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晚間運動
01
看時間差不多了，陸煁記完賬準備走人，卷閘門拉下來，他一轉身看見了站在身後的許忘知。
天氣微涼，許忘知在襯衫外加了件深灰色西裝馬甲，越發勾勒出流暢的腰身線條。
陸煁謹記昨晚的自己是個醉漢，昨晚所有的事情他都不記得，不知者無罪，他說話得坦坦蕩蕩：“糗死了，我昨晚怎麽回家的？該不會是你扛我下去的吧？”
哪壺不開提哪壺，許忘知比陸煁還糗，對方的舌尖在他身上靈活游動的感覺記憶猶新。
“你自己走下去的，路走得可直了。”許忘知說。
陸煁抛起鑰匙又接住，自認為嘴邊笑容無懈可擊：“那是，維持形象我能行，酒醒之後好心情。”正說着，褲兜的手機響了，他示意許忘知稍等，随後接起電話，“大哥欸，找小弟什麽事？”
“少在那陰陽怪氣。”陸琰唬他，“今兒你嫂子生日，快回家吃飯，不然我慫恿咱媽幫你物色對象。”
“還是親哥嗎你，給我捅刀呢？”陸煁把鑰匙揣兜裏，手拿出來時多了顆大白兔糖，“行了，給我半小時，我這就回來。”
挂了電話，陸煁将糖塞進許忘知的馬甲口袋裏：“忘知，我得回大家吃飯。”
從小住到大的家叫大家，自己租的房子叫小家，誰都能進的格子店叫你家。
許忘知善解人意：“沒事，那我今晚自己回去，你吃得開心。”
揚手招了輛出租車，上車前陸煁想起了什麽，回頭問許忘知：“你覺得什麽顏色的襯衫最好看？”
許忘知發出了邀約的信號：“紫色？”
02
陸煁踩在七點整回到大家，一進門先撞見翹腿坐沙發上織毛衣的甘如饴。他叫了聲“媽”，坐過去拿起茶幾上的蘋果張嘴就咬。
Advertisement
甘如饴瞟他一眼，手上動作不曾慢下來：“不叫你回你就不回，還當不當這裏是家了？”
“這裏就是我的家，文明和諧靠大家。”陸煁笑嘻嘻的，“媽，給我織毛衣啊？這嫩黃色不太适合我，換個紫色的呗。”
“別自作多情，這是給你嫂子的，她剛懷孕，得保養好身子。”
“喲，嫂子懷孕了？大哥真行！”陸煁眉飛色舞，蹦下沙發朝樓上張望，“大哥嫂子人呢？”
保姆魏嬸端着炒好的菜從廚房出來：“在二樓卧室呢。”
陸煁一溜煙往樓上跑，正巧在拐角處碰到循着飯菜香味下來的兩人。他嘴甜，先喊了聲“嫂子好”，然後從兜裏摸出個精致的盒子遞過去：“嫂子生日快樂！寶寶身體健康！”
桑钰接過禮物，笑着道：“謝謝煁煁，寶寶離出生還早呢。”
“十個月眨眼過，明年夏天歡樂多。”陸煁拖住他哥陸琰，“嫂子你先下樓去，我和大哥說幾句。”
03
“不用每次都跟我啰嗦那些話，媽該催的還是會催。”陸琰靠在扶手上，總裁氣勢渾然天成。
陸煁比他哥小四歲，傻/逼氣勢後天形成：“你看你，我才幾天沒回來，你就和我媽同流合污了，說你不是我媽親生的都沒人信。”
“你就不是我媽親生的了？”陸琰用腳踹他，“天天這樣瞞着也不是辦法，哪天等爸媽高興了出個櫃？”
“誰不想啊，你以為櫃門是紙做的呢，說出就出。”陸煁煩惱死了。他哥是家裏唯一一個知道他是gay的人，陸煁以前主動跟他坦白的，到底是手足情深，陸琰一開始雖然接受不了，但後來還是為弟弟保守了這個秘密好幾年。
正巧甘如饴在樓下餐廳喊人開飯，陸煁給個眼色讓他哥見機行事，極其不願意地慢吞吞走了下去。
席間，甘如饴她丈夫即陸煁陸琰他爸陸今橋按照國際慣例先總結了一番今日的六點半新聞，等他說完開始吃飯，接下來便是甘如饴的solo時間。
“煁煁，你看再過倆月你就生日了，二十五了吧？”
陸煁和陸琰對着坐，他在桌底下踢了踢對方的鞋尖。
“二十五好哇，正值青春年華，不愁吃喝拉撒，我的漂亮媽媽，有個帥氣兒砸。”陸煁夾了個雞腿，送進甘如饴的碗裏。
桑钰扶着陸琰的肩膀笑，陸琰覺得自己要出場的機會不多，陸今橋面不改色，甘如饴把雞腿夾回給傻/逼兒砸：“就你嘴貧，怪不得找不了對象！”
瞧，他媽就是厲害，無論什麽情況，總能把話鋒精準無比地轉到找對象這件事上。
陸煁啃雞腿，故意把話說得含糊不清：“單身一時爽，一直單身一直爽。”
“你別以為我聽不清！”甘如饴處在發怒邊緣，陸今橋咳了咳，陸琰連忙夾了個生蚝過去：“媽，煁煁才多大，多給他點時間吧。”
“他要是讓人省點心也就算了，多大了還一小孩子氣性！”
“小孩子在嫂子肚子裏呢，我是大孩子。”陸煁沒副正經樣，扭頭跟陸今橋談起了六點半新聞，順利地截住了甘如饴的話頭。
04
晚上陸煁留在大家過夜，他洗完澡趴在床上，一字一句給許忘知發消息：“許老師，備完課沒？”
過了十來分鐘，許忘知發來張照片，畫面顯示的是一張吧臺，有只骨節分明的手捏着只高腳杯，杯中盛有紫紅色的液體。
陸煁震驚：“你去酒吧了？”
許忘知這次回得很快：“路過，進來喝一杯嘗嘗鮮。”
陸煁不淡定了，他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嫌打字表達不出他的急切之情，直接飛了條語音過去：“你自己一個人嗎？喝醉了誰扶你回家啊？你明天不用上班嗎？都快十點了不如回去早睡早起吧？我今晚留在大家過夜，明天再回來。”
05
周遭嘈雜，音響放的重金屬音樂并不好聽，震得人耳膜快要破裂，倒是舞臺上穿兔女郎裝跳鋼管舞的男子比較吸人眼球，底下伸手想摸他腿的人多得不計其數。
許忘知剛回複完陸煁，手機就沒電自動關機了，要不是手上這杯酒已經付過錢，他大概會丢臉地被認作是喝霸王酒的人。
不知是調酒師技術不太行還是這杯酒不合他口味，他抿了兩口就喝不下去，正準備離座，有人坐了過來按住他的手。
“這杯不喝的話，讓給我吧。”
許忘知擡眸。
好一個誇張的爆炸頭，好一個耀眼的熒光綠衣服，好一個老掉牙的搭讪方式。
“你自己沒錢買啊？”許忘知撥開了對方的手，仰頭喝光這杯難喝的雞尾酒。
沒開車出來，手機又沒電，許忘知只好沿路走回去，也好讓夜風吹吹他因喝過酒而熱乎的臉。
沒走多久，身後響起汽車鳴笛聲，這條路車不多，看來這車不是鳴別人的。許忘知以為是酒吧裏那個搭讪的跟出來了，他走快幾步想甩掉對方，到拐彎時那車突然超過他在前邊幾米遠的地方靠邊停下，車門打開，走出來個……
“陸煁？你怎麽……”
許忘知打了個酒嗝，那杯紫紅色雞尾酒的味道頓時湧了上來。
酸的，甜的，辛辣的，似乎不那麽讨厭了。
06
陸煁委屈死了，許忘知喝酒不叫他，還不回他消息，莫不是被外面的妖豔賤/貨勾引了。
情敵接二連三，陸煁再怎麽信任許忘知的人品也按捺不住自己急躁的心，索性問陸琰借了車出來，結果許忘知身邊別說妖豔賤/貨了，醜不拉幾都不見影子。
“你吃完飯回來了？剛好，順道載我一程吧，我手機沒電叫車了。”許忘知也不客氣，上前拉開副駕駛那邊的車門坐進去，靠在座椅上盯着方向盤上的車标發呆，“我都不知道你會開車呢。”
陸煁豁然開朗，哦，原來是手機沒電啊，那是他誤會許忘知了。也對，許老師這麽斯文一人，怎麽會和外面的人随随便便亂來呢。
“大一那會兒拿的駕駛證，平時沒怎麽練，你坐穩啊。”他提醒道。
許忘知從那車标上移開目光：“你怎麽就那麽巧遇上我了？不會是跟蹤我來的吧？”
“瞎說！我這是剛巧路過！”陸煁理直氣壯，怎麽好意思說自己火眼金睛，從許忘知發來的照片中洞悉了吧臺後面牆壁的裝飾，鎖定了酒吧的名稱一路追來的呢。
“嗯，剛巧路過。”許忘知笑笑，閉上了眼假寐。
陸煁專心開車，不出聲了，但偶爾轉過臉來看看許忘知的側臉，憋在心裏的話想說又不敢說。
07
許忘知的車庫外，水泥地面上用白色油漆寫了禁停兩個大字，許忘知仿佛看不見那倆字似的，指使陸煁把車停在車庫門外。
樓下那只被兩人喂得圓滾滾的大白貓壓着只新來的小花貓做晚間運動，看見他們經過還得意地喵了一聲。
陸煁差點被那雙發光的貓眼閃瞎了自己的狗眼，他別過臉，拿胳膊肘捅捅許忘知的手臂：“我媽總催我找對象，見一次催一次。”
許忘知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在暗示，但是作為一個合格的零，他不能自作多情，起碼得試探清楚後才好跟對方坦白。
于是他說：“真巧，我媽也是。”
兩人心照不宣，明明都沒出櫃，卻說得好像雙方家長認可了對方的存在。
在四樓分別，許忘知獨自上了五樓，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給手機充上電，洗漱完後開機，陸煁在晚上九點四十七分發過來的語音彈了出來。
語音八秒，不多不少，很吉利的數字。
許忘知聽了兩遍，陸煁清朗的嗓音貼着他的耳朵，讓他不禁臉紅。
不是留在大家過夜嗎，怎麽還會在回來的路上碰巧遇上他？
許忘知覺得自己或許沒有自作多情。
他聲音輕輕的，回了條語音過去。
08
“要不，我們試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