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逢春V
“又下雪了。”隔着玻璃窗,逢春凝望外頭飄飄灑灑的輕盈雪花,輕聲感慨道,“去年下雪的時候,二爺還拉着我到處踩雪玩呢。”
姜筠今日休息,故一直留在屋裏陪老婆,屋內暖意如春,姜筠穿着孔雀藍的如意紋案大襖,未束玉冠,只用一根白玉簪結發,與逢春并肩靠在大軟枕上,聽到逢春的說話聲,姜筠擱下手裏的書冊,動手将逢春的臉掰過來,聲音溫和:“別一直瞅外面,一片白花花的,瞧得眼不暈嘛,還是瞅着我看吧。”
逢春笑捶一把姜筠,嗔道:“老瞅你有什麽意思,你臉上難道能開出朵花讓我賞麽?”
姜筠十分謙虛道:“那倒不能,不過,你若真的想賞臉上花,拿鏡子自照一下就可以了,絕對賞心悅目。”
逢春倒在姜筠肩頭,哈哈樂了:“讨厭,你又哄我玩兒。”
兩人說笑一陣後,姜筠又低聲道:“宮中老太後身體欠安,這回病勢沉重,只怕……”逢春知道姜筠的未盡之語,也低聲嘆道,“人生七十古來稀,老太後也算是難得的高壽了。”差幾年就滿八十歲了,姜筠輕撫逢春的大肚子,低聲再道,“是啊。”
三日後的深夜,喪鐘大作,太後薨逝,宮中遂敕谕天下,凡有爵官宦之家,一年內不得宴飲、不得婚嫁,庶民三月不得婚嫁,有诰命身份的女眷,還要入朝随祭,兩位姜夫人皆随長公主婆母入宮哭靈,逢春揣着雙黃蛋行動不便,府中一應事務均交韓氏打理,由姜箬從旁輔助協理。
待将老太後的棺椁送入皇陵時,已到十一月中旬,逢春的身孕也差不多六個月大。
逢瑤的生日是十一月底,因及笄之年恰在國喪期間,鐵定無法大操大辦,逢春到底占了姐姐的名分,便讓晴雪代自己送回一支鑲珠嵌寶的赤金簪子,外加一對南珠做的耳墜子,晴雪還沒忘記逢瑤曾故意摔壞逢春送她水晶發簪的事情,便輕聲嘀咕道:“也不知那位小姑奶奶會不會再摔了簪子,砸了珠子。”
逢春捧着圓滾滾的肚皮,一臉不在意道:“她愛摔就摔,愛砸就砸,反正我已送過禮了。”她只是為不叫人說閑話,才走的送禮過場,逢瑤喜歡還是讨厭,根本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叫晴雪特意回去一趟,只為給逢瑤送及笄賀禮,逢春覺得心裏不太爽快,索性又去翻首飾匣子,取出一對赤金嵌珠絞絲镯外加兩個寶石戒指給逢蘭,又取一對綠珊瑚珠花和一對赤金纏絲瑪瑙小釵給陶芬。
明明是自己要過生辰,卻連逢蘭和陶芬也各有禮物,逢瑤果然不大高興,晴雪心細如發,自是瞧了出來,回府之後,晴雪悄悄給逢春說道:“太後娘娘薨逝之前,英國公府上咱家來提過親。”
“給逢瑤麽?”逢春腦子裏過濾着英國公府的信息,“我記着,英國公府有兩房人口吧,大房那裏只有一根嫡出的獨苗,今年應該才六歲,二房那裏也是一個男丁……”英國公府曾經聞名遐迩的事是出了一位太子妃,如今赫赫有名的事情是,家裏有一打金玉般的仙女兒,一年嫁出去一個,也得輪上個十好幾年,才能嫁個幹淨,據可靠消息,兩位盧老爺還在可着勁兒的造兒子。
晴雪抿了抿嘴唇:“來提親的就是盧家二房。”
逢春嘴角一抽,那盧家二房的夫婦,是姑表兄妹的關系,生出來的唯一男丁……自幼癡傻啊,逢春挺想蹦出去一句‘我暈’,話到嘴邊,還是吐詞為:“家裏沒答應吧。”
晴雪輕輕‘嗯’了一聲,又道:“聽說三太太還大發了一場脾氣。”
逢春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若是盧家少爺聰慧上進,高氏可能會一口應下,然而盧家哥兒腦子癡傻,她就算再愛慕榮華富貴,也狠不下心把女兒推到火坑裏,唉,親生的和庶出的就是不一樣啊。
不過,逢春現在還真是有點好奇,高氏會給逢瑤找一個什麽樣的婆家。
這一日,天氣放晴,臨到中午前時,暖陽熾熾的滾熱,照在臉上十分舒服,逢春在苑裏窩了好些天,忍不住想出去逛逛,晴雪等人堅決不肯,六個多月的肚子,已圓滾滾的像顆皮球,要是有一點點閃失,她們這些服侍的人,全都別想活了。
“我想出去散散步。”用過午飯後,逢春朝姜筠打申請報告,“今兒天這麽好,我想去園子裏看梅花。”已入寒冬臘月,花園裏的梅花開的正好。
姜筠瞧着逢春圓鼓鼓的肚子,遲疑道:“你若想看梅花,我叫人去折些回來,你……還是別亂出去逛吧。”逢春挺着這麽大的肚子,他光看她走路都覺瘆得慌,恨不得她一直好好坐着,然而此舉又有違醫囑,姜筠心中端的是糾結無比。
逢春心底嘆了口氣:“那好吧,我不出去亂走。”
姜筠微微展顏,輕吻逢春的臉頰安慰:“我知道,你整日待在苑裏,悶得緊了,待到明年的這個時候,你想怎麽出去轉,就怎麽出去逛。”一人身系着三條命呢,半點都馬虎不得,姜筠輕輕哄道,“乖啊,再忍幾個月就好了。”
逢春嘟着嘴巴道:“二爺嘴裏說的好聽,等到我生完孩子了,哪有空閑這逛那轉的呀,你白天又不怎麽家,我也出去玩了,誰照顧你的兩個小心肝兒寶寶啊。”
姜筠輕輕一笑,目光溫柔:“說的也是,還要繼續辛苦娘子照顧它們長大呢。”
逢春蜷指頭彈一下姜筠的額頭,笑靥如花道:“二爺既不叫我出門,那你扶我在院子裏走幾圈吧。”
姜筠一口應下:“沒問題!”
去歲時,姜筠臘月二十才開始休年假,今年,姜筠臘月十五便從外書房解放出來,除了給長輩們請安外,一律待在如意苑陪逢春,哪知,好景才過兩日,清平侯府忽傳來一道急訊,侯府世孫韓超染了急症,在臘月十八猝死亡命,韓氏陡聞此消息時,悲恸的直接昏死過去。
韓氏出自清平侯府長房,韓氏為房中長女,韓超是其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姐弟倆關系極好,除此之外,長房另有庶弟一枚,年方十歲,韓超成婚已四年,膝下只有一個三歲的嫡女,尚無男丁。
逢春不知道的是,姜筠心中也掀起了驚濤駭浪,他記得,韓超明明是在惠安二十五年時,離京外辦差事時遇到意外亡故的,他原打算在新年之後,想法讓他推掉那趟差事,以此來避過他記憶中的那場意外,誰知……
姜筠心頭有些茫然,難道韓超英年早逝的事情,竟然改變不了麽。
“二爺,你是不是有什麽煩心事?這幾天怎麽總是恍恍惚惚的,還是有哪裏不舒服呀?”逢春捧着七個多月的巨肚,在一臉沉思的姜筠身邊坐下,輕輕推着他的手臂。
姜筠回過神來,輕輕撫摸逢春的臉頰,語氣溫柔:“我沒事,只是晚上有些沒睡好,你別擔心……”說着,又緩緩蹙起眉頭,“你怎麽又一個人走路了,我不是和你說了,我在家的時候,你叫我,我不在的時候,叫個穩重的丫頭來扶着,你怎麽又不聽話?”
逢春抱着姜筠的胳膊,笑得一派嬌憨明麗:“哎喲,我就在屋裏走路,連個門檻都沒有,哪裏需要那麽誇張呀,我自己小心着呢。”
姜筠伸臂一撈,将逢春挪坐到自己膝蓋上,用自己所有的溫暖摟抱着她,一臉真切的關懷道:“還是小心些好,正常人走路,還會腳底打滑摔跤呢,何況你挺這麽大個肚子,乖乖的,以後別不聽話,咱們要把所有的意外都防着,順順利利的生孩子。”
逢春伸手圈住姜筠的脖子,軟軟的撒嬌:“好,我聽二爺的話。”
姜筠微舒眉峰,又道:“如今正值國喪期,不能放爆竹,也不能唱戲,今年春節會過的很冷清,大概只吃頓團圓的年夜飯,待吃過年夜飯,我送你先回來歇着,你再有兩個來月就生了,不能累着。”依照姜筠心裏的真實想法,逢春最好不去聚餐年夜飯,不過,她上頭有兩層婆婆,雖然懷着身孕,但也不能太過,怕給她招來婆婆們的不滿,唉,到那一天時,他多操着些心就是。
逢春低低嗯了一聲,忽然輕語問道:“二爺,你覺着這兩個孩子,是男,是女,還是男女都有?”自從逢春确診懷了雙生胎後,兩人還從來沒讨論過,兩個孩子的性別問題,若把這三種情況按簽排序,雙男自是上簽,一男一女為中簽,雙女大概是下簽。
“今兒怎麽想起問這個了?”姜筠的臉頰抵着逢春的發頂,溫聲說道,“我早說了的,不管是男是女,我心裏都會很喜歡。”
逢春翻了翻白眼:“你心裏難道一點想頭都沒有?”
姜筠輕輕‘唔’了一聲,緩緩笑道:“自是一男一女最好,一下子就兒女雙全了。”
逢春低聲說道:“我也想生個一兒一女,可我怕是兩個丫頭……”
“兩個丫頭,我也喜歡的。”姜筠接口道。
逢春悶聲道:“我怕……爹娘不高興。”
姜筠溫聲安撫道:“阿箬,婷姐兒不都是丫頭,爹娘不照樣疼着寵着,咱們先生兩個姐姐,後頭再生一個弟弟也不遲啊,你別胡思亂想……”低頭親了親逢春的臉頰,姜筠接着道,“是不是臨盆期越來越近,你又害怕啦?”
逢春不想隐瞞姜筠,低聲回道:“嗯,我害怕,我怕生不下來……”
姜筠一下一下撫着逢春的肚子,好言寬慰道:“喬太醫說你的胎脈很好,好幾個經驗老道的穩婆,都摸過你的胎相,胎位也是正常的,我已經問過了,那些會難産的孕婦,有的是胎位不正,先出來了腳,還有的是胎兒太大,擠不出來娘胎。”
“你的胎位很正,咱們不用擔心這個,你肚子雖然大些,但畢竟懷的是兩個,胎兒其實比正常的單胎還小一點,你呀,只要在生産的時候攢夠力氣就行,你懷兩個寶寶這麽長時間了,他們兩個一直挺乖的吧,除了在你肚子裏打滾玩,別的也沒很折騰你對不對。”姜筠徐徐緩緩地說道,“我聽娘說,二叔屋裏那個有孕的丫頭,足足害喜到七個月呢,她吃不好睡不香,肯定憔悴了好些,你自己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有多漂亮,阿箬瞧起來都沒你嬌豔。”
逢春輕捶一下姜筠,笑嗔道:“哪有你這麽埋汰親妹妹的?”
姜筠點點逢春的鼻子,眉眼含笑道:“她又不知道,只要你別偷偷去當耳報神就行……咱們家有的是滋補品,等你生完孩子,不管虧空多少,都能給你補回來,保管把你養成大胖媳婦。”
逢春彎眉一笑,又好奇地問道:“對了,二嬸那邊的翠繡姑娘,應該到生産的日子了吧,怎麽還沒聽說有動靜?”孟氏那邊懷孕的丫頭,以前只能算是通房,等生完孩子後,大概才能擡升為姨娘。
“你還有空操心別人的事情?還是多顧着點自己吧。”姜筠板起臉,語氣不太贊同的說道。
逢春嘟嘟嘴巴:“我想知道,她從有動靜開始,到把孩子生出來,一共需要多長時間,也給我點心理準備嘛。”
姜筠微微蹙眉道:“這個不好說呀,聽說,快的一個多時辰就好,慢的一天也生不完,噢,好吧,我叫人注意着些。”
兩人才說過二房的翠繡姑娘,誰知用完晚飯沒多久,便有人來報,說翠繡姑娘那邊有動靜了,逢春本來都要爬上床睡了,陡聞翠繡已開始生産,又捧着肚子躺回炕上等消息,姜筠瞧得有些無語,便也一道陪着,遣了丫頭全下去,姜筠摟着逢春,哄小孩兒似的拍着她,逢春很快就被拍的腦子迷糊,沒過多久,逢春直接呼吸綿長的睡着了。
等逢春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更半夜了,是被尿急憋醒的,遂推了外頭的姜筠起來,解決完生理問題後,逢春忽想到睡前關注的問題:“翠繡姑娘生完了沒?”
姜筠一頭瀑布汗地喚值夜人,問二房那邊的情況,得到的答複是,翠繡姑娘子時三刻生了,是個姑娘,逢春躺回床上後,自言自語道:“子時三刻生的?那就是快四個時辰吧……”
“大半夜的,腦子還挺清楚。”姜筠忍俊不禁地摸摸逢春腦袋。
逢春不悅,伸腳踹姜筠:“說什麽呢你!”
姜筠握住逢春的腳丫子,輕輕撓了她兩下腳底板。
逢春哎喲着笑了兩聲:“讨厭啦你!”
姜筠松開逢春的小腳丫,笑道:“好啦,不鬧了,離天亮還早呢,再睡會兒吧。”
不幾日,就到了除夕之夜,因是國喪期間,過世的老太後又是嘉寧長公主的生母,更兼還未滿百天,府邸的燈籠俱是一色的白,阖家老小也都穿着素淨,誰也沒有打扮的花枝招展,嘉寧長公主喪了親娘,韓氏沒了親兄弟,兩人的神色都是淡淡的。
沒有樂器的吹拉敲打,也沒有戲子的咿咿呀呀,兩桌人安安靜靜地吃着年夜飯,飯畢,姜筠即送逢春回了屋,陪了逢春一會兒後,又回去與衆親長一起守歲。
一個清清靜靜的新年很快過去,待翠繡坐完滿月時,孟氏将她生的女兒抱走撫養,那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小女孩,因多了一個非親娘生的小妹妹,姜籬一直有些不大開心,忠敬侯府原本打算一出正月,就讓姜簡迎娶趙家姑娘,誰知太後去歲隆冬突然薨了,此事也只能暫且擱置下來。
春暖花又開,逢春臨盆的日子愈來愈近,生産的一應事務,姜夫人料理的周周全全,光給逢春接生的穩婆,就請來了四個,且個個都是接生名手,她們每天挨着個的摸逢春肚子,一遍又一遍的表示‘胎相很好,雙生子懷的也不算很大’,一天一天的給逢春洗腦。
除接生婆的業務素質高之外,姜夫人還選上來四個奶媽子,個個身體健康,長相富态,奶水充足,更別提生産時要用的産床、幹淨的棉布,全新的被褥……不止如此,姜夫人每一日都親自過來看一回逢春,叫她凝定心神,不要着急。
被這麽隆重的架勢對待着,逢春都忍不住心底默想,她要是生不出來一個兒子,真是有點對不起這個陣仗。
事到臨頭了,逢春反沒有了先前的患得患失,每天該吃就吃,該睡就睡,散步運動的鍛煉,一點兒都不敢偷懶,想是逢春的喜訊遲遲沒有送回娘家,曹氏和高氏又來了個産前二探望,曹氏笑着打趣逢春肚裏的兩個娃娃:“莫不是太貪戀娘親了,才一直不舍得出來吧。”
逢春捧着滾圓滾圓的肚子,眼角溫柔道:“誰知道呢。”
曹氏探身輕點一下逢春的肚皮,逗弄道:“乖寶寶們,還不趕緊出來,你爹爹娘親都等着疼你們呢。”
說來有意思的緊,四個女眷是在次間說話,姜夫人坐在炕桌的一側,逢春坐在炕桌的另一側,高氏才是逢春的正經嫡母,而挨着逢春坐的卻是曹氏,高氏坐在炕床旁邊的椅子裏。
姜夫人在一旁笑着道:“太醫那裏雖算有日子,但早幾天晚幾天的情況,也很常見,這都沒個兒準的,兩個小東西在娘肚子裏待的舒坦,卻把它們爹急的喲,這兩天直上火。”
曹氏輕輕笑道:“姑爺頭一回當爹,還一下得倆孩子,大概是心情太激動了吧。”
姜筠的心情可不單單只有激動,而是各種情緒複雜的煎熬着,連吃了兩天敗火藥,都不大頂用,逢春忍不住輕聲嘀咕道:“你可有點出息吧。”
“還不都是因為你?”姜筠也忍不住犯嘀咕,他一直都在上火,才敗了舊火,新火又來,他有什麽法子。
逢春扁扁嘴巴:“哪裏是因為我啊。”用指尖戳戳自己的肚皮,“都怪它們才對吧,等它們出來了,我一人打它們一巴掌,給二爺消氣敗火如何?”
姜筠板臉瞪眼道:“有你這麽當娘的麽。”
逢春攤攤手道:“誰叫它們不聽話,氣得自個兒老爹直上火。”
姜筠彎唇笑出聲來:“你呀,你呀,都什麽時候了,還油嘴滑舌。”
逢春摸摸姜筠的腮幫子,勸道:“我知道二爺是擔心我,才會這麽焦躁上火,只要我生産的時候,你在外頭陪着我,等着我,我就不害怕,瞧你,這幾天吃不香,睡的也不好,人都不精神了。”
姜筠覆上逢春柔軟的手背,微微苦笑道:“敗火藥對我沒用。”你才是我的良藥嘛,暫且抛開那些複雜煎熬的情緒,姜筠打算與逢春說點輕松的事,“明天就是三月初八了,知道是什麽日子麽?”
結婚紀念日呗,逢春故意裝出一臉迷糊表情:“什麽日子啊?”
姜筠用力啵一口逢春的嘴巴,才黑着臉兇巴巴道:“給我裝傻是吧。”
逢春擡眼望着屋梁上的彩雕圖案,嘴裏閑閑道:“我沒裝傻,我是真傻,二爺不知道一孕傻三年嘛。”
姜筠黑線片刻,才聲音柔柔道:“兩年前的三月初八,咱們成了親。”姜筠的腦傷那麽嚴重,或許當時就沒氣了,而他死去的魂魄也不知怎麽回事,竟飄回了惠安二十三年,陰差陽錯附了姜筠的身體,這才造就了他和逢春,逢春嫁的不再是韓越,韓超又提早亡故與惠安二十四年底,雖然還是同樣的人,但早已不是同樣的事了。
逢春收回上瞟的目光,略不好意思道:“我當然記得,就是想逗二爺玩玩嘛。”
姜筠又道:“逢春,你實話實說,這兩年來,我待你好不好。”
逢春點點頭,點贊道:“二爺待我非常好。”好到超出了她的想象。
姜筠再道:“我以後會一直待你這麽好。”
逢春也演繹了一把‘憋說話吻他’模式,姜筠已茹素許久,此時被小妻子狠狠親了半天,不僅心中動情,身體也生了情,前者任由它滋生萌發,後者理智忍下壓住,姜筠輕輕摸着逢春的肚子,低聲說道:“小心肝兒寶貝們,你們明天要是能高高興興的出來,爹爹保證,以後一根手指頭也不碰你們,你們說好不好。”
“要是它們調皮搗蛋不聽話呢?你也不管?”逢春一臉匪夷所思道。
姜筠一臉理所當然道:“我不管。”
逢春使勁瞪眼,卻聽姜筠慢悠悠地補上三個字:“你來管,我只管當慈父,你來當嚴母。”
也不知逢春肚子裏的孩子,是不是和它們老爹心有靈犀,三月初八時還真有了動靜。
逢春生産的跡象遲遲不來,姜筠又着急的牙疼上火,借着遲遲不愈的‘病假’,他外書房的課也暫停幾日,初八那日,天氣晴好,姜筠拖着逢春在後院散步鍛煉,海棠花已星星點點的盛開,一樹胭脂色的芬芳,逢春走了幾圈後,忽起了掐朵花的念頭,姜筠自然手把手地扶着她,嘴裏還輕聲嘀咕道:“散個步也不安生,真是淘氣!”
就是伸手掐上花苞的那一刻,逢春忽覺腹部輕輕的抽痛起來。
逢春掐花的姿勢仿佛定格了一般,姜筠瞧得奇怪,便問:“怎麽了?”
指尖用上力氣,逢春折下一小枝海棠花,又将海棠花湊到姜筠的鼻尖,然後才雲淡風輕地說道:“我好像要……生了。”
姜筠生生被刺激的扭曲了臉,轉頭就沖前院大喊:“晴雪,快去叫穩婆過來!”然後,一臉緊張地問逢春,“你怎麽樣了?可疼的難受?還能不能走路?要不要叫人搬藤椅過來?”
逢春感受了一下陣痛情況,擺擺手道:“不用,不用,你扶着我慢慢走回去,我走的動。”
自逢春躺上産床後,姜筠才知,心裏先前的複雜煎熬,與這會兒一比,根本就是小巫見大巫,姜筠背着雙手,在房外踱個不停,穩婆說出聲喊痛容易浪費力氣,逢春便幾乎沒怎麽吭聲,只斷斷續續地露出來幾聲低吟。
姜筠也不知自己在院子裏繞了多少圈,才終于聽到裏頭傳來第一個嬰兒的哭聲,響亮的要命,然而是個女娃娃,姜筠顧不上欣喜,因為第二個還沒影子呢,姜筠只聽裏頭的穩婆一遍一遍道:“二奶奶吸氣,用力,吸氣,用力……”
生出來頭一個孩子時,有一個穩婆已出來報告過,說逢春的情況還好,姜筠稍覺心安,又過一會兒,只聽穩婆欣喜的聲音喊道‘第二個露頭了,第二個也露頭了’,姜筠右手握拳,不住地捶着左手心,一露頭就快了,當第二陣嬰兒啼哭聲響起時,穩婆也跟着高聲喊道:“第二個是公子!”
姜筠蕩悠悠了許久的心,終于落回胸腔子裏,渾不知身上的衣裳已濕了多少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