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拉菲不夠啤酒來湊

01

你家好吃的哪是雪花酥,是我啊!

陸煁心裏吶喊。

他擺正心态,還沒撩到人之前先不能吓壞了小知知,對方看起來太溫文爾雅,辨別不了是不是斯文敗類。

“雪花酥剛賣完了,這周末會進貨。”陸煁小算盤打得當當響,這樣的話周末就能多見一次小知知了。

他嘗試着和許忘知攀談:“你是二中的老師吧?”

沒買到雪花酥,許忘知挑了個方格圖案的記事本放在收銀臺上:“對,任職三年了。”

“六塊五。”陸煁收了錢,又問,“教哪個科啊?”

“政治。”許忘知把記事本塞到公文包裏,然後悄悄從內層摸出一串鑰匙。

“先走了,周末再過來。”他手一松,把鑰匙扔地上,随後轉身推開門走了出去。

外面哪裏有起風,明明是撩人的夕陽。

02

“政治?”陸煁喃喃自語,腦中的馬賽克畫面全部化成了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二十四字。

清點好店裏的貨物,陸煁準備下班走人,到門口時發現收銀臺前掉了串鑰匙。他彎腰拾起,正疑惑是誰掉的鑰匙,上面挂着的木質鑰匙扣讓他不禁瞪大了雙眼。

雖然他從小到大成績都在班裏中游徘徊。

但是結合他接受多年教育的經驗來看,這個鑰匙扣上的刻字怎麽都像是“知”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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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煁面前仿佛延伸開兩條路,一條,他在店裏等,等小知知返回來拿鑰匙,另一條,果斷下班,明天再主動把鑰匙還給對方。

不,要是這是家門鑰匙呢?小知知沒有鑰匙怎麽進家門?第二條行不通。

陸煁苦思冥想,決定為即将到來的愛情無私奉獻一次。

等。

03

許忘知在家樓下等,等到夜幕降臨,等到萬家燈火,等到餓壞的野貓圍在他的腳邊喵喵叫。

他感覺計劃第一步似乎哪裏出錯了。

正确的打開方式不應該是他等到你家老板回來,然後在對方面前裝作無措地遍地找鑰匙,對方再把撿到的鑰匙還給他,兩人順勢展開友好且激情的對話嗎?

比方說——

“欸你也住這啊真巧,咱們以後可以一同上下班了。”

“對,為慶祝我們偉大的緣分,今晚來我家吃頓飯吧?”

“吃飯哪夠,不來瓶八二年的拉菲?”

“拉菲不夠,啤酒來湊,一醉到底,不醉不歸!”

所以為什麽你家老板還不回來?

許忘知放棄了,他想也許對方今兒生意好,沒那麽早下班,他應該回去把鑰匙取回來。

打定主意,許忘知邁開因饑餓而打顫的雙腿,一步不停地往你家的方向而去。

04

你家果然還亮着燈。

許忘知嘴角抽了抽,不知自己的微笑看上去溫不溫柔。

收銀臺就坐落在玻璃門邊,許忘知踏進去,首先聞到了一股炒飯的香味,假如沒認錯,準是他最愛叫的沙縣小吃的火腿蛋炒飯。

許忘知咽了咽口水,饑餓使他笑容逐漸消失。

陸煁在蛋炒飯中擡起頭,就見許忘知站在收銀臺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俯視着他,臉上無甚表情。

但許忘知面部線條柔和,不笑時也不會一臉兇相,只會讓人以為他心情不好。

陸煁不應景地打了個飽嗝,覺得自己在這裏等小知知回來是明智的決定。

他用手背胡亂擦擦嘴,抓起桌上的鑰匙,捧在手心虔誠地雙手奉上:“你的鑰匙丢在這了。”

鑰匙什麽的,許忘知已經不怎麽在意了。

在這樣一個俯視的角度,他被對方臉頰上的一顆飯粒所吸引,他幾乎聞到了它散發的誘人香味,由胃部傳達過來的饑餓感愈加清晰。

不,不能站那麽近,萬一自己的肚子不争氣叫了出來被對方聽到,他好不容易建立的完美形象或許會崩塌的。

于是許忘知向後退了一步,再一步。

陸煁臉色一變。

小知知後退的動作,是不是因為嫌棄他了?是不是他打的飽嗝太響了?是不是他們的愛情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陸煁:“我——”

“我餓了。”許忘知說。

這三個字蹦出來後,他自己都沉默了,作為一名有思想的進步青年,他竟然被自己的意識控制了。

05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陸煁選擇在沉默中站起來,拿起錢包準備到沙縣小吃為小知知買個飯。

許忘知慌忙之下拽住陸煁的手臂:“你上哪去?”

時值夏末,入夜的澋城氣溫還是高得很,陸煁穿着寬松的短袖T恤,還是熱出了一身汗。

但許忘知的手掌涼涼的,接觸在陸煁手臂的那片皮膚上,舒服得他想讓對方摸遍他的全身。

僅僅是幫他降降溫,別無他想。

“你不是餓嘛,幫你到對面買個飯——忘了問,你吃什麽口味?”

許忘知想問陸煁是不是對誰都這麽自來熟,碰面的第二天就幫人買飯。然而說出口的卻是:“想吃沙縣火腿蛋炒飯。”

心中暗想陸煁真體貼真細心,符合男朋友的标準。

他松開對方,目光觸及對方臉頰的飯粒,他鬼使神差地擡手幫對方拿了下來。

陸煁似想不到他會有這個舉動,呆住了,片刻後才反應過來,抓着錢包推開門跑出去,直到過了馬路對面停在沙縣門口,他的腦海仍然被方才的畫面所占據。

到底是他在撩人還是人家在撩他啊。

小知知太犯規了吧?

06

你家店內,許忘知摸摸餓扁的肚子,掏出手機掃掃收銀臺上的二維碼,給陸煁轉賬了飯錢,還湊齊整數當是加個跑腿費。

臺面上放着他的鑰匙,他拎起來放回褲兜裏。

計劃雖沒如約進行,起碼劇情的進展比預想中要神速。

陸煁買了飯回來,把店裏唯一的位置讓給許忘知坐,自個跑到門邊吹風。

許忘知吃得香,瞅着對方問:“不是還嫌外面風大嗎?”

陸煁熱得慌,晚風一點都比不上許忘知微涼的手抓他的胳膊來得舒服。他歪在玻璃門上,手裏抓着把校門外派的印着廣告的小扇子:“現在不嫌了,改天得在店裏裝個空調,涼快。”

許忘知勾起唇角笑笑,埋下頭繼續吃飯,只盼快點吃完,然後和對方一起下班。

“欸老師,你叫啥名字啊?”陸煁趴到收銀臺上問。他覺着這位老師挺容易相處,就是不知道直的彎的,要是剛巧也是個彎的,憑自己的資質,應該不難搞定……吧?

陸煁其實沒把握。

飯盒裏的炒飯快見底了,許忘知接過陸煁遞來的紙巾擦擦嘴巴,說:“你忽然間叫我老師讓我不太适應,我的學生都是十三四歲的小孩子,你都是大男人了。”他把擦完嘴的紙巾連同飯盒丢進塑料袋,打好結後勾在手指上,“我姓許,你可以叫我忘知,忘記的忘,知識的知。”

“那不成了忘記知識了嗎?怎麽還能當上老師?”陸煁調侃道。

許忘知起身,勾着塑料袋到門外扔進公共垃圾箱:“……還好你不是我的學生,不然你一定是最難帶的那一個。”

陸煁在後面咧着嘴笑,眼睛像倆彎月兒。

經過這一出,兩人之間熟絡不少,陸煁平時跟人打交道慣了,和認識沒多久的人說起話來也沒什麽約束感:“我才二十四,比你的學生大不了多少,我也是小孩子。”

對方和自己齊高,許忘知完全沒辦法把陸煁和小孩子沾上邊。他算了下,對方比自己小兩歲,那也小不了多少,年齡上不是問題。

他提起公文包,問:“你要下班了嗎?”

“下,回家吹空調,熱死了。”陸煁關掉店裏的燈,把卷閘門拉下來,“你家在哪邊?”

許忘知裝模作樣地指指學校右側:“那邊,連沄公寓,走七八分鐘就到了。”

咔嗒,陸煁給卷閘門落上鎖,喜悅之情溢于言表:“巧了,我也是。”

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扯得很長,陸煁走起路來沒許忘知這麽規矩,總是踩踩方磚踢踢石子,右肩好幾次不可避免地撞到許忘知的左肩,于是地上的兩個影子也随之碰撞在一起。

這種感覺很微妙,許忘知想抓住滲透進心間的那點甜,但那甜太少了,他甚至品嘗不到那是真還是假。

他從未向任何人訴說過自己的性向,家人曾拐彎抹角地讓他找女朋友,他只說自己暫時沒有那個心思。

此刻陸煁走在他身邊,他突然覺得,在下班時有人陪自己走回家,真的和自己一個人走回去不一樣,盡管只是短短的路程。

“你住哪棟啊?”陸煁發問道。

許忘知答道:“八棟五樓。”

陸煁一下沒控制住力道,踢了一直路的石子往旁邊滾去。

“我四樓。”他聳聳肩,“早知道就直接把鑰匙拿過去給你,免得還在店裏等你回來。”

許忘知不忍心告訴他真相,正要轉移話題時卻抓到了某個小細節:“你是專門在店裏等我的?你怎麽知道鑰匙是我的?”

“這……”

“直覺太準了吧。”

“對……”陸煁順着臺階下了。

兩個人的路程似乎比往常縮短不少,進入連沄公寓,兩人默契地拐向八棟的方向。

在四樓分別時,陸煁叫住許忘知:“許老師,有個事忘了跟你說。”

許忘知生生頓住更上一層樓的腳步:“你說。”

陸煁給他一個wink,像眨出無數小心心:“我叫陸煁,陸地的陸,煁是火字旁一個甚至的甚。你可以忘記所有知識,但能不能記住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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