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此非彼3

就在邵鈞覺得姚英彥是不是要将自己就地正法的時候,姚英彥卻松開了他,讓他一個人先去卧室裏洗漱上床睡覺,自己則還要收拾一下工作室。

邵鈞嘴唇開合還想問發生了什麽,但最終什麽都沒有說出來,乖乖聽話回了卧室,

等他躺上床回想起剛才被不平所激做出的沖動行為時,心中非常後悔,甚至他可以聽到在腦海中有個聲音不斷尖叫着,你在做什麽!你是不是瘋了!他不是姚英逸!

邵鈞覺得自己應該趁事态還沒更糟糕前,讓一切恢複到之前的狀态,然後搞清楚在工作室裏,自己受到襲擊後到底發生了什麽?

然而,那一晚姚英彥并沒有回來,邵鈞同樣也一夜無眠。此後幾天,雖然白日裏兩人仿若平時相處,但邵鈞已經覺察到,比起之前,現在姚英彥對待他更加小心翼翼,就像是生怕他哪天如同易碎的瓷器,稍不留神就壞的粉身碎骨,甚至不經意間有種下意識地示弱與卑微讨好。而到了晚上,姚英彥總有借口不出現在卧房,邵鈞知道他在逃避着自己,他理智上覺得這并沒有壞處,但感情上卻覺得有些憤怒。

他不知道自己是憤怒于姚英彥的膽怯與逃避,還是憤怒于自己的冷眼旁觀,還是那些随着他的記憶一同消失的東西……

五六天後的一個半夜裏,邵鈞迷迷糊糊醒來,眯着眼睛看見燭光裏姚英彥站在床邊。那人看了看床上略顯猶豫地向邵鈞伸出了手。

邵鈞雖然覺得很緊張,但心裏莫名覺得松了一口氣,欣慰于姚英彥糾結了這麽些日子,終于做好了心理建設,下個決定了。

然而姚英彥的手卻突然收回,邵鈞看着他彎下腰,慢慢拉出藏在床下的床墊。

地面上發出輕微卻刺耳的摩擦聲。

“哥哥。”邵鈞睜開眼望向姚英彥。

姚英彥顯然沒有料到邵鈞還醒着,他手足無措地看看邵鈞,又看看拖在手中的床墊,末了才終于擠出一句:“很晚了,快睡吧。”

邵鈞搖了搖頭,一句話都沒說,只從被窩裏向姚英彥伸出了一只手。

蠟燭被吹滅了,黑暗中邵鈞躺在姚英彥的懷裏,他的背脊緊緊貼着姚英彥的胸膛,他能感受到姚英彥的心跳得很快,雖然此時心跳聲的主人正緊緊閉着眼,拙劣地假裝着自己已經睡熟。

邵鈞伸出手,輕輕握住對方攬在自己腰部的手臂,手指與手指相扣,好似兩人真是熱戀中的愛人一般。

然後他聽見心裏那個聲音又開始尖叫,不斷重複着你會後悔的。

邵鈞在心中同樣小聲地回複道:自己一直都在後悔。

他知道這是自己的一時沖動,自己對于姚英彥并沒有超越兄弟之情的喜愛,甚至因為缺少記憶,連同兄弟親情都如同一個被人設置好的設定,他只是負責漠然地接受罷了。

可當他回想起此前姚英彥小心翼翼的讨好,看似無微不至實則充滿不安的照顧時,邵鈞覺得非常難過。他像起了叛逆心理的青少年,理智上明知道不對,心中卻依然忿忿不平,強行推着自己要與姚英彥來談這場莫名其妙的戀愛。

然而說到底他自己其實也不清楚,究竟是在和誰對抗,又為何如此忿忿不平。

“鈞鈞,你睡不着嗎?”

“嗯。”

“哥哥勒着你了?”姚英彥想要松開手臂,卻因為與邵鈞五指相扣,手臂動不了分毫。

“沒有。哥哥,你別動了。”邵鈞停頓了片刻,“……你喜歡我哪裏?”

姚英彥像是被這無頭無腦的問句直接問倒了,他沉默了許久才說:“鈞鈞,喜歡哥哥哪裏?”

邵鈞同樣也被這個問題問呆了。

他想姚英彥很照顧自己,雖然一度讓他覺得有種在照顧智障兒童的錯覺,但是撇去故意隐瞞這一點外,作為哥哥,姚英彥沒什麽好挑剔呢。

可邵鈞并不喜歡他,甚至他自己心裏隐隐明白如果自己沒有失憶,也沒有被困在小院裏,與姚英彥普通的相遇、相識,自己多半也只會将他當做很好的兄長,而非一位與自己相伴終生的愛人。

于是對于姚英彥的這個問題,此時此刻的邵鈞自然也回答不了。

他有些心虛地小聲說:“不知道。”

這個回答也許早就在姚英彥的預料之中,他在聽到這個回答後,态度平和地拍了拍邵鈞的肩膀說:“沒關系的,鈞鈞,不用勉強自己。哥哥知道的,只要你好好活着就好。”

但邵鈞對姚英彥的這種退讓毫不領情,甚至他對于這種低到塵埃裏的态度有些生氣,他一把推開姚英彥的手臂,翻身就坐在了姚英彥的身上。

邵鈞緊緊抓住姚英彥的雙肩,他呼吸急促,吞咽了好幾次口水,嘴唇開合想要說些什麽,但始終一言不發,直到姚英彥有所動作時,他終于低下頭說:“我們做吧,哥哥。”

“別鬧。”姚英彥聞言就立即單手勾住邵鈞的腰,想将他掀翻回床上。可邵鈞當然不是一個輕易會就範的乖寶寶,他撅着犟着就是不肯躺回,一來一去,衣料摩擦,肢體碰撞,上面的人是累得氣喘籲籲,下面的人也硬得氣喘籲籲,一時之間兩人無聲的扭打已經悄然有些變了味道。

姚英彥摟着邵鈞的腰,隔着黑暗凝視着自己上方的邵鈞,仿若嘆息般說:“鈞鈞,你會後悔的。”

邵鈞這時候心裏本也在就後悔吵個不停,早已經煩躁無比。姚英彥這句話非但沒有任何勸阻的意味,反而消磨了邵鈞最後一分猶豫。

邵鈞俯**,不由分說地吻上姚英彥的嘴唇,一吻結束,他喘息着略帶挑釁地說:“哥哥,你是不是不行?”

随後姚英彥自然努力讓邵鈞體會這個行不行的答案。

大概是昨日的襲擊與晚飯的缺失,邵鈞還未深刻明白那個行不行的問題答案前,就累暈了過去。

半夢半醒間,他再一次見到了那個頭纏繃帶的詭異怪物。

只是這一次他們并不在那間光線昏暗的卧室裏,而是在日頭正好的白日,一條邵鈞沒有絲毫印象的山間小路上。

在這條路上,它并沒有再給邵鈞什麽提示,也沒有那些小偶人像洪水用來。邵鈞只覺得自己如同陷入夢境,意識有些飄忽,身體渾渾噩噩地跟着前面的那個繃帶怪物走着。

雖然身在何處,要去做什麽,邵鈞都一概不知,可他卻覺得有種将要解放的輕松感。

他就這麽走着走着,兩側的茂密的草叢中,隐隐約約有些石碑出現,邵鈞想要去看,心中卻覺得緊迫無比,直催着他快向前走。

于是他顧不上停下腳步仔細一觀,甚至也顧不上轉過頭看一眼是石碑上到底寫着什麽。

路越來越難走,邵鈞屢屢覺得自己要摔倒了,可身體卻依然支持他走了下去。

然而很快他就發現了這條路的盡頭有些不對勁——那裏沒有路,只有一道斷崖連接着虛空。

他本能的求生欲告訴自己應該回頭,可不知為何心裏卻極其不願意,如同被某種力量所迷惑,不斷重複着:回頭就會後悔的。

就在這時,他發現身後多了一個腳步聲。那個腳步聲不僅又快又急,更似乎因着雙腳用力敲打地面,聲音沉重且響亮。

腳步聲越來越近。

前面領着邵鈞的那個繃帶桂怪物也越走越快,眼前的斷崖越來越近。

邵鈞覺得自己應該覺得詫異,應該反抗,而不是順從地跟着這個繃帶怪物,傻乎乎地接近危險的斷崖邊。

可他雖這麽想着,身體卻如同被設置好了程序,只記得不能被後面的人追上,腳步漸漸加快,迫切地沖着斷崖趕去。

“鈞鈞!”

身後哥哥熟悉的聲音傳來。他聲嘶力竭地喊道:“鈞鈞,我就不行嗎!他死了!姚英逸已經死了!求求你,給二哥一個機會好不好,求求你,活下去,好不好!”

啊,原來是這樣。

邵鈞突然明白了為什麽自己此前心裏會如此忿忿不平,還有那些不斷叫嚷的後悔,以及姚英彥的小心翼翼和他假裝是姚英逸的原因。

他想他,姚英彥,姚英逸三個人之間,真是一個狗血的三角關系。

姚英逸是否真的只和自己是兄弟之情他不知道。但是他對姚英逸應是超過了兄弟之情,所以才會差點激情告白。而姚英彥對于自己也是抱有相同的感情,但是自己并不喜歡他。

所以姚英彥才會在自己失憶後提起姚英逸時,順水推舟裝作去世的姚英逸來接近自己。而自己大概正是因為自身對于姚英逸感情上的逃避和軟弱,所以在發覺姚英彥對自己的感情時,有種感同身受的同情與憤怒,甚至不由自主得想要幫助他完成心願。

自己真是個蠢貨……

邵鈞心裏苦笑道。

可就這些,他并不覺得會自己會需要尋死覓活。

看着就在眼前的斷崖,邵鈞覺得自己還漏了什麽,而他覺得這個的關鍵應該就在領着自己的那個繃帶怪物身上。

邵鈞想往前兩步拽住它,可那個繃帶怪物已經走到了懸崖邊。它轉過身像是回頭看了一眼邵鈞身後的姚英彥,毫不猶豫地後仰跳了下去。

邵鈞聽到身後姚英彥絕望的嘶吼聲:“鈞鈞!!!”

他不由一時走神,等他回過神時,雖然邵鈞也不知道自己怎麽跳下去的,但他自己也已然在半空中,正在不斷地下墜着。

老實說,他不覺得恐懼,依然是一種解脫的放松感,只是心裏有些難以消散的遺憾。可就當他望着越來越接近的地面,等待着自己的死亡時,卻看見有個長着與姚英彥相同面貌的人正站在在崖底,張開雙臂似乎在迎接着自己。

然而随着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那個與姚英彥擁有一般相貌的人卻漸漸變化,面孔逐漸變得扭曲,最終成了那本書中插圖上所畫的,也就是之前襲擊過自己的那個帶有利爪的怪物的樣子。

它伸開雙臂,似是哭泣地說道:“鈞鈞,再見。”

邵鈞覺得他想起了什麽,開口快速地問道:“你就是姚英逸嗎?”

然而在他聽到任何回答之前,只覺得身體重重地撞在地面上,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響起,随後邵鈞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第五卷 重複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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