道這些記載是否真實，但他心裏的憤怒卻依舊無法阻止。
“神官們主動封閉了神廟，阻止民衆們進內，他們在神廟裏日夜向女神祈禱，盼望神能降臨拯救她的信徒們。那一天……”
費西猛地按住伊林的手，一把将書從他手裏搶過來扔到床上，又給伊林嘴裏塞進了一個糖塊。
“不要再念下去了！我不想聽了！”
再念下去我就要給你上大血瓶了兄弟！
石榴的味道席卷了口腔味蕾，酸甜沖淡了嘴裏的血腥味，伊林看着面前似乎比自己還憤怒的費西，心情漸漸的平靜下來。
糖塊被牙齒咬碎，伊林開口問：“為什麽，為什麽不想聽了？”
“哪裏有什麽為什麽，你這個人怎麽這麽多問題？”費西注意着伊林的血條一點一點回複，總算回到了安全線以上，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正準備把那本書拿遠一點，卻被伊林一下握住了手抱進了懷裏。
費西：？？？
自己這個白斬雞身材被伊林鎖在懷裏動彈不了，鼻子被他堅實的胸膛撞得生疼，那一瞬間他居然在想，自己的鼻子會不會把泥巴人的胸口撞出一個坑來。
費力掙紮了幾下，好不容易把自己腦袋擱在了伊林的肩膀上。
“放開我。”
伊林一手摟住他的腰，感覺到手下的皮包骨一樣的身材忍不住皺了皺眉，擡手插在費西的發間，略長的黑發也有些枯燥，不似貴族們光滑鮮亮。
費西：？？？
費西：“這個弟弟在幹什麽呢？”
系統：“抱你。”
“我很難過。”伊林突然出聲。
費西罵人的話在嘴邊打了個轉咽進了肚子裏，他猛然擡頭看着伊林的臉——上面的血條，發現還在安全線上這才松了口氣。
但在伊林的眼睛裏，這幅關心自己的表情卻又帶上了別的意思。他嘴唇勾了勾，翠綠的眼睛注視着費西，低聲說：“感謝你複活我，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
伊林說完就松開了費西，自己起身單腿跪下，單手搭在自己的胸前，低下頭說：“是命運的指引，女神派遣你洗刷我的冤屈，那麽請您幫助我複仇，重現索爾王室的榮光。”
費西：……
費西：“鐵汁，解釋一下，這個兄弟什麽腦回路啊？”
系統：“主線任務四：重現索爾王室的榮光，玩家是否接受？”
作者有話說：
費西：封建迷信要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