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白蓮花

易塵剛上線, 紫華鬼哭狼嚎般的控訴就傳了過來, 字裏行間透着滿滿的委屈和不忿:

【藥神】紫華:小一!清淮送的衣服你可千萬別穿啊!我前些天去問了, 那是浮羅仙島用來供奉皇後的紫炁仙衣!清淮他腦袋是進了整片東海才會送你這些東西吧!等陰朔知道了一定會把他摁在地上往死裏招呼的!

【小仙女】小一:……那衣服看着太貴重了, 我怕弄髒,沒舍得穿, 就收起來了。

易塵正想問問清淮需不需要她把那一套服飾退回去, 卻見清淮突然出聲道:

【上君】清淮:為何不穿?萬物皆有其本分,物主若不穿戴, 豈非讓它們失了本分?

清淮語氣雖然平淡, 但隐隐約約卻透着幾分遺憾。

【藥神】紫華:呸!走開!你個大豬蹄子!小一是不會穿你的鳳後裙的!

紫華不待見清淮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畢竟問道七仙中,其他人都把紫華當作孩子,只有清淮會把紫華當作傻子, 他心裏憋了氣,自然看清淮不順眼了。

可惜清淮性格耿直, 每次都能噎得人無言以對:“此話怎講?吾為浮羅上君, 吾娶妻則為鳳後, 吾若不娶妻,何人膽敢将一件衣飾冠以‘鳳後’之名?”

紫華宛如一只上蹿下跳急紅了眼睛的小兔子,生氣罵道:“鸑鷟為五鳳,生于岐山,玄紫二色亦為尊!你當我腦袋跟你一樣進了東海嗎?!”

紫華很喜歡模仿易塵說話, 并且聰慧非常擅于舉一反三, 他覺得只用“腦袋進了水”不足以形容清淮的智障, 所以決定自己修飾一番。

眼看着兩人吵吵鬧鬧沒完沒了,易塵也只能宛如一條鹹魚一樣趴在桌子上甩甩尾巴,正想當個和事佬,一旁沉默不語的少言卻突然開口說話了。

【道主】少言:大道以正紫為尊,青蓮至潔。玄紫二色雖為皇室正色,然皇室尊玄色多矣,道者則偏愛青蓮紫,贈予小一,并無不妥。

少言向來話少,但是他一旦開口說話,這世上就沒有人會無視他的話語,紫華和清淮亦然。

眼看着少言出聲為自己正名,清淮慣來威嚴肅穆的臉上也帶上了幾分笑意,附和道:“少言言之有理,果真是智者見智。”

紫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回味過來後卻覺得有哪裏不太對,清淮這是在罵自己“淫者見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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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紫華生氣,腦袋轉得比誰都快的他又突然想到——玄紫二色為尊,皇室尊玄色,道者尊青蓮,這個解釋怎麽感覺怪怪的?

清淮是皇帝,故而尊崇玄色;少言是道主,所以尊崇青蓮紫嗎?那小一收了一條青蓮紫色的鳳後裙,豈不是歸到少言門下了?

紫華一拍額頭,覺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少言這麽嚴肅正經的人,才不會跟清淮一樣耍小心眼呢!

既然有少言在旁勸解,三人也就放下了這件事情,易塵雖然依舊覺得有些糾結,但也在清淮和少言的勸解下收下了那條廣袖留仙裙。

【小仙女】小一:謝謝你們送的禮物,我都很喜歡。

陰朔剛剛踏上論道壇,便聽見了易塵這麽一句話。

陰朔款款入席,随手給自己倒了一杯開水,這才開口說道:“靈山雲霧茶飲之可平緩心境,增進修為,雖不如少言的靜念茶,常飲亦有益處。”

陰朔雖飲茶,卻對茶道興趣寥寥,手頭上只有一些晚輩們孝敬上來的靈茶,雖然不是她心目中頂好的貨色,但還是比較拿得出手的。

易塵看着屏幕上的字句,忍不住搖頭失笑,喝茶的确凝神靜氣,可也沒有到立地升仙的地步啊?

話雖這麽說,易塵卻也沒像往日一般在心裏調侃不停,只是下意識地打趣了一句,心底的聲音便鄒然緘默。

易塵覺得有些惶恐,又有些不安。她意識到自己在一個虛幻的夢境裏越陷越深,可是她卻連掙紮的欲望都沒有。

【上君】清淮:很快就是仙魔大會了,陰朔你可是準備妥當了?

清淮的一句話将所有人拉回了正題,百年一度的仙魔大會近在眼前,他們可沒忘記陰朔被魔道魔劍宗遞了戰帖的事情。

陰朔冷冷的擡眸,豔光四射的容顏上一派冷峭,眉眼涼得仿佛蒼山不化的冰雪:“有何可準備的?來則殺之,不過如此。”

劍尊霸氣外露,短短兩句話硬生生咬出了刀光劍影般的淩厲,震得易塵咋舌不已。

主座上的少言聽見陰朔這般說話,卻是輕描淡寫地放下了茶杯,發出了一聲“叩”的輕響,随即斂袖正坐,一語不發。

少言不言不語,陰朔卻察覺到了什麽一般掃去一眼,意識到自己在這位仙魔大會的開創者以及仲裁者的面前說出了禁句,只能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甭管平日裏的道主與誰交好,隸屬于正道還是魔道,但是仙魔大會上的道主必定是公正嚴明的代表,不可有任何偏頗不正之心,這是天下人的共識。

在道主主持的仙魔大會中,不可言“殺”字,不可事後報複,不可用任何陰謀詭計。仙魔大會只允許論道,也只能論道。

第一屆仙魔大會中,魔道白骨血魂老祖晏暝于蒼山論道之時敗于散修盟驚濤劍薛長河,故而懷恨在心,離開蒼山後設下埋伏屠殺薛長河滿門,并将其妻煉成白骨血魂幡中的一縷怨魂,致使薛長河道心崩垮死于心魔劫中。這場屠殺驚動了整個正道,也是道主身化天柱後正魔兩道的第一次開戰。

正魔兩道有屍山血海之仇,新仇舊怨加在一起,只怕硝煙再起。而明事理的人卻知曉,晏暝不過是魔道一枚用于探路的棋子,為的就是試探道主的底線。

一位不得插手人世紛争、不可離開蒼山域界的道主——似乎也沒有什麽可怕的。

這麽想的人,很快就知道自己錯了。

薛長河死後,晏暝自認自己做的百密無一疏,甚至還尋了密寶蒙蔽了天機,卻不知道主從何知曉了晏暝的所作所為。

在天下人的注視中,道主于身化天柱後第一次走下了蒼山,前往了魔界。

之後發生的事情,幾乎成了正魔兩道人士心中過不去的心魔,世人對此三緘其口,不敢再忤逆道主分毫。

他人只是道聽途說,不知曉魔界中具體發生了什麽事,但當時滿心憤恨提着劍前往魔界去為薛長河報仇的陰朔卻是知曉的。

那可真是讓人絕望的場景啊——魔界的血月之下,一身白衣的道主捧着寫滿名姓的竹簡,神情淡漠地面對着萬千虎視眈眈的魔修。在嘈雜紛亂的喊殺聲中,那白衣獵獵、千萬人吾往矣的男子,就這麽輕描淡寫地抹除了晏暝所在的六毒門的道統。

——是的,抹除道統。

上到六毒門的內門弟子,下到曾因晏暝只言片語而心有所悟的魔修,都被道主斬殺當場,游刃有餘不比摁死一只蝼蟻強上多少。

只要是隸屬六毒門門下、修習過晏暝所創心法、甚至只是曾被晏暝提點過只言片語的修士,都沒能逃過道主的制裁,徹徹底底地斷絕了晏暝道統傳承的可能。

那時候的陰朔站在龍脊山的山腳下,看着那平日裏沉默寡言的白衣男子焚毀了六毒門所有的心法與書冊,那惡名昭昭的白骨血魂幡也被一同付之于天火。在火舌撩舔幡旗的瞬間溢散出萬千螢火,那些都是被困于幡旗中不可超生的魂魄。他們向伫立于中央的道主盈盈拜謝,随後在火光的指引下越飛越高,越飛越遠。

——何其恐怖,又何其聖潔?

陰朔行得正坐得端,從無心魔之煩擾,可是連她這樣的人看見那一幕都覺得膽寒,更何況是其他人呢?

再沒有什麽會比直視這一幕更能察覺自己的渺小了。

從那之後,道主繼蒼山揚名之後再次立威,仙魔大會的規矩也從此烙印在天下間所有問道者的心中,成為凜然不可犯的戒律。

其實害怕的也不是戒律本身,而是害怕觸犯了戒律之後,會走下蒼山的那個人。

就算是性格強勢霸道的陰朔,平時能拍着桌子跟少言争吵,但是一旦觸及底線,陰朔覺得少言也不會給自己留任何情面的。

不過這些,就不必跟小一言說了,畢竟在那個孩子的心裏,少言約莫是纖塵不染一如冰雪般的仙人,又怎會有手染無數人鮮血的時候?

陰朔想起小一對少言動情一事就覺得心煩意亂,她一手托着下巴,冷着臉道:“我倒是無妨,倒是元機屆時只怕是有得忙了。”

易塵不知曉這其中的門道,聽陰朔這麽說也覺得萬分好奇,詢問道:“這是何故?”

陰朔勾了勾嘴角,不知曉是調侃還是冷笑:“因為‘天地二儀之師’啊。”

易塵還沒能反應過來,清淮已經開口解釋道:“元機身上背負的道統比我等的道統更加沉重,他身上承載的是這片天地之中的正統。”

“是‘道教’的正統哦,小一。”紫華笑眯眯的補充道,“有許多外來的道統,包括佛教、神教等教派的領頭人,都盯着‘天地之師’這個名號呢。”

“其實這也算是慣例了,元機時常開壇講道,于論道一事上能勝過他的少之又少,但是也因為這個,他責任過重,自然事事都要以身作則。”清淮補充道。

問道七仙中,最講究規矩也最古板的無疑就是元機了,可是其他人雖然喜歡調侃他,心中對他卻很是敬重的。

畢竟只有他們才知曉,元機為了維護道教的道統需要付出多大的心力,不僅要整合各個道學流派的傳承,要留書于後人,還要與他人相争道統。

在這樣的情況下,元機能維持一顆道心不變,是何其難得?

“只是這一屆仙魔大會,佛教那邊也是來勢洶洶。”清淮給易塵透露了消息,“來的人是佛子芬陀利哦。”

易塵不懂梵語,聽得懵懵懂懂,紫華卻低聲嘟哝道:

“小一!他們這些佛家人士的名字太難記了,你就記得這個佛子叫‘白蓮花’就好了!”

易塵:“……”

這麽精致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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