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這種說話就要勾心鬥角七拐八拐的事情商錦蓉十分不喜歡,就算身處在這樣的倒黴環境裏,她也得盡量給自己找一朝平衡點。就比如馮氏又說了兩句有的沒的,商錦蓉就轉換了話題:“二嬸兒,閑聊的時間還多得是。不過現在還是先商量一下新年時候的事兒吧。畢竟也後兒就是小年了。家裏要我們大房做什麽,我也得心裏有數才行。”

如此一來,馮氏也不好再說別的。“實則也不需要你們做什麽。我都會安排好。但是從小年到正月十五,這段時間全家人都要在一起用碗飯。你是新婦,這一點更是不能缺席。這是一年中最要緊的團圓日子。另外,即便咱們趙家是以經營藥材為生的人家,但二十八開始到初五之間,除非有病在身,否則家中不能擺弄藥罐子。圖一個來年不生病的吉利。我聽說你極愛用藥材,這一點你要記住。”

商錦蓉倒是沒想到這兒還有這種風俗。不過對她來說也沒有絲毫影響:“侄媳記住了。還有嗎?”

馮氏繼續道:“自然是還有的。二十三祭竈這天,原是要每房男丁都參加的。但你們大房沒有男丁,卻也要給竈神爺添喜,這銀子多少你們自己定。每年都有規矩,你回去問問大嫂就好。到時候派人給我送來就行。二十四這天的掃房,各房都要自己來解決,但這也是為了全家人的吉利,馬虎不得。婉兒,雖然大房的桃苑是新收拾的,但這個過程也是必不可少的。另外除夕當天大家要守歲,得在老夫人的院兒,你得有個準備。咱們趙家沒有其他的宗親,所以初一不必走親戚,但會有各鋪的掌櫃和莊子上的光是來拜年。每年大嫂都會跟我一起見他們。今年既然大房的事兒是你在管,那就你跟我一起見這些人。初三可以回娘家,母親同我說了,你若說想回娘家,早去早回就好,最遲初四下午也得回來。不過你是新婦,還是不宜在娘家過夜。餘下的就沒什麽需要你來注意的了。每日做什麽大嫂也都清楚,而且我會在當天你早上派人去你們院子裏說明的。哦對了。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之前你做喜豬的時候,那豬頭肉味道極好。老夫人念叨了好幾次。咱們這兒新年都要宰豬,豬頭肉是除夕夜年夜飯的必備之物。你看看能不能再做一次?”

對這一點商錦蓉倒是沒有多懷疑什麽。那豬頭肉的确好吃。而且馮氏既然用老夫人做由頭,那她就更不能推辭了。“這件事簡單。但是那豬頭肉裏有幾樣香料也是藥材。如果二十八開始不能用藥的話。二十七我就要做出來了。而且這次全家吃的話。也可以一并多做一些肉和豆腐出來。正好二十六宰年豬吧?若是二嬸兒你同意的話,那天我去大廚房做吧。”

做豬頭肉雖然也是真,但最真的卻是她想找人偷師。之前想要從李四和黃氏身上下手。結果這裏家人膽小如鼠,說什麽也不答應。後來連李四都成了大房的人,她也知道從這倆人身上是沒戲了。那何慧又是忠心不二的,她也不會去浪費時間。大房廚房裏就這麽兩個人,沒轍之後就只能用這個法子了。她就不信看着她做,會學不來。因此聽商婉兒答應,她滿臉笑容:“你是個孝順的孩子,這事兒就交給你了。”

從正院兒出來,韓氏就在後面叫了她一聲。“大侄媳婦!”

商錦蓉扭頭:“四嬸兒喚我何事?”

韓氏笑呵呵的:“大侄媳婦啊,你那豬頭肉的制法可否告訴嬸子啊?你四叔可是愛吃得不得了呢。又不好意思去煩你做。你看……”

商錦蓉心中冷笑。表面上卻是一臉的抱歉:“真是對不起。這個制豬肉頭的法子是我外祖母傳給我娘,我娘又放在嫁妝裏傳給了我。我若是教給四嬸兒,這不合适吧?”

韓氏當是表情就變了。“你怎麽說話呢?”

商錦蓉無奈:“侄媳就是實話實說。而且這豬肉頭裏用了兩套香料秘方,實在不是能輕易傳人的。”

韓氏就是個控制不了自己脾氣的人,她本來要制作豬頭肉的方子也是因為她家男人說了,這方子要是賣出去,少說五百兩,多說千兩都可能。所以她才動了這個心思。在她而言,商婉兒可能是個性子厲害的。但到底是沒有接觸過外面的女人,肯定不會想到自己想拿這個方子做什麽。但卻忘了,商婉兒既然不是個好性子,那就算她不接觸外人,也不會便宜旁人啊。

吃癟之後,韓氏的表情立刻就變了:“那你就守着你的秘方帶進棺材吧!”

商錦蓉也沒生氣:“不會的。我還有表嫂呢,表嫂将來生了女兒,我就有人可以傳下去了。就不勞四嬸兒費心了。何況即便是我帶進了棺材,也是個那我夫君同享,這也沒什麽不好。到底是長子嫡孫的冥宅,我也不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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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氏起得拳頭都攥了起來。後面楚氏趕了出來。在後面你拉了一把韓氏。然後對商錦蓉說:“婉兒,你四嬸兒就是個直性子。你別往心裏去。”

商錦蓉笑眯眯的:“三嬸兒您放心。長輩的話侄媳都會聽着的。哪裏還能怪四嬸兒呢。何況我們大房是絕戶了,但好在趙家會子孫綿延。将來我也好,我相公也好,都有趙家子孫供奉。我心裏其實一點兒都不生氣呢。”

這些話換做旁人,是想都不會去想的。一來這守活寡的日子不是一般人能熬得了的。那不是一兩年,而是一輩子那麽久。想一想就會讓人絕望了。二來,這也忒不吉利了。一口一個墳地,一口一個冥宅的。這別說是要過年了,就是平日裏也是人們最忌諱的東西。可這個商婉兒卻說得面不改色,似乎就跟吃飯睡覺一樣正常。只這一點,就讓人看到她有些後脖子冒涼氣兒了。

楚氏這會兒就留覺得商婉兒臉上有些陰森。因此本能的打了個冷顫。“你這孩子,瞎說什麽呢。大過年的,還是要讨個吉利。你也先回去吧。別讓的大嫂着急。”

看着商婉兒離開了。韓氏甩開了楚氏的手。她倆平日裏同命相連,關系倒還可以。只是韓氏就這個脾氣,又是在氣頭上,楚氏攔着她,她當然火氣就轉移到了楚氏身上。“你拉我做什麽!”

楚氏也沒在正院兒門口跟她多說,而是将人往他們西院兒拉。“你發什麽火?被老夫人知道,倒黴的還不是你自己。”

韓氏自然知道這一點。“我就是看這個商婉兒太嚣張了!”

“她嚣張與否,要對付她的人也是二嫂,斷不會是咱們。之前玥兒說錯話那件事,你還沒受夠教訓?你想想,為什麽二嫂對她都要面帶笑容?你又想想,二嫂哪一次想給她下馬威辦到了?這個商婉兒不但不是個省油的燈,而且她豁得出去。因為她什麽都沒有。沒有男人沒有指望,所以她不在乎拿什麽來拼。你若是看她不順眼,只管看着就是。左右他們嫡出兩房的争鬥,也不是咱們庶出兩房可以參合的。”

韓氏其實也懂。她雖然背地裏也會說,楚氏不聲不響就是個蔫兒壞的。但也正因為對楚氏是這個評價,所以楚氏的話她通常都會認真的去思考。多半也是會聽的。“這倒是。其實我也就是想給夫君做些他喜歡吃的。”

楚氏笑道:“那還不容易。年節這段時間,各院兒小廚房的人不都要到大廚房去忙活,屆時你讓你的廚子多留心一下不就可以了。她又不會在做的時候讓所有人都出去。”

韓氏眼睛一亮:“你這個招兒好!”

楚氏面帶微笑:“所以就別再鬧了。你這脾氣可得收斂起來一些。四弟本來就是最能幫二哥做生意的。大哥在的時候就沒少誇四弟。你三哥那就是個只會吃喝的蠢人,二房是不會忌諱他什麽。可是四弟不一樣。你要是再不在府裏低調些,等二房把大房給趕出去,咱們這兩房就更沒好果子吃了。”

韓氏皺了眉頭:“能嗎?”

楚氏嘆氣:“你啊。就是太單純了。二房連大嫂一個弱女子都容不下,何況咱們兩房還有男人,還有孩子呢?”

韓氏吸了口涼氣:“那……那咱們怎麽辦?”

楚氏微微眯起眼睛:“日後就安安靜靜的看着他們鬥吧。這商婉兒是二嫂自己弄進來砸自己腳的。最後誰輸誰贏可不好說。咱們收不了漁翁之利,也不能做那被殃及的池魚。”

韓氏眉頭緊鎖。“三嫂,是不是大房的人不被弄走,咱們就是安全的?”

楚氏點頭:“可以這麽說吧。”

韓氏心中打定了主意:“我知道該怎麽做了。多謝三嫂!”

楚氏面帶笑容,看上去溫柔至極:“你我之間還用什麽謝字。這次遷院的事情上你也看出來了。他們兩房争鬥,卻連累咱們過不了安生日子。所以啊,咱們就只能自求多福喽。”

商錦蓉回到桃苑,桂蘭一直都在門口等着。看到大少奶奶回來,趕緊迎了上去:“大少奶奶,您可算回來了。”

商錦蓉挑眉:“出什麽事兒了?”

桂蘭回:“不是什麽大事兒。就是夫人突然覺得頭暈,然後小憩了會兒,醒來就說是夢到了大少爺,所以讓我等着您,讓你拿回來了就過去。”

商錦蓉微微皺了眉頭。她今日的确是應了趙彥生的央求,把人給打出來了。難道這小子是有什麽事情要跟他娘說了?可不一定什麽人都能受得了陰魂托夢吧?她這婆婆的身子骨兒本身就還在調養之中,能不能看得住還在兩說呢。于是聽完之後,她趕緊大踏步就往後院兒走。

到了張氏的門口,商錦蓉敲門。“娘,我是婉兒。”

裏面忙應:“快進來。”

進屋之後,商錦蓉果然看到張氏臉色慘白,但雙目卻帶着亮光。一副興奮的樣子。她走過去,坐在床邊。“娘,您這是怎麽了?臉色太差了一些。”

張氏哪裏顧得了這個。她這會兒正開心呢。“桂蘭,你和素春先去外門等着。我們娘兒倆有些體己話要說。”

兩個人識相的離開。然後張氏才對商錦蓉說:“婉兒,我夢到彥生了!我終于夢到彥生了!他說他不怪我!”

看着這位對兒子的死滿心愧疚的母親,商錦蓉眼圈立刻紅了。“娘。相公肯定不會怪您的。您這下放心了吧?”

張氏這會兒眼淚就掉下來了。“他說不是因為我縱容他去做那些。婉兒,你說是不是彥生原諒我了?”

商錦蓉拿出帕子,給張氏擦了擦眼淚:“娘。相公從來沒有怪過您,又何來的原諒二字呢。他若是不心疼您,如果不是在下面也惦記着您,我又怎麽這麽巧能進得了趙家照顧您呢?您就是想得太多了。說句不孝的話,是祖母的話給您洗腦了。她自己失去了兒子和孫子難過,卻把她的難過都歸咎在您身上。這對您太不公平了。您也失去了兒子和丈夫啊。您又能把這些難過發洩給誰呢?”

從來沒有人跟張氏說過這樣的話。可如今在夢中看到兒子,得到了兒子的原諒之後,再聽兒媳婦說出這麽貼心的話來,張氏這個人,三年多的壓抑全部都發洩出來。眼淚不停的往下掉,可身體卻在逐漸的輕松。“婉兒,幸虧有你,幸虧有你啊!”

見張氏哭成這樣這樣,商錦蓉有些手足無措。但她知道,張氏的發洩方式也就只有哭了,她不能攔着。可是看着張氏哭,她自己也想起了前世的種種,委屈瞬間湧上心頭。這下子,婆媳二人對着哭了起來,門外的的兩個人一開始也聽不到裏面的兩個主子說什麽。但這會兒哭聲倒是都聽到了。

素春一臉緊張:“這怎麽還哭了?”

桂蘭也眉頭緊鎖:“怕是夢到大少爺,夫人和大少奶奶難過了吧。”

這個理由倒是很合理。不過這麽一想,也跟着紅了眼圈。這些年大房受了多少苦,她們都看在眼裏,之前再怎麽難過的時候,大奶奶也沒這麽哭過。想來這麽多年,也是憋得太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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