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一十五日
由于時今今天穿的平底鞋,所以比盛崇司矮了一大截,此刻整個人正完完全全陷在他那寬闊的懷中,視線也剛好被擋住,只剩下了一片夾雜着微光的黑暗。
似乎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想,男人說完後,下一刻便低下頭來,嘴唇覆上了白嫩的肌膚,一陣柔軟的觸感瞬時從她的頸側傳來,轉而又被輕微的刺痛取代。
距離的突然拉近讓時今微微走了下神,只覺得一股若有若無的淡淡清香在鼻息間浮沉,被溫熱呼吸包圍着的脖頸也酥酥麻麻的。
而這些迷惑人的因素全都來自于盛崇司,狡猾地正中人心。
絲毫不占上風的人差點又迷失了自我,就算那只扶在她腰上的手什麽過火的事情都沒做,她的心髒也開始不受控地咚咚跳動了起來,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掙脫胸腔的束縛,奔向賦予它生命的源頭。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壓下那些奇怪的感覺,保持理智道:“盛總,你給我的那個代言頂多讓之前的事一筆勾銷,如果還想要繼續的話,是不是得先付款了?”
本來按照時今的原計劃,如果盛崇司不提代言的事,那自己也沒必要主動提起,否則又引出什麽不必要的麻煩,到時候才是得不償失。
可是照眼下的情形來看,不提一下恐怕是不行了,于是她只好臨時改變了計劃,說這句話也純粹就是為了膈應膈應盛崇司。
誰知道對方好像并未因此産生一丁點的反感或是厭惡的情緒,依然埋在她的頸窩裏,大方地滿足了她提出的無理要求,語氣平緩地問道:“嗯,你還想要什麽?”
“……”
這個答案顯然又在時今的意料之外,沒想到她都這樣說了,盛崇司居然還不生氣,心想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沒有原則了,畢竟就連她自己都被這種厚臉皮的言論惡心到了,更何況是他呢。
于是不信邪的人又故意得寸進尺地問了句“要什麽都可以麽”,結果得到的回答還是和那天晚上的大同小異,還好她已經不會再像第一次那樣,詫異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只知道落荒而逃了。
經過之前向各方權威的咨詢,時今這一回沒有再把這類話當回事了,只是将上次沒來得及講的話說了出來:“盛總別開玩笑了,其實你只要按照市場價給我錢就好,犯不着押上你的全部身家。”
聞言,盛崇司終于有所反應,慢慢站直了身子,目光陰冷,嘴角卻吊着笑,微微一哂,也不知道是在嘲諷誰,問道:“你覺得我像是在開玩笑麽。”
窗外的天色又暗了幾分,逐漸加深的昏暗如迷霧般蔓延開來,籠在他的四周,讓他臉上的神色變得更加晦澀不明。
時今深知他的脾性,自然看出來他這是動怒了,突然意識到他今天可能真的是鐵了心要和她算清舊賬,最後只好曲線救國。
“好吧,我陪你。”她換了一種解決問題的方式,放軟語氣妥協道,“但這裏恐怕不是什麽懷舊的好地方,不如我們換個地兒。”
盛崇司半斂着眸子,不動聲色地盯着時今看,知道她只是想找一個借口離開這兒,卻還是心甘情願地像個傻子一樣被她騙,按照她的要求,驅車前往她口中那個适合懷舊的地方。
穿越大半座城市的結果就是最後來到了她的母校。
雖然時今大二就進入了這個圈子,但是就讀的大學和影視學院之類的通通沾不上邊,只是一所普普通通的大學,之所以能夠進娛樂圈都是因為各種機緣巧合。
除此之外,這裏也是她當初對盛崇司見色起意的第一案發現場,如今回想起來,用一句話來形容的話,恐怕非“現在流的淚都是當年腦子進的水”莫屬了。
可是不得不承認的是,時今的這一張牌打得确實不錯,因為就連一向掌控全局的人也沒有想到她會選擇這裏,卻沒有問她原因,只是打量着周遭的人來人往,久遠的往事如同潮水一般漫到眼前。
學校裏的學生們已經開學了,加上今天又是周末,寒冷的冬夜也擋不住學生狗想要狂歡的心,校門外的霓虹混雜着人聲鼎沸,穿梭在每條大街小巷中,熱鬧程度絲毫不比繁華的市中心差。
的确是個懷舊的好地方。
然而時今還顧不上去感嘆母校的變化,正忙着做最後的準備,從包裏翻出了一副框架眼鏡戴上,最後再用圍巾嚴嚴實實地遮住臉,基本上就算僞裝成功了,至少看上去像個大學生。
也得虧是冬天,打扮成這樣才不會讓人生疑,只是有些東西單靠外表上的僞裝還是很難改變的,比如給人的感覺。
不管怎麽說,她也在娛樂圈裏待了這麽久,整個人看上去總歸還是稍顯不同,所以就算把她扔在人群之中,依然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力。
當然了,時今絕對不會承認這些目光全部都投在了盛崇司的身上。
不過幸好他通常都是以名字的形式出現在新聞報道裏,鮮少有露臉的時候,因此不太容易被人認出來,估計頂多把他當成一個長得好看的路人甲。
只可惜事實證明,時今又高興得太早了,因為還沒有走多遠,她就隐約聽着身後有兩個小女生正在讨論她到底是不是“時今”這件事,争得是熱火朝天,好像一點也不怕前面的人聽見。
于是她幹脆正大光明地偷聽,不知不覺竟聽了進去,時不時露出一絲傻笑,于是盛崇司也不急着說話,任她津津有味地聽着。
持否定意見的女生論據很單一,一直圍繞“旁邊那個男人一看就不是傅季,所以這個女人怎麽可能會是時今”展開辯論,而另外一個則是一直在強調“不是傳說他們是合約情侶麽,說不定這個才是她的正牌男友呢”。
聽到這兒,時今本人的心裏不禁“咯噔”了一下,心想她和傅季表現得這麽明顯麽,看來回去以後要加強一下演技了。
誰知就在這時,後面那道讨論的聲音變小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突然傳來的“咔嚓”一聲,讓前後四人的腳步皆是一頓。
空氣一時間仿佛被凍結了,而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盛崇司,他在第一時間就把時今拉到了自己的身後,而後轉過身子,看了一眼還舉着手機對着他們的人,黑瞳一凜,冷着臉沉聲道:“删了。”
言簡意赅的兩個字就像是一記警鐘,敲醒了還在發呆的人,女生立馬放下了手機,尴尬地對視了一眼,好像也沒有料到自己居然沒有開靜音。
她們一邊手忙腳亂地删除照片,一邊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因為我們覺得你的女朋友很像一個明星,所以才忍不住拍了幾張,我們這就把照片删了!”
然而出乎人意料的是,盛崇司聽了這話後,“哦”了一聲,臉色也緩和了一些,卻說了一句讓在場所有人都摸不着頭腦的話,也不知道在計較什麽,認真道:“我女朋友比明星漂亮。”
“……诶?”
倆女生還在忙着删照片,被這句莫名其妙的話說得有些尴尬,下意識望向還被他護在身後的時今,只想說……你女朋友整張臉都遮得差不多了,鬼還看得出來漂不漂亮啊!
可是誰讓她們理虧,其中一個只好昧着良心誇道:“當然當然,肯定是你女朋友漂亮,對吧!”
“對對對!”另外一個被她的手肘頂了下的女生趕緊點了點頭,附和道。
時今也跟着一愣,回過神來後用手推了推他,小聲地“喂”了一聲,露在外面的眼睛裏滿是惱意,似乎沒想到他會突然來這麽無厘頭的一出。
盛崇司低頭看了她一眼,好像并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妥,反而順勢握住了她的手,臉色依然有點冷,可是語氣裏多出了幾分不知從何而來的幼稚的得意,說道:“我女朋友害羞了。”
“……”女朋友害羞也很值得炫耀麽?欺負單身狗沒見過世面?
這下兩個女生更尴尬了,很努力地幹笑了兩聲,趕緊讓他确認一下照片是否已經徹底删除,接着就馬不停蹄地攜手跑走了。
而作為當事人之一的時今同樣沒好到哪裏去,等她們一走,立馬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來。
誰知盛崇司不光握得更緊了些,甚至還一同揣進了他的大衣兜裏,若無其事地繼續走着,仿佛壓根兒就不記得以前是誰口口聲聲說最讨厭這種無聊的行為。
時今只能被迫跟着他走,途中又試着掙脫了幾下,結果都沒有成功,索性放棄了,任由他牽着。
反正她今天是陪盛崇司來懷舊的,所以牽手應該也包含在了這個項目裏吧。
于是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了,各自懷揣着相同或不同的心事,在朦朦胧胧的夜晚沉默地并肩而行着,耳邊呼嘯而過的寒風越吹越冷,兩只相握着的手卻已經滲出了汗珠,最後不知不覺走到了去往她大學時期住過的宿舍的路上。
雖然經過這麽多年的時間,整座大學早已發生了不小的變化,不過這裏倒是沒有什麽不同,依然是情侶勝地,多出來的幾盞路燈也只是平添了幾分暧昧不清的意境。
和往常一樣,只要到了晚上,就會有衆多情侶在這裏你侬我侬,明明是送女生回宿舍,可是磨磨唧唧半天都沒有要分開的意思。
哪裏像盛崇司。
時今看着看着,忽然停下了腳步,難得不再同他争鋒相對,而是主動打破了僵局,語氣輕松地說道:“你知不知道,其實以前你每次送我回來的時候,我都想和你在這裏做一件事。”
聞言,一旁的盛崇司也停了下來,側頭望着她,俊朗的眉目在濃重的夜色裏顯得愈發清冷,眼神裏充滿了探究。
可是時今并沒有回答,只是走到他的面前站定,而後單手拽着他的大衣,把他拉向自己,踮起腳尖吻住了他的嘴唇。
不過也算不上是什麽吻,因為她只是蜻蜓點水般地輕輕碰了一下而已,不帶一點情.欲,只有滿滿的喜歡,笨拙青澀得就像是第一次談戀愛的小姑娘。
盡管如此,對于現在的盛崇司而言,這麽簡單的一吻卻比以往任何一次的親密行為都要來得讓人心動,讓他眼底的冰雪初融,罕見地流露出了一點歡愉。
做出大膽舉動的人後知後覺地紅着臉頰,重新在地上站好,臉上帶着久違的溫暖的笑容,笑盈盈地望着他,眉梢下方的小黑痣也變得可愛迷人,終于說出了來這裏的真正目的。
“盛崇司,我們從哪裏開始,就從哪裏結束好不好。”
以前,她也總是喜歡這樣黏在盛崇司的身邊,說着“今晚我們吃火鍋好不好”“周末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可惜分開以後,他就再也沒有聽過時今用這種語氣說話了,最後一次好像還是她突然提分手的那個夜晚。
就像現在這樣。
在人最高興的時候,毫無預兆地給人當頭一棒。
盛崇司沒有說話,眸色驟涼,笑意漸漸從眼底褪去,直到徹底揮發幹淨,才輕扯唇角道:“我記得我好像說過,現在才想着結束已經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