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石凱拿起盒子，打開一看，果然是枚鑽戒。鑽戒的款式非常簡單，只在光圈中間鑲了些碎鑽。
“我真的是碰巧想戴，沒有在暗示什麽……”石凱試圖解釋。
許寧低頭研究茶幾紋路，“那也可以求婚。”
石凱無力，“什麽時候準備的鑽戒？”
許寧改為望天，哼哧哼哧了半天，含蓄地表示，“也沒多久，剛準備好。一定因為我們是戀人，所以産生了心電感應。”
“……”石凱無語凝咽。
視頻可不是這麽說的。分明在一起後沒多久，他就專門跑了好多家店看戒指。
“送給你，你就當份禮物收下呗。”許寧見石凱磨叽了半天，一點沒提要收下，有些着急，忍不住催促道。
石凱沉默不語。
頓時，許寧心涼了半截。
阿凱臉上不見絲毫喜色，反而有些為難。這是個什麽意思？男朋友送戒指，難道不該歡喜地收下，一臉嬌羞，開始商量結婚的事麽！
此刻，許寧心冰涼冰冷的，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只撩不娶，他被玩弄了！
許寧艱難地開口，“你……最初是不是害怕回絕我，才答應跟我交往？其實不用不好意思，把話說清楚，我不會不識趣地往你身前湊，讓你覺得礙眼。”
一張嘴，他的說話聲沙啞幹澀，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石凱依然不說話，面色閃過一絲掙紮。
許寧覺得自己明白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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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主動站起身，幹笑兩聲，“突然想起我還有事，改天找你玩，我先走了。”
等許寧從石凱身邊走過的時候，忽然，他停下腳步，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衣袖——石凱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了他衣袖的一角。
是在挽留他嗎？許寧忍不住升起這樣的念頭，內心充滿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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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凱從後背一下環抱住許寧，悶悶地說，“本來我早就打定主意，以後不管跟誰交往，跟誰結婚，都要說自己孤身一人，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姐妹，沒有親戚。可是，對你，我說不出口。我一點都不想說謊騙你。”
畢竟，他是許寧，她最喜歡、最在乎的人。
石凱想，就算用盡下半輩子尋找，她大概也不會再遇上像阿寧這麽好的人。
恩？許寧一臉茫然，“什麽意思？”
他想掙開，轉過身看着自家女友說話，不過被制止了。
石凱說話聲帶着鼻音，“就這麽說。我怕看着你，我會說不出口。”
于是，許寧像只大型毛絨玩具一樣，乖乖站在原地被抱着，“盡管說好啦，我不會介意的。”
又是一陣沉默。
石凱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最後總結了下，悶悶道，“我的家人，屬于‘有不如沒有’系列。”
許寧愣住。原諒他孤陋寡聞，沒聽說過這個系列。
第一句話說出口，後面的話漸漸容易開口。
“不是有人經常會在網上論壇抱怨奇葩親戚，極品婆婆，還有家裏長輩重男輕女，有弟弟的女孩子過的很凄慘嗎？凡是論壇裏抱怨過的情況，我家基本都有。”
許寧瞬間被鎮住。厲害了我的女朋友！
“我家在農村，爸爸是個教師，很久之前就去世了。現在家裏剩下個重男輕女、壓榨女兒養兒子的媽媽，游手好閑、正事不幹、等姐姐給零花錢的弟弟，怯懦沒用、結了婚依然使勁往家裏塞錢、快要離婚的姐姐。”
“我不像你想象的那麽好，不是出生于知識分子家庭，沒有開明的父母，沒有友善的兄弟姐妹。有的只是一堆亂攤子，還有拼命吸血、吸幹才會罷休的家人。”
“從小到大，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為什麽我的家人都那麽奇葩？最可怕的是，他們沒上過學，文化程度不高，無知，愚昧，把錯誤的事認為是真理。不但他們自己把謬論奉為真理，還企圖給我洗腦。我媽一直想盡辦法，希望我像姐姐一樣，為養弟弟和養我媽辛苦工作一輩子。”
“這樣的家人太丢臉了，我不想告訴你。”
許寧感覺自己被抱的更緊了。一方面心疼自家女友，一方面很想給阿凱一個擁抱，然而被環抱住，動彈不得，有些傷腦筋。
他清清嗓子，小心詢問，“不答應求婚，是因為家人嗎？”
石凱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繼續說下去，“念大學的時候，我就把戶口遷了出來。大學以後，除了過年，我再也沒有回過家。”
“其實，只要我每個月固定打一筆錢到我媽的賬戶裏，她也不會管我回不回家。見不見得到女兒無所謂，錢到賬就行了。”
“今年過年，你跟我一起回去吧。如果見完我的家人，你還是願意跟我在一起，年後我們就去登記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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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很不合适，但聽見登記結婚，許寧還是瞬間就興奮起來。
他試着打商量，“我不介意呀。能不能今天就去，登記完再過年回你老家？”
石凱再度陷入沉默。
只不過這回，她不再覺得傷心煩惱，而是有點囧，臉上燒得慌。
許寧一本正經，努力讓自己看上去不是特別迫不及待，“我覺得，我說不介意，你肯定不願意相信。但是登記了結婚，就能說明我的确是不在意的。為了讓你安心，我願意陪你一起去登記。”
石凱終于松開手，表情很複雜，“謝謝你。”
沒有嫌棄，沒有離開，反而想借機直接拉她去民政局辦手續，領本本。
雖然略囧，但石凱不得不承認，自己被治愈了。
許寧終于如願摟住自家女友，溫柔地安慰道，“本來就沒什麽。就算換成其他人……”
他頓了頓，很不情願提起這樣的假設，但為了安慰阿凱，硬是忍住說了下去，“就算換成其他人，知道你能完全扛住家庭的壓力，也不會介意。”
“我看過富家女配鳳凰男的真實例子。他們過得不幸福，完全是因為男方的家庭拼命找理由吸女方的血，大肆斂財撈好處。這種情況，換誰都不會樂意。如果男方能像你一樣，處理好家裏的事，他們未必走不下去。”
“我從來沒有想過你出生知識分子家庭的事，我甚至從來沒有想過你的家庭是什麽樣的。沒有期待，我不會感到失望。我只是單純喜歡你這個人而已……”
越說到後面，許寧聲音越低。
到最後，說話聲含蓄不清，幾乎聽不清楚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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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白突如其來，就像她被求婚那麽突然！
石凱撇過頭，心裏很煩躁，“我媽不是一般人，戰鬥力十足，戲特別多。你還是先跟我回去一趟，看看情況，再談結婚的事。”
“我剛畢業的第一個月當銷售員，那時工資只有底薪，提成很少，所以到手的錢也很少。在陌生的城市裏，我一個女孩子既要租房，又要生活費。為了見顧客，還得置辦些氣派點的衣服，要不然層次太低，會被顧客嫌棄。我媽專門打電話給我，開口就是，開始工作了吧？每個月記得寄兩千塊錢回家。”
“那時候，我一個月的工資才三千不到。寄兩千塊錢回家，我吃什麽，喝什麽，住哪裏？我直接拒絕了她的無理要求，說目前最多每個月給八百。以後工作穩定，有了些積蓄，可以每月給一千。我媽直接破口大罵，話說得很難聽，像是在罵仇人一樣罵我。”
“我告訴她，罵一句少一百，讓她掂量着辦。她根本不相信我會那麽狠心，足足罵了我半個多小時。有時候，我自己想想都覺得好笑。大學裏跟我通話十秒鐘，就開始嫌長途貴，嫌浪費電話費的人，居然舍得跟我講講半個多小時的電話。等她罵完以後，我告訴她，鑒于她罵了太多句，半年內我不會給錢，半年後再給我打電話要錢吧。”
“後來，她又陸陸續續給我打電話，我一般五次裏面接聽一次。起初，她繼續破口大罵，希望把我罵醒，喚起我的良知。不過對于她，我的良心被狗吃了，從來無動于衷。不僅無動于衷，還因為她的髒話，把給錢時間從六個月後，變成了九個月後。”
“漸漸的，她終于明白，我翅膀硬了，做決定不會再看她的臉色。于是，她對我肯好聲好氣說話了，變着法的給我服軟，希望我改變主意，取消九個月給錢的打算。不過我沒理，愣是到了第十個月，才開始給家裏打錢。從那之後，她一個月只會給我打一次電話，那就是每月打款的前一天。她會特意提醒我，是時候應該給錢了，千萬別忘記。”
石凱從未把這些破事告訴過別人，突然找到個人傾訴，她有些停不下來，一口氣說了一大堆。
末了，她嘆了口氣，“不過其實也還好，你不用太擔心了。畢業之後，我在念大學的城市裏找了份工作，打算在這紮根，再也不回家了。家裏人只知道我的手機號碼，不知道我住在哪，也不知道我公司在哪，更不知道我每個月工資多少錢。”
許寧整個人驚呆了。
他有些躊躇，“這麽絕情，會不會不太好？怎麽說，她都是你媽，供你上大學，給你吃住。”
石凱冷笑，“沒有哦。高中時候，她就讓我辍學回家，去工廠當女工賺錢養家。是我姐姐暗地裏給我塞錢，我才能讀完高中，參加高考。至于大學學費，她就更沒做過什麽了，一口一個她早就喊我別念書了，她絕不會供我念大學。是我一個人求遍親戚家，終于有個家裏獨生女的舅舅看我可憐，借錢給我，才能付了大學第一年的學費。”
“大學時候，我拼了命地念書，空餘時間就去兼職，靠獎學金和兼職才能讀完大學。”
說到這，她深感抱歉，“所以大學的時候，其他人說你不好，我就直接看見你繞道走了。我沒有時間，沒有精力去細想，我的腦子裏，只有賺錢養活自己活下去的念頭而已。”
許寧心疼極了，把自家女友抱得更緊，感慨道，“好像在看狗血家庭倫理劇。在這之前，我從不曉得，現實會比電視劇還要狗血。”
石凱嘆息，“反正，欠舅舅和姐姐的錢，我早就按照銀行利息，把本金和利息都還清了。最近我會把手上的事處理下。最多兩個星期，我帶你回老家長見識。應該會是部年度大戲，做好心理準備。”
許寧連連點頭，心裏想，看完戲就能結婚了！苦日子熬到頭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