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清晨,濃霧漸散,獸鳴啼相互應和,一派和諧。
山谷低凹處,蜿蜒一條河流。
河灘上,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走着。
走在前面的人,是個一米八幾的青年,寸頭圓臉,雙手被繩子綁住,拖拉着步子,原本就黝黑臉色十分不好看。
而繩子的另一頭,握在一個姑娘手中。
一米七左右的個子,身形偏瘦,小號的作訓服穿在她身上還有點空。
她卷着袖子,衣服上都是泥漬,踩着不緩不慢的步子,有種和年紀不符的穩重和英氣。
魏塘想了一路,都都沒有想明白自己整整一個班,還有三個貴族加持,最後怎麽栽在一個姑娘手上。
是的,他承認這姑娘單兵格鬥厲害。
之前在醫療區前,他就曾經領教過她的身手,雖然回頭他也找了不少借口,那時體能耗盡也沒有防備。
可平心而論,當場被秒殺——
就是格鬥系,恐怕也找不到她這個水準的。
但是,這是個團體決賽,單兵格鬥能力并不能決定太多東西。
八強賽向來随機投放,彼此之間相隔有一定距離。
她是怎麽在第一時間找到自己這邊的?
他黑着臉,就這麽憋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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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了山腳的時候,到底沒忍住,問出了口:“我記得沒錯的話,你們班并沒有邀請到貴族,那你是怎麽這麽快找到我的?”
哪怕是第二天到,自己這邊也不會這麽松懈。
不會先是派了兩撥人散着出去,後面天黑未歸還沒有心生警戒,又送出去一波,硬生生把戰鬥力折損在後勤上。
魏塘自己問歸問,卻沒有期望對方能夠回答。
沒有想到楚笑認真的想了想,回答道:“你之前錯認我的時候,叫我什麽?”
魏塘回憶了一下,脫口而出:“閣下?”
他話說出了口,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低下頭,笑出聲:“難怪。”
大多數隊伍為了配合貴族的體能,不僅行軍速度慢下來,還需要考慮後勤補給和溫度适應,速度自然塊不到哪去。
可這位,自己集合了貴族、偵查、戰鬥力,三位于一體。
趁着第一天他們防備最薄弱,找上門來,先處理掉外出分散的人,然後等待時機,在睡夢中偷襲。
最後利用他們的恐慌,對大部隊進行一步步蠶食。
一個人團滅他們一班。
還是個貴族。
魏塘受到的打擊不小,剩下的路程中,他表情都有些自閉,就連腳步似乎都沉重了不少。
楚笑也不管他,跟放牛似的拉着繩子,任由他自己走,只有方向錯的時候才會拉拉繩子。
然後牛自動會轉向,一臉自閉的換了一個方向。
這牛一直放到了自家營地前,卻怎麽也不肯走了。
魏塘想了一路,覺得楚笑定是對插隊那天懷恨在心,所以才會單單扣下自己,把自己拉到材料班的營地。
也是,當着班上的人“斬殺”他,肯定特別解恨。
他腦子裏裝着不少英雄事跡,聽着不遠處的說話聲音,脖子一梗:“你還是在這殺了我。”
楚笑表情沒有變化:“你們班,你打算不管了?”
魏塘一臉士可殺不可辱:“左右都是死,你不如在這殺了我。”
楚笑垂眸,扯了扯繩子,由放牛改為牽牛:“我沒有虐待俘虜的習慣。”
她身體看着單薄,力氣卻出了大的出奇,扯着一百七八十斤的魏塘踉跄着往前幾步,不得不跟着往前走。
就在他猶豫着要不要坐下的時候,前面的人像是後背長眼睛似的,淡淡的抛下一句話。
“你要是敢坐下,我就把你扛過去。”
被拽着往前走的魏塘:“……”
(ㄒoㄒ)
第一個發現楚笑回來的是班長沈遇。
他見楚笑徹夜未歸,擔心的幾乎一夜沒合眼,天沒有亮就從睡袋裏爬出來。
天色蒙蒙亮,霧氣籠罩住了大部分的森林。
沈遇站在營地最高點往下看,視野能見度只有幾十米,到處都被霧海所籠罩,什麽都看不見。
他不死心的圍着營地晃蕩了一圈後,回到營地時,全班已經醒了大半。
有披着衣服的,有坐在睡袋中的,有抱着青澀的果子卡擦卡擦啃着的……清一色都眼巴巴的看着他。
沈遇知道他們不敢出去找,怕給楚笑添麻煩。
卻又擔心她一個人在外面,估計也是一晚上沒怎麽睡,這才因為丁點大的動靜都醒了過來。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露水,語氣有些頹:“別看了,沒回來。”
一群人臉上或多或少都露出了一些失望的表情。
宋北揉了揉胖胖的肚子,語氣帶着擔憂:“不會出什麽事?”
“不會。”沈遇眼底青黑,聲音篤定,也不知道是說給別人聽還是說給自己聽,“她身手那麽好……就是淘汰了,也不會出事的。”
在材料班眼中,淘汰不算出事。
許楠的短發已經長了不少,她問隔壁女同學借了根皮筋,把頭發紮了起來。
收拾完自己後,她開始收拾東西。
從睡袋到衣服,從水杯到筆記本,然後就是各種生活用品……在大家都安靜的情況下,她收拾東西的動作突兀而顯眼。
沈遇按着太陽穴,往常不覺得,這一拉練,班上人或多或少都有了些脾氣。
他一夜未睡,有些頭疼:“許楠,你這是?”
許楠将最後一瓶藥物塞進了背包的側袋中,撩了一下垂下來的劉海:“楚笑走的時候不是跟我們說過嗎?如果她晚上沒有回來,讓我們今天天一亮收拾東西準備出發。我手腳慢,先收拾着。”
大家也想起了這一段,紛紛起身。
“對對對,她還說我們先走,她會跟上來。”
“我手腳也不看,我也起來,先把東西收拾好。”
“咱們撿撿,一些重的東西咱們就別帶了。”
……
沈遇的東西是昨天睡前就收拾好了的,他看着衆人亂七八糟的收起東西來,自己站在正中央剛好礙事兒,便找了個角落的地方站着。
也順便給同學站崗放風。
這一擡頭,就看見濃霧中踏出一道人影來。
不對!
是兩道。
很快,其他人也發現了踏着晨霧歸來的楚笑。
“是楚笑!”
“回來了回來了!”
當然也發現了跟在正主身後的人,雙手被系,垮着肩膀,恨不得把頭低到地上。
“诶?楚笑身後牽着的是誰呀?”
魏塘出生二十多年來,第一次享受到了保護動物的待遇,他在各種驚喜聲中被拽進了材料班的營地,一群人就呼啦啦的圍了上來,張着一雙雙好奇的眼睛看着他。
不得不說,材料班雖然戰鬥力不行,可是教養好。
看着他一個俘虜,既沒有動手也沒有動口,全都安安靜靜的圍觀着,可是眼底的八卦卻藏不住。
魏塘被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看向一旁站着看熱鬧的楚笑,有些崩潰:“閣下、大姐、師妹……您到底想幹什麽?”
楚笑啃着不知道誰塞給她的果子,口齒不清地說:“這次比賽,臨時增加了一條規定,你知道?”
其實這一次八強賽前,學校臨時增加了好幾條規則,都是些亂七八糟無關緊要的。
比如不能夠攜帶什麽制式的武器。
比如不能穿特殊加持過的服裝。
又比如不能攜帶一二三四七八種帶有興奮劑成分的藥物。
魏塘想了一圈,最後将思緒定格在其中一條上:“所有參賽班級,不允許‘自殺’?”
楚笑點頭:“是不允許‘自殺’,但是沒規定不能‘他殺’。”
她空着的一只手從大腿上抽出匕首,将魏塘的繩子割斷,順手将匕首交給了他:“拜托了。”
于是,帝綜成立以來,八強賽中,第一次發生了占有絕對優勢的一方上趕着把人頭送出去的事情。
還是特別趕時間那種。
弄清楚魏塘是來‘殺人’的,而不是什麽需要處置的交戰俘虜,材料班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氣,在沒有人組織的情況下,自覺的排起了長隊。
“同學,瞄準點紮心髒。”
沈遇排在第一個,見魏塘手正在抖着,不忘指導:“別手抖再紮一次。”
魏塘低頭看着因為長時間被捆不活血才發抖的手:“……”
他深吸一口氣,穩了穩手,隊長班長沈遇一刀斃“命”。
“我皮糙肉厚,你随意紮,就是別浪費時間。”
這是班級體重擔當宋北。
許楠倒是沒什麽要求,只是在“死”完後松了口氣,轉頭對一旁的同學說:“也不知道學校‘收屍’的隊伍什麽時候過來,我論文還差兩小節才能收尾,也不知道來得及來不及……”
……
魏塘每多“殺”一人,表情便麻木了一分。
一直輪到排在最後一個的楚笑,魏塘的臉上才重新有了表情,一臉複雜的“手刃仇人”。
幾乎同一時間。
半空中閃過一道紫色的信號彈。
八強賽中,每個班對應一種顏色,只要有班級淘汰,就會出現相應顏色的信號彈。
魏塘擡着頭看着信號彈在空中劃出弧形的軌跡,有些憋屈的問身邊人:“既然是送分,你随意撈一個來也好,直接找一個也好,又簡單又便捷。何必繞這麽一大圈,又是夜襲,又是摸上營地,最後還跟着我們跑了兩個小時,費盡周折,‘殺’了我那麽多同學。”
楚笑正在用工兵鏟挖坑,将吃剩下的果核埋了進去,她沒有回答魏塘,而是反問道:“昨晚,你們‘犧牲’了多少人?”
魏塘低頭算了算:“25。”
楚笑埋好坑,踩了踩泥土:“前兩天你們插隊,一共多少人?”
這個是他經手登記的,根本不用算,也是25個。
魏塘反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讓你欠!
讓你插隊!
——
二十公裏外,指揮系A班。
雲縱擡頭看着空中的紫色信號彈,半晌沉默不語。
“今年不是不能‘自殺’嗎?不應該呀——”他身邊的杜俊霖吐掉嘴裏的草根,“有楚師妹在,材料班再怎麽弱,也能扛上幾天?”
雲縱摘下眼鏡,用鏡布擦了擦上面的霧氣:“就是因為有她在,才會在短時間內順利的退出。”
杜俊霖也明白過來。
這不允許‘自殺’可沒不允許‘他殺’,随便去哪個營地撈一個人就行了。
這一來一回。
怕是破了八強賽最早找到敵方的記錄了。
他想到這,有些蛋疼:“那咱們怎麽辦?”
比賽前他們想得好。
楚師妹那邊缺保護傘,自己這邊希望和楚師妹合作,兩方一會師,強強聯手。
現在好了,這還沒找到楚師妹呢,她已經幹脆利索選擇了退出。
雲縱重新戴上眼鏡,老神在在,轉身甩下一句話:“執行C計劃。”
杜俊霖:“……”
C計劃。
俗稱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