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重複的開始2
姚英彥留下那句意味聲長的話後，打着給他取早飯的名義，再次離開了房間。
邵鈞一個人抱腿坐在床上，思考着姚英彥留下的最後那句話。
作為它的主人？可那個不是姚英逸嗎？
邵鈞想起了工作室中那七座造型詭異的怪物雕像，心裏并不覺得姚英彥在撒謊。
而一個問題再一次浮現在他的心頭。
自己過去究竟是做什麽的？
邵鈞擡起自己的雙手。皮膚白皙細膩，五指修長，手指關節上連個繭子都沒有，這是一雙屬于養尊處優之人的雙手。
可記憶裏自己明明活生生地做出了那些雕像……就算注意保養，也應該留下一些痕跡才對。
邵鈞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暫且放棄毫無線索的探究。
眼下比起思考這些，邵鈞已經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大錯，他不應該在毫無退路的時候，就貿然對姚英彥交了底。
但這并不是因為他擔心此後會被姚英彥限制自由，或是遭到糟糕的對待。而是他發現自己對于姚英彥實在太缺乏警惕心，對他有種下意識的依賴和信任。哪怕是此刻，他對姚英彥都始終生不起多少抵觸的心理，甚至因為此前的荒唐事，還對他有所愧疚。
“在想什麽？”姚英彥推開門，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東西走來。
邵鈞看着他沒有說話。
“被哥哥看穿了，生氣了？”姚英彥将手中的瓷碗放在小桌上，俯身給邵鈞調整了一下枕頭，讓他可以舒舒服服地靠在床頭坐着。
“沒有。”邵鈞快速地回答道。說完又覺得自己态度有些生硬，補救道：“沒有生氣。早飯是什麽？”
“皮蛋瘦肉粥。”姚英彥拖過凳子坐在床邊，輕輕盛起一勺，小心地吹涼後喂到邵鈞嘴邊。
“我自己能吃！”邵鈞伸手握住姚英彥的手腕想要搶過勺子。
“松手別鬧，會灑的。”姚英彥用勺側抵住邵鈞的嘴唇說道。
邵鈞瞥了一眼被子，松開手卻并不張開嘴。
“怎麽了？擔心哥哥會下毒害你。”姚英彥收回了勺子，自己吃了一口吞下，“吃飽了再生氣好不好，鈞鈞。”
邵鈞想反駁不是這個原因。姚英彥手中那碗熱氣騰騰的皮蛋瘦肉粥，米白粥稠，深褐色的皮蛋碎丁與嫩白的肉絲點綴其中，看起來就好吃非常。
可邵鈞不知道為什麽，當勺子靠近自己的時候，他聞到了一股奇怪的腐臭味，就好像腐爛的屍體發出陣陣的惡臭。
“讓我自己吃不行嗎？”邵鈞盯着姚英彥手中的粥說道。
下一秒出現在邵鈞嘴邊的湯勺回絕他的這個請求。
邵鈞再次聞到那絲若有若無的惡臭，他勉強地張開了嘴，胡亂嚼了幾下就吞了下去。
“慢點吃，鈞鈞。會燙到舌頭。”姚英彥囑咐道。
邵鈞皺着眉，覺得要不就是這碗東西很怪，要不就是自己出了什麽問題。
這碗粥不僅氣味很是不對勁，味道上也淡而無味，一點也不像姚英彥曾經的手藝。
“哥哥，你加鹽了嗎？”邵鈞忍不住開口問道。
“淡了嗎？”姚英彥嘗了一小口，“味道剛剛好啊？”
“讓我再吃一口。”邵鈞奪過湯勺，在姚英彥“別這麽急，燙”的囑咐聲中，又吃了一口，與之前毫無改變。
是自己出了問題？
邵鈞捏着湯勺一言不發。
“鈞鈞？”
“哥哥，你有其他東西嗎？”邵鈞将湯勺遞還給姚英彥問道。
姚英彥也意識到了事情有些不對勁：“你嘗不出味道了？”
邵鈞沒有回答，只是催姚英彥拿點其他給他。
姚英彥沒一會就端了一只陶瓷杯進來了。
“沒有胃口，喝點果汁比較開胃。”
邵鈞接過杯子，雪白的瓷杯裏是淺黃色的飲料。
“橘子汁嗎？”
“菠蘿汁。”姚英彥答道。
邵鈞放在嘴邊再次聞到了那股腐臭，他強忍着惡心喝了一小口，果然還是淡如白水。他放下杯子本想告訴姚英彥自己有些不對勁，可倒映在果汁上的景象奪取了他的思維。
倒映在果汁表面的天花板處，模模糊糊地似有許多圓形的東西排列着。他仰起頭望向天花板，眼前的景象令手中的杯子掉落在地都不自知。
他看見等人大小的人偶倒吊在天花板上，它們垂着雙手，密密麻麻地排滿整個天花板，沉默地注視着邵鈞的方向。
“鈞鈞？鈞鈞！鈞鈞，你怎麽了？”
邵鈞呆呆地望着人偶。原本因為黑暗看不清的面容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晰，漸漸變成了一個他極其熟悉的面孔。
是他自己……
人偶們露出一張與邵鈞一模一樣的面孔，睜着雙眼，面無表情地注視着他。
“鈞鈞，你在看什麽？”
“鈞鈞，你聽不見哥哥的嗎？”
“鈞鈞，別吓我。回哥哥一句好嗎？”
邵鈞聽到姚英彥哀求的聲音，機械地轉過頭看向他：“哥哥，你看不見嗎？”說着伸手指向天花板。
姚英彥順着邵鈞的手指望去，除了一片黑暗，再無一物。
“有什麽？”
“我想出去，哥哥”邵鈞腦中一片空白，他作勢翻身下床，只想趕快逃離這裏。
但被姚英彥一把拉住：“先告訴哥哥你看見了什麽。”
邵鈞低垂着頭，故意避開天花板上的景象，用發顫的聲音輕輕說道：“有很多人偶，很多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偶，倒吊在天花板上。”
姚英彥一臉緊張地聽着邵鈞的陳述，但在聽到人偶兩個字時臉上閃過了一絲不自然的震驚
“別害怕，鈞鈞，哥哥多點幾只蠟燭，可能是太暗了，你恍神了。”姚英逸故作輕松地勸解。
“我不想呆在這裏。”邵鈞緊緊抓住姚英彥的手腕，不斷顫抖的雙手将他此刻的內心的恐懼暴露無遺。
“我們睡一會好嗎？鈞鈞，你可能太累了，所以出現幻覺了。”姚英彥一只手制住邵鈞，一只手從口袋中掏着什麽。
“哥哥，你又打算迷暈我嗎？”從上次的失敗中，早已預料到了自己失敗的邵鈞，放棄了抵抗，順從地被姚英彥按在床上。
姚英彥沒有說話，只是将小玻璃瓶口對準了邵鈞的嘴邊。
“我只是不想呆在這裏，我害怕，哥哥。”邵鈞徒勞地辯解道。
“乖。”姚英彥搖了搖頭。
邵鈞苦笑着喝下了不知名的液體。
就如同那次在院中一樣，當那液體順着食道滑入胃部時，頭腦漸漸變得渾濁，困意模糊着邵鈞眼中的駭人景象，讓恐懼也變得遲鈍。
“鈞鈞，等你醒來就好了。”姚英彥仔細為邵鈞蓋好被子，坐在床邊俯身抱着他說。
“你……什麽……都看不見。”邵鈞躺在床上，雙眼失焦地望向姚英彥，掙紮着說出了這句話後，不甘地閉上了雙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