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逢春V (1)

待辦過姜箬的回門酒之後,姜家的婚嫁喜事也算暫告一個段落。

進入四月,微燥的暑意漸漸露了頭,陽光燦爛的午後,逢春挨着個的給嫤姐兒和晏哥兒洗澡,兩個小娃娃已過兩周歲,生得又不是同一個性別,未免嫤姐兒再好奇去玩弟弟的小弟弟,逢春已不叫小姐弟倆再坦誠相對。

按照年齡序齒來排隊,逢春先去提溜嫤姐兒進小澡盆。

午覺睡醒後,嫤姐兒跟爹爹和弟弟玩得特別歡,嫤姐兒年齡雖小,卻已很能說話了,在逢春扛着她走的時候,嫤姐兒一陣張牙舞爪的不樂意,奶聲奶氣的喊道:“不洗不洗,爹爹,玩兒,玩兒……”嫤姐兒視線的凝定之處,他年輕帥氣的爹爹慵懶歪在搖椅裏,她雪白漂亮的小弟弟正趴在一旁,用小胖手摸老爹的小胡茬玩。

嫤姐兒一日日長大,掙紮的力道已算不小,逢春差點就快抱不住她。

伸手拍一記嫤姐兒的小屁股,逢春板起臉,擺出母夜叉媽媽的威風:“不許鬧,不洗澡澡,你就變成臭丫頭了,你爹爹喜歡香噴噴的嫤姐兒,不喜歡臭烘烘的嫤姐兒,你自己聞聞,你臭不臭……”

其實,逢春每天都有給嫤姐兒洗澡,女兒哪裏會臭,她這麽說,不過是一個說辭罷了。

不過,嫤姐兒不知道母親在騙她,還有模有樣地舉起小胳膊,湊在小巧精致的鼻孔邊,十分認真的嗅了好幾下,逢春以前哄她洗澡時,常拎着她的胳膊故意聞兩下,告訴女兒她臭臭,小丫頭耳濡目染之下,自然而然就學會了怎麽聞自己身上的味兒。

逢春見女兒安靜下來,心底暗暗偷笑之際,又忙趁熱打鐵地哄道:“是不是臭臭了你,嫤姐兒聽話,我們要每天洗澡澡,才會又香又漂亮,爹爹、祖父、祖母才會特別喜歡你,要乖哦,不許鬧了……”

別看嫤姐兒小小年紀,卻也相當愛美,聽了母親‘洗澡會漂漂’的話,便乖乖的不再鬧了,然後還特親昵的去圈母親的脖子,逢春笑了一笑,順便再誇女兒一把:“我家嫤姐兒最乖最聽話了。”

這個時候,像只小狗狗般趴在姜筠懷裏的晏哥兒,忽然蹦出兩句:“姐姐好臭,姐姐好臭……”

逢春放目望去,只見姜筠握拳掩唇,俨然一幅在偷笑的模樣,逢春無語地白姜筠一眼,抱着答應洗澡的嫤姐兒進了淨房,她都已經搞定閨女了,還需要你馬後炮的來救場?再說,你若真想救場,你怎麽不自己早點開口,偏去教幹啥都慢半拍的晏哥兒,無聊呢吧你。

看到媳婦抱着女兒離開後,躺在搖椅裏悠然自得的姜筠,摸一把漂亮兒子的小腦瓜,表揚道:“好兒子,真乖。”

晏哥兒不吭聲,只将腦袋瓜在老爹身上蹭了蹭。

逢春領着洗香香的女兒回來後,再換不管幹啥都非常配合的晏哥兒去洗澡,給兩個孩子洗了澡,夫妻兩人帶一雙兒女離了如意苑,去姜府的花園裏逛逛,順便去玩兒會秋千,初夏季節,園子裏柳蔭翠碧,瑤花缤麗,時有清脆的鳥鳴聲劃過耳邊,各種景致美不勝收。

“秋千!秋千!”嫤姐兒伸手扯着姜筠天青煙雨色的袍角,一臉興高采烈的喊道。

姜筠神色溫柔地摸了把女兒,笑道:“走,爹爹帶你玩秋千。”

長公主府花園裏的秋千,屬于豪華版的座椅式,兩個紅三角木樁牢牢地紮入地下,上頭以一根粗壯結實的橫梁銜接,四條鐵鏈子穩穩的吊着一張座椅,姜筠一掀袍角,率先坐上秋千椅子,然後分別将嫤姐兒和晏哥兒抱到上頭,一邊攬上一個,最後,朝站在秋千旁邊的逢春揚眉笑道:“還愣着幹什麽,到後面推秋千去啊。”

逢春默咬一口銀牙,叫上随行的晴雪一起添力,卻被姜筠不悅的阻攔:“不許叫人幫忙,你自己一個人來。”再吩咐跟随出來的晴雪、小鴿、和玲,“你們三個,都退遠點,什麽時候叫你們,什麽時候再過來。”

三個侍女一離開,逢春單手叉腰怒道:“你一個一百多斤的大老爺們,還帶着兩個小胖墩,我一個人怎麽推得動?二爺,你是不是也忒欺負人了!”

說好的我是你的心肝大寶貝呢,就是這樣寶貝她的哦。

姜筠攬着兒子和女兒,語氣悠悠道:“你頓頓都要吃兩碗飯,怎麽會沒力氣推秋千?別啰嗦了,快點推去,嫤姐兒都等得着急了。”嘴裏調侃完逢春,姜筠忙去安撫心焦焦的女兒,“噢,小乖乖,不着急,你娘就去推咱們蕩秋千了。”至于晏哥兒,只十分安靜的等待着,因被父親健碩的手臂攬的牢牢的,小胖子很有安全感,索性将腦袋一栽,靠在老爹的身上。

爺仨一個不知道憐惜老婆,一個只知道急吼吼的玩,另一個只管當安靜的小胖子,直叫逢春氣不打一處來。

氣呼呼的走到秋千座椅後,逢春直接爆發出洪荒之力,将爺仨用力搖晃起來。

秋千一動,嫤姐兒立時喜咯咯的歡笑起來,姜筠則笑眯眯地鼓勵老婆:“再用點勁兒。”晏哥兒不發表意見,只管歪着腦袋享受。

今日本是休沐之期,午睡醒後,姜大老爺閑來無事,便拉了妻子一道來花園走走,兩人正在瑰豔的花林中散步時,忽遠遠聽到小孫女興奮的小奶音,遂尋音而來,借着蔥郁花木的掩映,老夫妻倆看到了小兒子一家,曾經的傻兒子坐在秋千上,一手攬一個漂亮娃娃,眉梢眼角均是溫柔的笑意,嘴裏卻不住的說着風涼話,小兒媳則在後頭發力推秋千,一幅咬牙切齒的氣鼓鼓模樣。

姜大老爺駐足一棵海棠花樹邊,望見遠處之景後略怔一下,随即再輕輕笑道:“筠兒和他媳婦倒挺……合得來。”

“許是命中注定的緣分吧。”姜夫人低聲笑嘆一句,又緩緩說道,“咱們筠兒沒好之前,我常想着,這丫頭雖是庶女,但好歹也是公府千金,配咱們的傻兒子,到底是委屈了,就盤算着,等她嫁到咱們家來後,我一定會好好厚待她,誰知……筠兒逢遭大劫之後,居然去了病根。”

姜夫人伸出保養得宜的右手,輕輕攀低一枝海棠花,再道:“她的閨名喚作逢春,俗而不雅,寓意卻好,我第一次聽到她的名字時,立即就想到了枯木逢春這個詞……鐵樹開花,枯木逢春,說的都是奇事呢,筠兒遇到逢春之後,竟真的逢春了,你說奇不奇,這幾年下來,小兩口和和美美,好得不得了,老爺說,這是不是命裏的緣分?”

姜大老爺伸手攬住姜夫人的腰,柔聲笑道:“我們也是命裏的緣分。”

姜夫人輕輕一笑,卻沒有說話,心裏只暗暗回道,我們之間的緣分,沒有兒子和他媳婦的深呢,素手輕輕舒展開來,被攀彎的海棠花枝,重新彈回原來的位置。

蔥郁鮮豔的花木掩映之外,只見小兒媳許是推秋千累了,已一起坐到了秋千椅子上,小兒子給小孫女塞了一塊帕子,又笑眯眯地抱起她,叫小孫女給小兒媳擦額汗,原本一臉氣鼓鼓的小兒媳,登時笑靥如花,麗色照人,之後兩人各抱一個孩子,借雙腳蹬地之力,一起慢悠悠地晃起秋千來。

“他們一家子玩得正樂呵,我們就別過去了,散的夠久了,回吧。”姜夫人收回遠望的目光,語氣斯文調子娴雅地對姜大老爺道。

姜大老爺微愣了一愣,随後應道:“好。”随妻子靜靜離開時,姜大老爺又回望小兒子一家幾眼,父慈母善,兒歡女笑,好一幅天倫之樂圖,略走一陣之後,姜大老爺忽問道,“羨珺,你怎麽了?”

姜夫人溫柔一笑:“沒怎麽呀。”

又過幾日,便到了四月府試之期,府試共考三場,姜筠在離家之前,特意囑咐逢春,他不在家的日子裏,千萬別把兩個孩子再領回主屋睡了,二月縣試時,他離家數日不歸,逢春因夜裏無聊,就将兒子女兒帶回屋裏陪|睡,許是娘仨一起睡特開心,等姜筠考試歸家後,倆孩子晚上賴着不想走了,這回一定得引以為戒。

“二爺不叫孩子們陪我,那我要怎麽打發漫漫長夜呢。”逢春斜着一雙無辜的眼睛,故意問姜筠。

姜筠俯下腦袋,重重地親一口逢春,給她奉上最衷心誠懇的建議:“想我,念我,思我,盼我……”

逢春哈哈一樂,笑趴在姜筠懷裏。

姜筠出行之前,嫤姐兒給了老爹愛的親親,晏哥兒給了老爹愛的抱抱,接受完一雙兒女的雙重鼓勵後,姜筠帶着随從離府,去參考四月舉辦的府試。

老公出門後,除了逗孩子時,逢春還真有些無聊,想到又好一陣子沒回娘家了,遂予姜筠離家後的次次日,向姜夫人申請回一趟陶家,因為帶着孩子不方便,逢春又請托姜夫人,讓嫤姐兒和晏哥兒留在明萱堂裏玩,待安排妥當之後,逢春坐着木質轱辘的馬車,一路迷糊着睡去了陶家。

有道是,相請不如偶遇,逢春并未與逢蘭相約回娘家,兩人卻在同一日回來,更巧的是,兩人在大門口就碰着了,逢蘭今日回娘家的緣由,是她的胎已坐得穩穩當當,于是,由夫婿姚銘親自陪着回來娘家,而逢春是有一陣子沒回來了,所以,這日特意回陶家看看。

閑聊幾句後,兩人一道往裏走,邊說邊笑,姚銘在一旁充當安靜的壁花。

一行人剛走出一扇月洞門,忽見一個穿着紫衣的半大少年,從一大座假山後頭繞了出來,逢春定睛一看,竟是數月未見的逢謙。

逢謙自幼體弱多病,身材難免瘦小柔弱,比一般的十三歲男孩子,更顯小一點,只見逢謙快步躍上前來,略顯蒼白的臉上,沁着一層薄薄的汗珠,似乎是匆匆忙忙跑過來的,逢春維持着溫和的神色,說道:“原來是七弟弟啊。”

“五姐姐,我有事求你幫忙。”逢謙也不客套廢話,直接開門見山的說明來意,說完要求,立馬補上一句撒嬌似的請求,“你答應我好不好?”

逢春微微一愣,漸漸斂去溫和的神色:“你總得先和我說是什麽事吧。”

逢謙眼眶立時濕潤起來,語氣相當委屈的說道:“五姐姐,你去向祖母求情,求她放娘出來好不好?五姐姐,你也是娘的女兒,你不能坐視不管呀。”

逢春露出一幅為難之色:“七弟弟,祖母已說過了,誰也不許去替母親求情,誰若明知故犯,以後就不再是陶家子孫,祖母是長輩,我不能不聽她的話啊。”叫她去求陶老夫人放高氏出來,那肯定是找錯人了。

“不不不,五姐姐,如今你身份貴重,祖母一定會給你面子的。”逢謙一臉眼淚汪汪的說道,“求求你了。”說完,竟直接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五姐姐,我求求你了,你替我救娘出來吧……”

逢蘭忍了許久,見逢謙居然當衆跪地,立馬吩咐身旁的丫鬟道:“快把七少爺扶起來!”看着哭哭啼啼的逢謙,逢蘭皺着眉頭說道,“七弟弟,男兒膝下有黃金,你這幅樣子成何體統?祖母做出的決定,晚輩怎好置喙,你讓五姐姐去找祖母,不是陷五姐姐予不孝之地麽?”

姚銘也不裝安靜的壁花了,盯着哭天抹淚的逢謙道:“逢謙,你五姐姐已是出嫁之女,不好再摻和娘家的家事,你還是莫強人所難了。”心裏卻在默想,幸好姜二表哥今天沒随着來,要不然,他指定拉着逢春嫂子掉頭就走。

逢春則在心底郁悶,真是出門沒看黃歷,不過……

她是臨時起意回來陶家,又才進到陶家府內,逢謙便得到消息趕來,看來,他是早叫人盯着門房,一等她來,就有人給他傳了消息,又在去福安堂的路上特意攔着她,逢春微微蹙眉道:“我剛好要去福安堂見祖母,七弟弟不如也一道來罷。”

逢謙如今對陶老夫人怯怕的很,每回見面,都直如老鼠見了貓,陡聽逢春叫他一起去福安堂,下意識的拒絕道:“我不想去福安堂。”自母親被關禁閉之後,就再也照拂不了他,祖母每次看到他,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訓斥一通。

聽逢謙拒絕的如此幹脆利落,逢春不由有些好笑:“七弟弟,你不是說想求祖母放母親出來麽,你不一道去福安堂,怎麽給母親求情啊。”

逢謙扁了扁嘴,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五姐姐,你一個人去吧,我不能去……”

逢春奇道:“為什麽不能去?”

逢謙嘴唇讷讷了一陣,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事情走向跟想象中的劇本完全不一樣,逢謙心裏一煩又一躁,最後索性使起少爺性子,不耐煩的嚷嚷道:“反正我不能去,你自己一個人去找祖母求情不就完了嘛?!”

照七姐姐和他說的,等五姐姐回來家時,他半道去截住她,哭着跪着去求她,她一定礙不下面子,會答應他的請求,可為毛現實是五姐姐不僅沒有答應,反而還要拖着他一起去福安堂啊,祖母都說了,他每去給母親求一次情,就要挨二十板子,這回要是再去,可都該挨第三回了。

逢謙這小子是在搞笑呢吧他。

逢春幾乎忍不住心底的崩潰之意,臉色淡淡道:“七弟弟口口聲聲想母親出來,那為何不敢與我一起去福安堂?莫不是随便說說而已,若是這樣,我也不必冒着惹祖母生氣的風險,去開這個口了。”

逢謙是個窩裏橫性子,對于最近愈發嚴厲的陶老夫人,他自然是懼怕無比的,而對于逢春這個姐姐嘛,逢謙卻是一點也不害怕的,他以前也沒少沖逢春這個姐姐發過脾氣,逢謙三番兩次被逢春的話氣着,不由大聲的嚷嚷道:“我當然是真想母親出來,誰随便說說了!你快點去說,不然我告訴爹去……”

逢春十分無語的去望天——逢謙,你是十三歲,不是三歲好麽。

五姑奶奶和八姑奶奶回娘家來探親,卻被逢謙少爺堵在半道上,還哭着跪着求五姑奶奶說情救三太太,待這個消息傳到福安堂時,正等逢春逢蘭姐妹過來的陶老夫人,當即拍桌大怒:“這個不長記性的東西!把七少爺給我叫過來!”

福安堂內。

一個茶杯重重砸在逢謙腳邊,驚得他踉跄倒退幾步,坐在羅漢床上的陶老夫人,一拍手邊的方形小桌幾,怒喝道:“你個孽障!把我的話都當耳旁風了是不是!”喘勻實一口氣後,陶老夫人盯着受到驚吓臉的逢謙,喝問:“這是誰教你的!說!”

陶老夫人面色冷峻的勃然大怒,逢謙被罵的小心髒一抖,一個回合都沒撐住,直接就把出主意的人賣了:“是七姐姐……”不僅不打自招的出賣逢瑤,還将逢瑤所謂的計劃,也一股腦兒抖了出來,“七姐姐說,五姐姐好面子,只要我當衆哭着求她跪着求她,她就會答應我的,叫我盯着點,只要她回來,就……”

逢春在心底無語的翻白眼——她再好面子,也不會在救高氏的事情上好面子呀。

“好啊!真是好啊!”陶老夫人臉上冷笑連連,嘴角更是滿滿的譏諷之色,“她上次說想你了,接你去了韓家一趟,就給你出了這麽個馊主意!”

見陶老夫人似有繼續發飙之兆頭,逢謙吓的臉色蒼白,忙求饒道:“祖母,我錯了,我錯了,求你別再打我了!”柔弱的臀部已挨了兩回打,他實在是吃不住那種疼了。

“知道我會打你,你還不長記性!”陶老夫人滿心都是恨鐵不成鋼的憋火,心中發了狠勁要管教逢謙,遂道,“我今天最後和你說一次,你以後再找這個求那個,說救你娘的事情,我就每回多打你十板子。”轉頭看向侍立一旁的孫媽媽,吩咐道,“帶七少爺出去,打他二十板子的家法。”

一聽又要挨板子,逢謙的身形立時搖搖欲墜,幾乎是快被吓昏過去的模樣,陶老夫人瞧着幼孫的臉色,硬起心腸道:“你記住了,這回還打二十,下次不長記性,就打三十,再有一次,就打四十,依此類推,我看你能挨得住幾回打!”

逢春逢蘭等人忙出聲求情,表示逢謙身子柔弱,又是受逢瑤蠱惑哄騙,就饒過他這一遭吧,陶老夫人想了一想,最後決定:“這頓打先給你記着,禁足三個月,好好在屋裏給我讀書!”

聽聞逢春和逢蘭兩個孫女一道回來,陶老夫人剛高興一小會兒,就被逢謙之舉氣了個半死,還有逢瑤這個丫頭,馬上就要生孩子了,還有心思動歪點子,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陶老夫人努力壓住心頭怒火,對一身清貴之氣的姚銘道:“家裏孩子不懂事,叫姑爺看笑話了。”

姚銘忙表示不會不會,又較為含蓄地提醒道:“說來,逢謙兄弟已不是小孩子了,是該好好讀點書,學些知事明理。”

陶老夫人輕輕嘆了口氣,不再提質量最差勁的一個孫子,轉而說起逢蘭的身孕:“雖說胎坐穩了,但素日還是要多加注意,吃的,用的,都要謹慎些,以後身子重了,就別再往家裏回了,好好養着身體才是正經。”

逢蘭自是謝過陶老夫人的提醒。

這幾日正是京城的府試之期,陶老夫人知道姜筠又出門考試去了,遂對逢春道:“府試只考三場,算算日子,姑爺要麽明晚,要麽後早,就該考完回府去了。”

逢春笑道:“二爺說了,他明晚就回來,他住不慣外頭的客店。”

陶老夫人嘴角輕勾,笑道:“五姑爺是在金玉錦繡堆裏長大的,外頭的住宿條件,自和長公主府差遠了。”說過逢蘭的孕事和姜筠的考試,陶老夫人又道,“你們沒到之前,我剛剛收到你們四哥的來信,信上說,他媳婦也有喜了。”

逢蘭肚子有些微微的外凸,聞言一臉喜笑道:“這麽快?那四哥約摸年底就能當上爹了。”

聞聽蘇氏有喜,逢春也很為逢則高興,其實,以逢則的年紀,孩子都該正經念書了才對,全因高氏在背地裏搞怪,才弄出這麽多的是是非非,唠家常到中午之後,逢春、逢蘭和姚銘在陶家留了午飯,飲過飯後清茶不多久,三人以不打擾陶老夫人午睡為由,一同告辭而去。

回了長公主府,逢春得知嫤姐兒和晏哥兒都在明萱堂午睡,便未過去接孩子,自回如意苑歇息一陣,等過了午後才去明萱堂接兒女,因姜筠說晚上即歸,逢春哄睡兩個孩子後,就一直抽着下巴等啊等,等的差點變成蚊香眼時,姜筠才終于回到如意苑裏。

聽到外頭傳來動靜後,坐在燈前打困盹兒的逢春,迷迷糊糊着往外去迎姜筠。

初夏的夜裏,微微泛起一點點的寒意,院子裏懸着好幾只大紅燈籠,照亮外出夫君回家的路,逢春走下主屋的三層臺階時,姜筠已大步流星地來到了院子中央,月華如水,逢春露出一臉困倦的微笑,迎到姜筠身前:“二爺回來了,二爺這趟出門辛苦了。”

姜筠眼睛亮亮的,臉上挂着柔和的笑意,牽握住逢春的手,拉她往屋裏回,邊走邊問道:“嫤姐兒和晏哥兒都睡了?等我等困了罷。”

走了幾步路後,逢春的困意已略散去一些,笑回道:“兩個孩子早都睡了,晏哥兒是自己睡的,只哄了嫤姐兒一陣子,本來都快等睡着了,二爺一回來,我就不怎麽困了,來,先寬衣沐浴,洗洗這幾天的勞累,我給二爺當搓澡小丫頭。”

逢春的神色既溫柔又俏皮,外出數日的姜筠心裏,登時湧起一片暖融融的舒服暢快,掐一把逢春的小臉,笑道:“好。”

兩人略說幾句話的功夫,就已經回了卧房,聞聽二爺回來了,值夜的丫頭們已趕緊去備水,逢春替姜筠寬了衣裳,又抱着早預備好的幹淨中衣,遂姜筠一道去了淨房,淨房的浴桶裏已盛好熱水,姜筠三下五除二脫了裏衣,一身光溜溜地坐進大浴桶裏。

逢春捏了一方軟巾子,在熱水裏浸濕後,慢慢在姜筠的前胸後背揩擦起來,姜筠望着搓自己膀子的逢春,忽而一臉暧昧的低笑道:“逢春,要不你也脫了衣裳進來吧,我們一道洗。”

“得了吧你,我早就洗過了。”逢春一下一下揩着肌理緊實的肌膚,略沒好氣地瞪姜筠一眼,“別打量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麽,考了三天試,你不知道累哦你,出門是君子,回屋就變色鬼,羞不羞啊你。”

姜筠在水裏一翻身子,右手臂壓在浴桶邊緣,滿是濕潤水花的左手去挑逢春的下巴:“誰讓娘子秀色可餐,惹的我愛當色中餓鬼。”

逢春一掌把姜筠再推回水裏,笑罵道:“別頑笑了,時辰已不早了,趕緊洗完歇着吧,二爺精神頭好,我可困了想睡了。”

姜筠果然不再頑笑,讓漂亮老婆伺候着美美洗了個澡,浴畢,姜筠一身沐浴過後的清爽舒坦,翻身壓住數日未見的媳婦,啞着嗓音沉沉的笑:“好妹子,你不想與我做水中鴛鴦,那我們還做帳裏鴛鴦……這幾日,我可想壞你和孩子們了。”

身上壓着滿是熟悉氣息的龐然大物,逢春躺在枕頭上,雙手捧着姜筠的臉蛋,嘟嘴抱怨道:“會不會說話啊你,誰壞了?我和嫤姐兒、晏哥兒可都好好的!”

姜筠笑眯眯地俯下頭,去親逢春的嘴角:“好春兒,我餓了……”

相公張口言餓,說不得,逢春只得以身為食,狠狠喂了一頓餓壞了的老公,次一日,天光明媚,嫤姐兒一跑進母親屋裏,就瞧到了幾日沒見的爹爹,小腳丫嗖嗖嗖一邁,立時飛撲到了老爹身邊,抱着姜筠的大腿,又蹦又跳又嚷嚷,顯然是興奮過頭了,嘴裏還大聲要求道:“爹爹,抱我,抱我……”

姜筠正穿着中衣洗臉,女兒一來,直接撂了手裏的面巾,彎腰掐住女兒的雙肋,将她高高舉起幾下,才把她抱坐在手臂上,露出一臉慈父般寵愛的笑容:“嫤姐兒又起這麽早啊。”

嫤姐兒和爹爹特別親,剛才又被舉高高了,登時樂得咯咯直笑:“我勤勤,弟弟懶,懶弟弟……”

逢春抖着一件海水綠繡深藍色蝙蝠團花的長袍過來,對正膩歪着樂呵的父女倆道:“嫤姐兒,先別纏着你爹爹了,叫你爹爹把衣裳穿好。”

嫤姐兒奶聲叫道:“我穿,我穿,我穿……”

逢春知道女兒的意思,她說她要給爹爹穿,逢春頓時一臉好笑道:“行啊,那你們父女倆玩吧,我去看看胖晏哥兒醒了沒,唉,這個懶小子喲。”

姜筠陪女兒玩耍之際,不忘叮囑逢春:“兒子要是還睡着,你就別打擾他,一定要讓他睡到自然醒,晏哥兒還小,不去明萱堂請早安,母親也不會說什麽的。”

逢春朝姜筠皺皺鼻子,輕哼一聲:“就你知道心疼兒子嘛。”她又不是後娘。

夏天暖和,晏哥兒已不如冬天那麽愛睡,逢春輕手輕腳進屋裏時,晏哥兒已經睡醒了,正安安靜靜的讓奶媽給他穿衣梳頭,望見母親來了自己屋裏,晏哥兒雖不會像嫤姐兒一般興奮的大聲喊娘,卻也會雙眸一亮的乖靜喚娘,碰上晏哥兒心情好的時候,嘴角還會咧出一抹秀美之極的笑。

逢春坐到床邊,去給胖兒子套襪子:“晏哥兒,你爹爹回來了,你高興不高興呀。”

晏哥兒嘴角輕咧,露出一口特別漂亮的小白牙:“爹爹回來,我高興。”

既然兒子女兒都醒了,遂一家四口齊往明萱堂,嫤姐兒習慣成自然,拉着懶弟弟沖在前頭,姜筠和逢春半夜貪歡,這會兒心頭正甜蜜,倆人便慢悠悠地跟在後頭,等兩人到明萱堂時,兩個孩子早由丫鬟奶媽看着進了屋裏,這會兒,一個已在和堂姐膩着玩兒,另一個乖乖地貼着姜夫人而坐。

“筠兒,府試考得如何?”姜夫人攬着漂亮小孫子,問昨晚就夜歸的兒子。

姜筠行過禮後坐下,一派溫文爾雅的氣度:“我自己覺得還行,至于能不能考過,還要看合不合評卷考官的眼緣。”

韓雅坐在一旁笑道:“二弟如此氣定神閑,想來考過府試,應沒什麽懸念。”

姜夫人笑道:“只要你認真學了,勤奮刻苦了,能不能考過都不打緊,爹和娘都不會責怪你。”傻兒子一朝變好,她已謝天謝地,她不求傻兒子多上進能幹,只要他踏踏實實做人,不學那些纨绔子弟的惡習,她就心滿意足了,與長子相比,姜夫人對次子的要求特別低。

不兩天,消息傳來,姜筠的府試也考過了,全家自然大喜,逢春笑着鼓勵姜筠繼續用功:“二爺,我還等着當秀才娘子呢,你可不能偷懶松懈啊。”

姜筠伸指輕點逢春的眉心,笑罵道:“你可真是沒出息,居然只想着當秀才娘子,就不能盼我點好麽。”

逢春立時笑嘻嘻道:“其實,我昨晚做夢,夢到我當進士娘子了哎。”

其實,姜筠的學習資源特別豐厚,給他請的教書先生,學識既豐富,又擅長各種考試輔導,姜家又是豪門貴胄,會擔任各種試場的考官,他很容易就可以結識到,姜策、逢則、董臨瑞曾用過的考試書籍,也一套連一套的搬進姜筠的書房,姜筠本人又肯勤奮用功,如此天時地利人和,姜筠日後拿下個進士學歷,應該只是時間問題。

姜筠微微一笑,抱着漂亮老婆道:“好,我一定讓你美夢成真,做個進士娘子。”

喜事成雙,姜筠成為童生後的第三天,韓雅被診出了身孕,離生姜婷已快五年,此回再度有孕,韓雅自然喜出望外。

得知大哥家裏又要添丁進口了,姜筠只笑着說了一句這是好事,然後再沒有別的表示了,逢春抱着姜筠的胳膊,吃吃地笑道:“我還以為二爺會說,那你什麽時候再給我添個小心肝呢。”

姜筠點一下逢春的鼻子,笑嗔道:“嫤姐兒和晏哥兒才過兩歲,我們有什麽好着急的,唔,最好等他們都長大懂事點,知道照顧弟弟妹妹了,咱們再說添小心肝的事兒。”

動作溫柔地攬着妻子,姜筠滿目柔情道:“你當年懷生嫤姐兒和晏哥兒,身子虧虛了好多,咱們一定得好好養,多養它幾年。”

他此生能得一兒一女,已經十分心滿意足,哪怕以後再沒有孩子出世,他也不覺有憾,姜筠哪裏知道,逢春這兩年都在刻意避孕,要不然,以兩人頻繁的恩愛程度,說不準早就又抱上娃了。

喜訊傳回韓家,次日一大早,韓雅的母親裘氏就拎着大包小包來探望,随行者還有韓二太太刑氏,以及韓雅的嫡親侄女小韓湘,即已故兄弟韓超留下的獨女,一個快六歲的漂亮小姑娘,許是受生父早故的影響,韓湘十分懂事,說話舉止都極有分寸,逢春見了,忍不住贊道:“好乖巧的丫頭。”

姜婷和韓湘乃是表姐妹,年歲又相差不大,兩人自然十分投緣。

嫤姐兒一慣不怕生人,哪怕見了皇帝老爺也一樣,據嘉寧長公主爆料,嫤姐兒第一次見皇帝老爺時,就興奮地扯着皇帝的龍須玩,如今家裏來了位漂亮姐姐,嫤姐兒嘴巴乖甜的叫湘姐姐,三個大小不一的小姑娘,湊在一起玩得高興。

姜夫人瞅着乖靜的小孫子,笑道:“晏哥兒,你也同姐姐們去玩吧。”

晏哥兒張張小嘴,奶聲奶氣道:“和哥哥玩。”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望的是姜逍,又萌萌噠的喚道:“哥哥……”

姜逍被漂亮的小堂弟萌翻了,拉了他去玩七巧木。

裘氏看着和外孫玩的晏哥兒,忍不住笑贊道:“我也算活了大半輩子了,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麽漂亮的男娃娃,真是又俊又秀氣,長大了肯定是首屈一指的美男子,親家夫人真是好福氣。”

一起随行的刑氏不甘沉默,也湊趣笑道:“的确都是好孩子,瞧小哥倆一起玩的模樣,真是親近。”

“他哥倆天天見面,能玩在一起有什麽好奇怪的。”姜夫人不鹹不淡應了刑氏一句。

大兒媳婦的母親中年喪子,姜夫人将心比心,待裘氏比往年愈發客氣親近,接着兩人被刑氏打斷的話頭再道:“晏哥兒這孩子,生得像她母親,要是随他爹,只怕就沒這麽漂亮了,晏哥兒乖巧,逍哥兒懂事,他們都是好孩子,湘姐兒小小年紀,已這般端莊知禮,都是親家夫人教的好,以後得空了常來,也和我們婷姐兒、嫤姐兒多玩玩。”

裘氏目光慈愛的看了看小孫女,笑嘆道:“多謝親家夫人的好意了,湘姐兒……這孩子,在家裏是孤了些,不像你家孩子多,湊在一起熱熱鬧鬧的,看着又舒心又喜慶。”

姜夫人十分和氣的笑道:“湘姐兒若是在家裏悶了,可來我家裏小住一陣,婷姐兒和嫤姐兒都是愛熱鬧的性子,多一個姐妹頑着,這小姐兒倆更高興呢,擇日不如撞日,要不今天就留着吧,住上幾天,叫她姑姑也喜歡喜歡。”

裘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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