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門外的蘇靖微微曲起腿,換了一個站姿等待,臉上沒有露出一絲不耐。

十分鐘後。

蘇靖又換了一個姿勢。

十五分鐘後。

他走到走廊的窗戶前,向下看了一眼,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恢複到了之前的站姿。

二十分鐘後。

走廊的另一頭,一群人踩着有節奏的步子走出電梯,轉個彎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領頭的兩人,幾乎齊頭并進,步伐節奏一致,誰也不讓誰。

短發高顴骨、古板而肅穆的中年女人,是首都軍事學院,招生部門負責人曲珮。

中等個子,穿着白衣,身材發福走樣,臉上笑容喜慶的男人,是帝都指揮學院的指揮系系長,錢長霆。

三校再聚。

錢長霆看着門上挂着【錄入辦公廳】的牌子,又看着蘇靖給人看門放風般的站位,松了口氣:“人在裏面?”

他趕到學校,就收到了規司熟人的通訊,說這次測試出了個十分有天賦的孩子。

他們帝指在規司的線人職位所限,所得的消息只能給個大概。

什麽年紀什麽身份什麽等級通通不知道。

但是錢長霆知道的是,曲珮平日裏連衣服褶皺都不允許的人,剛剛在下車的時候,連鞋子都沒來得及撿,赤着腳就踏進了規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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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了電梯,才被下面的人追上,将送來的鞋子穿上。

“什麽人?裏面沒人,我只是站在這看看風景。”蘇靖挑眉,“再說,你們不是回去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錢長霆懶得理會他的裝傻充楞,學着蘇靖的樣子,站在門側另一邊,甚至學着他的姿勢,和他左右長成了對稱。

一般錄入都需要一兩個小時,蘇靖就是從頭站到現在,估計也就是開頭見了對方一面而已,話有沒有說上都不一定。

大家起跑線差不多。

曲珮看着兩尊看門獸,拉不下臉來去擠兩人中間,可這麽堵在前頭搶占先機她又不甘心。

她衡量了一會兒,拿出了個方案:“這次你們讓給我,接下來半年的規司生源,我都不跟你們搶,怎麽樣?”

“這個交換聽起來有點意思。”蘇靖語氣上揚,表情卻很冷淡,“要不你們讓給我,一整年的規司生源,我都不給你搶。”

反正他們在規司一年也撈不到多少人。

曲珮皺眉:“你們帝綜這是要搶定了?”

蘇靖笑了起來:“曲大負責人,你先理清楚先來後到,我都站在這半小時了,你才氣勢洶洶趕到,誰搶誰的?”

曲珮一時語結,抿着嘴唇:“你要什麽條件才肯讓?”

蘇靖:“無論什麽條件,我都不會讓。”

……

首軍和帝宗吵成一團,兩方舊仇宿怨都在這時候時不時冒出來。

錢長霆假裝隔岸觀火,自己不存在。

眼看他們針鋒相對,越吵越烈,聲音都不自覺的拔高了。

錢長霆側過身,半貼着門縫,左看看右看看:“你們說,這門隔音嗎?”

吵架聲音戛然而止。

一個靠着牆一個靠着門。

過了很久。

曲珮低聲跟身邊人說:“去問問,不是錄入完了嗎,怎麽還沒出來。”

錢長霆眯着眼睛,老神在在,他倒是能夠理解一個小姑娘把自己所在屋子不出來。

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獨自一人,看衣着打扮家境也不是優越的,這樣的背景下,突然一朝成翻身成為了貴族。

無論哭之前的苦痛,還是笑如今出人頭地,又或者是悲喜交加,滿腹酸澀攪成一團……

情緒終究是要發洩下的。

他這種感同身受維持了有半個小時。

錢長霆看着身旁幾乎要睡過去打盹的蘇靖,終于意識到哪裏不對勁了。

今天這種三校搶人的戲碼,居然只有蘇靖一個人在。

跟自己和曲珮手裏有行政資源不一樣,蘇靖是一個教職人員,只是去年聯賽他領隊的輸狠了,今年才時不時跑來湊熱鬧,能開的條件有限。

所以按照常理,他應該通知帝綜校長,找一個能夠拍板給條件的人來才對。

現在前後差不多兩個小時過去,夠帝綜的人一個來回了。

錢長霆想明白這點,突然轉過身去,的抓起門把手,在所有人都錯愕的表情中,打開了辦公廳的門。

裏面只有一張會議長桌。

整個會議室,只有死物,空無一人。

蘇靖側站在門邊,笑得意味深長:“都跟你們說了,裏面什麽人都沒有,你們非不信。”

曲珮知道自己被耍,深吸一口氣,複雜的看了蘇靖一眼,對自己帶來的首軍的人說:“走。”

走廊呼啦啦空了一半。

錢長霆伸手拍了拍蘇靖的肩膀,有些服氣又有些感慨:“不虧是指揮理論專業去年排第二的教授,這一招,可以可以。”

蘇靖:“哪裏哪裏。”

錢長霆似笑非笑,對帝指的說:“時間不早了,我們也回去吧。”

又呼啦啦走了不少。

冗長的走道裏,蘇靖一個人走到走廊對面,透過窗戶看着外面的暮色。

陽光正好,晚霞滿天。

七老從拐角處走過來,看着空蕩蕩的屋子,有些遺憾:“今天沒拿下,估計以後就更難了。”

他們帝綜招的貴族,都是連蒙帶騙還哄得對方暈頭轉向才行。

如果回去一打聽情況,知道三校裏,帝綜現在連撐場面的貴族都拿不出來幾個了。

徹底涼透。

蘇靖露出了迷之笑容:“七老你不用擔心,新晉那位貴族,知道我是帝綜的後,開口就問我要了錄取通知書。”

七老一愣:“為什麽?”

“我也這樣問的,你猜她答什麽?”

她似乎早就知道自己會晉升為貴族,所以提前打聽好了每個學校。

當蘇靖這麽問她的時候。

她自然而然的回答:“因為只有帝綜有材料學專業。”

——

帝城,某居民區。

小巷。

“沒想到小姐您真的成了貴族了呢,我看工作人員把您送出來可客氣了。”

黝黑皮膚的少年頂着一團枯草似的頭發,一手拖着一個行李箱,正在慶幸自己的良心發現:“還好我沒跑,不然我得在規司獄呆個十年半年的了。”

楚笑受羅叔叔的影響,又受羅大少爺闖禍的訓練,對帝國的法律有一些基本概念,偷竊一般按照涉案金額計算,受害人是貴族身份,罪加一等。

她跟在少年你身後,随口道:“你要是跑了,下半輩子可能都在規司獄待了。”

覓多看着楚笑的着裝,又看着她大大小小幾個箱子,原本猜測裏面裝着都都是些衣物和日用品,現在有些遲疑了:“不至于吧……”

楚笑沒有回答他,看了一眼天色,加快了腳步超過了這個帶路的少年:“你不是說酒店在附近,十分鐘內能到嗎?”

“十分鐘,差不多。”覓多算了算距離,一擡頭就看見楚笑走到了巷口,“小姐,不,閣下,您走錯了,右邊右邊。”

十分鐘後。

楚笑看着面前建築,獨棟小樓,占地不大只有一百多個平米,上下兩層,帶着一個迷你小院子。

從建築的苔藓上看,應該有些年頭。

她轉過頭看覓多,微眯起了眼睛:“酒店?”

“對…對…對…呀。 ”明明對方沒有什麽表情和情緒波動,覓多卻不知道為什麽,後脊背一涼,聲音就結巴了起來,“可以短租,也可以租一天試試,就當住酒店了,您要是住着還可以……還可以的話,就可以租一段時間試試看?也省的明天還要去找房子。”

這是明顯的偷換概念。

楚笑微微皺了皺眉,雖然感覺不到這少年身上的惡意,可是也不喜歡他沒有原則的圓滑作風。

她走到少年面前,伸手接過他手裏的兩個箱子:“之前多謝你照看我的行李,酒店和房子這塊,我自己去找好了。”

覓多也不敢真不給行李,見楚笑拿走行李,轉身就走,連忙追了上去。

“閣下,我真的不是壞人,您看您都是貴族了,就是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騙您不是?”

“這裏雖然不在市中心,可也不是偏僻的地方,配套設施都有,離醫院商場都不太遠。”

“對了,這房子還有間空着的倉庫……”

楚笑腳步慢了下來。

覓多回憶了自己剛剛說了半句話,放緩了語速,重點闡述:“地下倉庫,占地一百多平米,隔音效果好,防禦級別很高。”

等他說完,楚笑的腳步已經停了下來。

覓多接回行楚笑李箱,臉上笑容真誠:“那咱麽先進去看看,不滿意,我們再去找酒店。”

房子主人可能在房子上花了一定精力,一踏進大門,就是蔥蔥郁郁的植被。

礙于占地面積比較小,院子充其量就是個大型陽臺,但是有躺椅、有遮陽傘、有裝飾燈……林林總總,很溫馨。

屋內以白色和藍色為主色調,家具電器齊全。

一樓是客廳、廚房、次卧,二樓是主卧、次卧、書房。

覓多帶楚笑一一看過之後:“房東說,除了上鎖的次卧之外,其他的空間和物品您随意支配。”

“這個沒問題。”楚笑,“租金是多少?”

“房東說,如果您覺得房子不錯的話,租金和您面談。”

的确是有部分房東有這樣的習慣。

他們租房不僅僅是看錢,也看眼緣和洗好。

覓多在屋子裏沒有多呆,替楚笑跑了一趟腿,買來了日用品和吃食,結完今天他該得的錢後就走了。

楚笑從雜物間翻出一臺家政機器人,狀态良好,只是在睡眠模式,一經啓動就就咕嚕嚕的滾了出去,開始滿屋子裏來回打掃起來。

她草草吃了幾口晚飯,去二樓收拾好主卧。

主卧應該是先打掃過,裏面纖塵不染,楚笑把箱子都放進主卧裏,也沒有打開。

這一天,楚笑細想除了測試也沒做什麽,但就是覺得疲倦的厲害。

她鋪上幹淨的被褥床單,去衛生間洗了個熱水澡,頭剛粘上枕頭,就沉入了夢境。

半夜,楚笑口渴起來喝水。

手還沒摸上床頭燈的開關,屋裏的燈已經亮起。

某道熟悉的身影坐在椅子上,彎着深灰色的眸子,替她倒了一杯溫水。

“又渴了?”

這個又字,用的十分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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