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大禹國境內, 時常有妖獸肆虐村莊。

在悠久的家族穿成之中,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資質測試一塊。能測出的則是武脈, 而比之更高深的靈緣卻無法測出。久而久之,大禹國貴族幾乎人人修習古武。

家族是否繁盛, 便以所擁有的武脈弟子多少計算。

前些日子,竟有一自稱真武宗修士的人, 來了大禹國尋找擁有靈脈之人, 後來爆出是齊岚後,所有人都震驚萬分。

大禹國擁有靈脈之人只出了兩人, 一人乃溫家先祖溫良玉, 其二便是這齊岚了。

可想而知,齊岚在大禹國有多麽受到尊崇。

他能一眼就看穿堯寒是妖獸, 這是殷牧悠萬萬沒能想到的,畢竟現在的堯寒在衆人眼中, 不過是只普通的黑貓罷了。

“亭侯怎麽不說話?”

殷牧悠垂下眼眸:“齊将軍恕罪, 我方才只不過驚嘆齊将軍的眼力, 這才……”

齊岚并未怪罪, 反倒是從馬上一個跨身而下:“在王都甚至有專門販賣妖獸的商人, 這等眼力我還是有的。”

他緊盯着堯寒,同他對望了起來, 最後不由皺緊了眉頭。

“這妖獸似乎帶着兇煞之氣。”

殷牧悠心下微動,連忙用寬大的袖袍掩住堯寒:“齊将軍怕是看錯了,他只是小貓而已,怎會帶什麽兇煞之氣?”

齊岚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但願。”

一旁的少年卻不服:“将軍好心提醒, 你竟然不領情!”

殷牧悠笑容微斂:“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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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将軍的随侍顧遙。”

殷牧悠臉色仍舊淡淡:“既是随侍,有什麽資格這樣同我說話。”

顧遙羞憤的看着他:“你!”

齊岚在王都赫赫有名,随侍的位置不知多難搶,這小小的亭侯不讨好,竟然還這種态度?

顧遙從未受到過這種對待,一時憤憤不平的看着他。

宿露漸重,四周漸漸起了霧,薄薄的籠罩在四周,讓眼前的人顯得更加朦胧,仿佛是夢中來客。

齊岚多看了殷牧悠好幾眼,他并非重色之人,可如此美色着實少見。

一身明淨清澈的氣質,冷而不刺骨。

暗紅卻透着幾分華麗的衣衫,把周圍都黯淡成模糊的色彩,仿佛天地間僅剩下這一抹暗紅似的。

這副容姿不僅映在齊岚的眼前,甚至還映入了堯寒的瞳孔裏。

他極其不滿的朝齊岚龇牙。

這個人只有他能殺,他能看,反正一切都是他的。

齊岚從未想過一個小小的妖獸會對他露出殺意,眼底浮現幾分玩味。

這倒是有意思了。

他朝殷牧悠伸出了手,落在他的發間,哪知堯寒更加發怒,幾乎快要朝他撲去。

殷牧悠心一跳,狠狠按住了堯寒。

可別再挑釁了,上一次就是齊岚下的手!

他擡起頭,戒備的對齊岚說:“齊将軍這是做什麽?”

齊岚面色不改:“亭侯的發間落了一片葉子。”

殷牧悠緊抿着唇:“多謝将軍。”

嘴裏說着感謝,但事實卻并非如此。

齊岚覺得越發的有意思,他簡單的試探,就将堯寒試出來了。

這妖獸,格外的通人性。

尤其是,他不喜別人觸碰殷牧悠。

“站在此處到底不好,不若回溫宅,琅備下了酒菜,就等着齊将軍呢。”

“我們來是讨伐山匪的,并不是來飲酒的。”

殷牧悠微怔,嘴裏透着苦澀:“齊将軍有所不知,溫莊所有的糧食都被滑入了江水裏,聽說齊将軍要來……這頓飯是溫莊農戶一人進獻一些,這才堪堪湊齊了。”

齊岚眉頭緊皺,這還真能稱得上百家飯了。

推辭不過,他便只能先去溫宅。

他重新騎到了馬上,沿途齊岚見到了那些餓得面黃肌瘦的百姓,以及大大小小的墳茔,滿天的黃紙散落,猶如一場大雪。

餓死的人太多了。

齊岚心情染上了沉重。

等好不容易走到了溫宅,這裏看着也破爛簡陋,并非和他們想象得那樣。

陶邑在一旁解釋道:“郎主心好,多次開了糧倉,将糧食分了出去,甚至變賣了家中藏物,溫莊才得以維持。”

“難怪這麽破爛呢。”顧遙哼了一聲。

齊岚警告的朝他看來,又對陶邑說:“是我沒有管教好随侍,勿怪。”

陶邑尴尬的笑了兩聲:“奴只是個下人,将軍不必朝奴道歉。”

話是這麽說,可殷牧悠身邊所有的人都開始不喜顧遙來了。

殷牧悠請了齊岚上座,他身邊的士兵就在附近紮營暫做休整。席間的飯菜雖然簡陋,到底是賓客盡歡。

齊岚淡淡的開了口:“聽說溫莊天災已久,我有一物贈予亭侯。”

“哦?”

“那東西難得,于打仗卻無半點關系,是我臨走前不争氣的表弟相送,亭侯若拿去換錢,至少價值千金,也算能夠維持溫莊一段時日的生計。”

此言一出,惹得宴席衆人紛紛睜大了眼。

嘶,千金?

顧遙輕蔑的望去,這群土包子。

“顧遙,你去帶來。”

聽了齊岚的吩咐,顧遙連忙走了下去。

不一會兒,一個被黑布所覆蓋的籠子便映入到了衆人眼前。

所有人都朝那邊望了過去,目光緊緊的盯住了那邊,顧遙故作神秘的一笑,很快拉下了蓋在籠子上方的黑布。

等裏面的東西映入眼簾的時候,所有人都震驚了。

——鲛人。

他的脖子被鐵圈鎖住,上半身并未穿任何衣物,身上的鱗片便映入衆人眼中。他眼簾低垂,看上去羸弱可憐,猶如一朵病态快要枯萎的花。

對于鲛人的傳說,有許多條。

一有鲛人居于深海之中,會以歌聲哄騙來往漁船,将上面的人類盡數吃掉。

一有鲛人并無性別,只等有了相愛之人,才會選擇性別。

這些都無須在乎,但最須得注意的便是鲛人喜愛生肉,萬不可讓鲛人餓着,若是他餓着了,就會狂性大發,從溫弱的生物變得異常兇狠。

殷牧悠并不覺得開心,反而臉色沉重。

沒錯,他穿的世界是一攻多受的文,這只鲛人,又是他的後宮之一。

他有堯寒,都覺得自己養不起了,結果又來了個會吃的。

[我能選擇把他賣掉嗎?]

[請勿OOC,溫琅的性格不會這麽做。]

殷牧悠頭疼萬分,的确……他養了堯寒,又把鲛人賣掉,也未免太奇怪了。

“多謝将軍,他可有名字?”

“容缇。”

似乎聽到有人叫他,籠子裏的鲛人擡起眸來,目光沒有落到齊岚身上,反倒是殷牧悠身上。

鲛人喜色,自然一眼便看到了最好的。

他的目光過于放肆,驚動了殷牧悠懷中的堯寒,他擡起冰冷的眸,朝容缇望去,那眼神裏透着十二分的不喜。

堯寒心裏忽然多出了幾分煩躁,他是要養那只死魚嗎?

不僅自己以後的地盤要被占,吃食、這個人的視線和懷抱都要被占?他對自己溫言細語,細心備至,竟也要分出去?

不行!

堯寒一想到此處,心裏的不爽就更深了。

容缇仿佛終于注意到了堯寒,朝後瑟縮了些許。

但殷牧悠将堯寒放在席間,一步步走向他的時候,他便賣力讨巧,嘴裏發出古怪的聲響。

真好看,想要讓他做孕體。

容缇舔了舔幹涸的嘴唇,他出自鲛人一族的分支,和鲛人唯一不同的則是他們一族孕育後代的辦法,只要看上了,無關性別皆可做孕體。但代價就是小鲛人會破肚而出,徹底殺死孕體。

殷牧悠下意識的察覺到了危險,朝陶邑說:“把他帶下去,準備一個池子,但切記不能讓他餓着。”

“诶,這是為何?”

“他若餓着了,咱們所有人都要成他口中之物。”

陶邑吓得臉色泛白,剛剛還為了千金喜悅,現在瞬間就不敢掉以輕心了。

“諾。”

上方的齊岚聽罷,便開了口:“既然亭侯這麽怕,不若拔了他所有的獠牙,戴上口塞,這樣就算是他餓死,也無法食人了。”

這樣的做法尤為殘忍,在上層貴族的确常見。

可他輕描淡寫的說出時,還是惹得在場之人臉色難看。

“不必了,既然很快就要賣出去,也費不了這麽大的周折。”

顧遙嗤笑了一聲:“亭侯還真是好心。”

鲛人很快便被帶了下去,殷牧悠為他們安排了住處,齊岚走了進去,顧遙還忍不住說:“将軍怎麽把那只鲛人送給溫琅了?”

那分明是表少爺送給他的寵物!

“一路來這裏,你也看到四周的百姓成了什麽樣子了。”齊岚抿緊了唇,“我奉命過來剿匪,但王上不開糧赈災,反倒逼迫溫莊交出糧食,便已經欠妥。”

顧遙也沉默了下來,悠悠的嘆了口氣。

“你吩咐下去,找人打聽打聽溫琅懷裏的那只妖獸。”

“怎麽了?”

“他頗為通靈,竟能抑制自己的本能,乖巧的俯身在溫琅懷裏。”齊岚眼神驟然變得銳利,“不是那只妖獸原本如此,便是……”

說到這裏,他便不再開口了。

顧遙不清楚,他也不可透露太多。

只是齊岚卻明白,那可是失傳已久的禦靈術!

夜幕降臨,一個黑色的身影從竹林鑽出。

他小心翼翼的繞過了巡邏的部曲,走到了放置鲛人的房間之中。

這裏放滿了水,容缇整個都沉了下去,似乎察覺到有人來,他才從水底浮了出來,面露緊張的看着堯寒。

堯寒做出攻擊的姿态,若是旁人在此,一定會覺得眼前的景象格外可笑。

一只鲛人,竟在害怕着小小的黑貓。

他們無法用人言交談,只能以靈力傳達意念。

鲛人瑟縮着身體,柔弱的說:“我并未得罪你,你為何……”

“離他遠點。”

“誰?”

堯寒不情不願的吐出兩個字:“溫琅。”

鲛人眼中飛快的浮現一道精光:“他是你什麽人嗎?”

堯寒的眼神更冷,他在修行的時候,也聽過山中的精怪議論過鲛人。都是群擅長僞裝和欺騙別人的東西,這往往是堯寒最讨厭的類型。

該死的魚。

如果他不是靈力耗盡,無法恢複成之前那個體型,堯寒早就一口把他吃掉了。

想着,嘴裏不由泛起了津液。

魚當然是好吃的,可比起殷牧悠來說,又覺得索然無味了。

見堯寒不回答,容缇便聰明的繞開了這個話題。

“剛才……我聽他們提起你了,說你不斷複生又被一個人類烹殺煮食的事。”

堯寒瞬間被他激怒,身上隐隐有黑氣纏繞。

“是發生了什麽事嗎?修煉的妖獸,一般都隐在山林裏,怎麽會被一個人類抓住?”

“不需要你管。”堯寒露出獠牙,“這是我自己的事。”

容缇十分聰明,便猜出了一點:“報恩?”

堯寒金色的獸瞳裏盛滿了怨毒,他極恨別人提起,只要一想到陸文龍,心頭就生出了扭曲,仿佛無窮無盡的黑暗,折磨得他肝膽欲裂。

看堯寒這個反應,容缇已經知道自己猜得不錯了。

他不經意的感嘆了一句:“我十年前也是被人救起,才落入塵世之中。現在我連那個人的臉都記不起來了,你倒是重恩。”

“哼,過了五十年我也記得。”

堯寒心想,就算陸文龍轉世,他也一定要找到他。

陸文龍殺了他八次,他只殺了陸文龍一次,怎麽能解得了心裏的痛苦?

聽到他的話,容缇卻翹起尾巴,在水裏撲騰着:“五十年?那當初那個人早就死了,都轉世輪回了,你怎麽确定是他的?”

容缇的話,卻像是一根針刺入了堯寒的心髒。

都轉世輪回了,他當初為什麽那麽篤定是陸文龍?

當初的恩人溫柔可親,還在他昏死關頭救下了他,和陸文龍那小人有着天壤之別。

堯寒心裏的怨恨略略松了一些,心裏卻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他會不會……找錯了人,報錯了恩?

正當此時,一個人影越來越朝這個屋子靠近。

原來殷牧悠晚上發現堯寒不見了,慌亂得到處尋找了起來,尋了許久才想到今天堯寒不喜容缇,有沒有可能來這裏?

窗戶倒影着一個人影,堯寒和容缇都做出攻擊防備的姿态。

說到底他們雖然修煉,也并非許久,身上的獸性未消,一個不小心就會襲擊他人。

人影越來越近,門也被打開,一個聲音從外面傳來:“原來你在這兒。”

清夜無塵,月色猶如銀霜灑在他的身上,他的眉眼也比往日柔和了三分。那雙眼睛裏沒有任何的敵意,他直直的撞入到裏面去,就快要沉溺下去。

堯寒微微擡頭,耳朵輕輕抖動了兩下,攻擊的姿态也全都忘了。

當年的恩人,正和他一樣,也是這般關切他。

他會不會……真的找錯了人?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完畢~堯寒心裏只是生下了一粒種子,剩下的就要悠悠自己誤導了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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