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廟中的事情唐光遠是個奴才自然不能進入。但是他也沒閑着,繞了一圈,就在周圍的村子裏買了一只黑雞。不光是毛是黑的,就連爪子和皮都是黑的。那戶農家養出這麽一只雞還覺得不怎麽吉利,但是因為小孫子喜歡,這才忍着沒扔。現在有人給一百文錢買,那就是小孫子躺在地上打滾哭,他們也不能再聽他的了。

拎着雞到了廟門外他停馬車的地方。不遠處走過來一個大和尚。這大和尚紅光滿面,龐大的身材大概是怕熱,所以僧衣沒有系嚴,所以是袒胸露乳還帶半個肚皮。但瞧面容慈眉善目,很是帶着人緣兒。

這大和尚瞧見唐光遠手邊拴着的一只黑雞,砸麽了一下嘴。“施主,老衲跟你買下這只黑雞,你看如何?”

唐光遠一瞧這大和尚的眼睛和太陽穴,就知道這是個練家子。所以他笑了:“那得看大師您用什麽來買了。”

大和尚微微眯起眼睛,露了個笑容。看起來就跟廟裏的彌勒一般:“銀錢還不行?”

“自然不行。這是給我家小姐驅邪用的。只有銀錢。我還上哪兒去找一個黑雞回去驅邪啊?”

聽完唐光遠的話,大和尚睜開眼睛,略顯有些驚訝。但是随後又笑了。“原來如此。那這黑雞老衲就不買了。不過看來施主與老衲有緣,見你印堂微暗,怕是有血光之災。雖不大卻着實驚險。勸施主十日之內循規蹈矩避過災禍為上。”

既然看得出這個老和尚不是普通人,唐光遠自然心中也有算計。于是他躬身施禮:“多謝大師提點,晚輩定當牢記在心。”

老和尚從側門進了天佑寺,唐光遠也重新回到車上坐下。桂蘭這次的事情不算繁瑣,但不是一句兩句能說得清的。她既得把佛堂裏發生了什麽說出來,但又不能把醜事說出來。既要說自家大少奶奶的情況,又不能明說是因為什麽沖撞的。所幸這些話也沒有一個标準的界限。模棱兩可之間,廣禪大師也明白了桂蘭的意思。但是這件事卻讓他皺了眉頭。

“恕老衲直言,自從趙家大爺去世之後,如今這家宅也太不安穩了。”

桂蘭嘆了口氣:“誰說不是呢。本來挺好的。大少奶奶進門之後,一直都過得挺好的。誰知道這次居然有了這樣的事兒,還把大少奶奶給沖撞了。”

廣禪搖了搖頭:“原本大少奶奶是可以站得住趙家邪氣的。而且你家中有陰靈護佑。可這次的事情卻是讓大少奶奶的正氣受損。老衲即便可以救她蘇醒,将來也難保沒有後續的麻煩。”

桂蘭一臉緊張:“那敢問大師,可有一勞永逸的法子?”

廣禪點了點頭:“這法子倒是有。只要大少奶奶可以離開趙家居住,老宅中的陰煞不能沖撞她,她自然安全無憂。更何況趙家嫡長不居正,所以壓不住邪氣,風水氣脈整個就變了。長此以往,大夫人也會身體抱恙的。罷,我與大爺和彥生是老相識,這件事我也不能不理。你且回去。明日我自會上門做一場法事。佛堂重修一事,我要看過之後才能決定。”

桂蘭雙掌合十連忙道謝:“阿彌陀佛。多謝大師。多謝大師。”說到這裏,她又想起一件事:“大師。聽聞黑雞血驅邪,可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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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禪愣了一下,随後回道:“若是公雞,倒是有用。不過到底殺戮之氣太重,女子屬陰,不宜動。何況我佛家不殺生。”

桂蘭連忙道歉:“罪過罪過。是我的不是。大師見諒。”

廣禪擺手:“無妨。你也是救主心切。不過你們大少奶奶是一個福大命大之人。是天降祥瑞。照顧好了是應當的。”

離開天佑寺。桂蘭看到那黑雞,想了想,還是說了:“唐遠,這黑雞回去你來動手。方才我問過廣禪大師了。他雖說佛家不殺生。但是卻也說如果是公雞,有用。只是女人不能動手,得男人來才鎮得住。咱們全院兒就你一個陽氣最重的年輕男子。這活兒你來吧。敢不敢?”在桃苑所有下人的眼裏,唐遠就是個瘸了腿破了相的苦命書生,現在跟着劉二也是每天拿個小鋤頭小鐵鍬大剪子打理一下院子裏的花草樹木,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但唐光遠怎麽會懼這些。人他都宰過,何況是一只雞。“您放心。為了小姐,我什麽都願意做。不就是殺一只雞麽!”

桂蘭還是挺寬慰的。“你有感恩之心就好。大少奶奶雖然有時候看着過于厲害了一些,但是相處下來,人真的很好。對下人也沒有架子。你別覺得從讀書人變成她的家奴有什麽不滿。她啊,是個自己只要有吃的,就不會讓身邊餓着的性子。”雖然一開始商婉兒進門的時候她十分不喜,可是相處了這麽久,種種事看過來,她還哪有不把商婉兒當真正主子看的。

唐光遠笑眯眯的點頭:“桂媽媽您放心。我唐遠雖然讀過幾年書,但卻也沒有讀傻。小姐對我有救命之恩。我這個模樣和腿腳,本身也無緣科舉。若是沒有小姐救我,怕是早晚得被我那個哥哥給賣了還賬。我這個模樣也難看。怕是只能去礦山煤窯做最苦的活計,離死也就不遠了。我啊,認準了小姐是我的大恩人,我這輩子要做牛做馬來報道的。”

桂蘭嘆了口氣:“你也是個可憐的人。不過你年紀也不小了,雖然模樣差點兒,又有殘疾,但平日裏幹活也利落。等有機會,咱們府裏的丫鬟你要是跟哪個看對眼了,記得跟我說。我給你說和。這事兒在咱們大房不算忌諱。”

唐光遠嘴角抽搐。雖然知道桂蘭是好心,可是他大仇未報,哪裏有心思去想這些兒女私情。何況即便是要成親,他也會自己找到真心相愛的人。只是他對婚姻……沒有絲毫期盼和向往。大仇得報之後,他更願意像這樣,用一個簡簡單單無牽無挂的方式自己活着。挺好。“謝謝桂媽媽,只是現在我連點兒積蓄都沒有,哪裏還敢談什麽成家。而且看二房這個架勢,怕是咱們大房也艱難。以後的事情,還是以後再說吧。”

“也是這個理兒。今天廣禪大師還說呢。因為嫡長不居正,搬了地方,所以家裏的正氣散了,風水也就跟改了。原本大少奶奶身上有正氣能壓着府裏的邪祟,但現在卻被陰煞所傷。還是得離開大宅才能長久的康健。我看啊,也是這個道理。不然大房沒搬到桃苑的時候,雖然二房也鬧騰,但是絕對沒有這種事發生。再瞧瞧現在的樣子。想想就讓人起雞皮疙瘩。”

兩個人中午回到了桃苑。趕上正午時分,唐光遠就宰了這只黑雞,然後放了血,按照劉二教的方式撒在了院子裏。商錦蓉本來就是裝的。再加上讓趙彥生開了一劑助眠的藥,喝下後一天一夜都沒怎麽動地方。雖然她中途迷迷糊糊醒了兩次,在“神志不清醒”之間讓素春關上房門,不要在房中伺候,說是感覺房子裏有人害怕。但是這也僅僅能解決掉喝水和上廁所的問題。吃東西還是不敢的。

這次有兩個由頭,她當然就正經的“蘇醒”了。這雞血撒完沒多久人就醒了。張氏趕緊過來。“婉兒,現在感覺怎麽樣?”

商錦蓉臉色是真的很難看,畢竟餓了一天一夜了。“娘,我就是覺得很餓。”

張氏趕緊讓人去把蝦肉粥拿來。然後擦了擦眼淚:“你可算是醒了。可把娘給吓壞了。”

這場戲,商錦蓉覺得最愧對的人就是張氏了。可是她不演也不行。“娘。您別擔心。我現在不是好了。”

張氏搖頭:“哪裏就能不擔心呢。換了三個郎中都說看不出毛病。到底還是劉二想了個法子,讓唐遠去弄了只黑雞,用黑雞血驅邪你才正經醒過來。現在除了餓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商錦蓉回答:“就是頭還有些暈。我還記得,半睡半醒的時候,總有黑影在身邊晃動。吓得我所在床裏不敢動彈。娘,您說是不是那事兒得罪了神佛?神佛怪罪下來了?”

張氏最怕的就是這個。“可快別胡說了。哪有自己吓唬自己的。聽娘的,沒事兒,都過去了。明日廣禪大師就過來。一來是看看你的情況,二來也是過來看看怎麽重新佛堂的。這事兒,你祖母交給我來負責了。”

這事兒商錦蓉一直躺着還真不知道。桂蘭是直接去辦事了。素春都不清楚,商錦蓉在這兒躺着更是不可能有消息了。所以她這會兒的驚訝是絕對真實的。“那二嬸兒不得很生氣?”

張氏冷冷的哼了一聲:“她還有什麽臉生氣?若是沒有她開口。佛堂裏的下人能一下午都沒有回佛堂?用這種下作的方式争寵,老天爺都不能饒他。不提二房那群畜生。婉兒啊,你可得好好歇着,這次的事情總要讨個說法的。”

這也正是商錦蓉的目的。“娘,這怕是不好吧?祖母已經很生氣了。而且她老人家年事已高。再說這事兒……多丢人啊。還怎麽說呢。”

張氏這次卻出奇的堅定。“以前的那些事,哪怕是欺負我我都能忍讓,這次絕對不行。畢竟你的病很是嚴重,站立就會頭暈,這是陰煞沖撞到了。可不是小事。明日我會求廣禪大師做一場法師,替你驅邪。然後才能慢慢調養好身體。”

很顯然,張氏這是在告訴商錦蓉自己要怎麽做。而不是在說商錦蓉的身體情況了。雖然商錦蓉不知道為什麽這次婆婆會這麽堅持,畢竟她對這個裏的風俗習慣一些忌諱還不是太清楚。但是能看到張氏這麽硬氣起來,她心裏高興。“嗯。我都聽您的。”

晚上,唐光遠耐不住性子跑到了商錦蓉的後窗。其實也不怪他膽子這麽大。實在是原來桃苑就是建造好了給最受寵的小姐住的。而商錦蓉住的這個房間,當初并非是卧房,而是一個專門用做女紅的繡房。原本後面還有一個小池塘,裏面中了荷花,但後來小姐死後請人來說那邊風水不好,所以在房子和池塘之間做了一個假山格擋。所以這裏就有了一個天然的屏障。

不過說起來,這截煞的風水也不比沖煞好上多少。只是當初這裏也沒打算再有人來住。所以才采取了一個折中的辦法。當然這也是為什麽商錦蓉把這間房子留作自己的卧室,而沒有讓張氏住的願意。除了這邊居右,為下手邊。也是因為後窗戶外面就是坑坑窪窪的假山擋着,一來透光不好,二來空氣流通也有影響,視覺上也不舒服。但對商錦蓉來說,卻是一個極好的保護。她當然沒想到會有一個總是喜歡扒後窗戶的家夥。但是她有空間在,有這個屏障在,再把自己屋門一關,即便是在夏季需要開窗通風時,也能少些危險。

不過現在這假山倒是便宜了唐光遠。“今兒素春睡得早,你總該有時間了吧?”

商錦蓉嘴角抖了抖:“你怎麽就這麽饞呢?不吃這只烤雞你能餓死?”

唐光遠笑嘻嘻的:“能饞死。”

商錦蓉白了他一眼:“我看你早晚是賤死的。雞呢?拿來!”

唐光遠拿出一個油紙包晃了晃。“我帶你出去啊。這屋子裏你還能烤雞?”

商錦蓉冷笑:“你管我在什麽地方考。最近這段日子我不能出去。你也別在後窗戶等着。半個時辰之後回來,我給你一只烤雞就是了。”

唐光遠眯起眼睛:“要用妖法啦?”

“是啊。怎麽樣?”

“興奮。好奇。期待。”

商錦蓉太陽穴的青筋都要蹦出來了。“趕緊的。把雞給我。你快些滾蛋!別連累我遭殃!”

唐光遠當然明白他這行為要是被人抓到,他們倆都得浸豬籠。絕對比趙彥奇兩口子更慘。他唐光遠還有殺母之仇未報,死是不行的。但不知怎的,每次看到商錦蓉,他都忍不住要嘴上讨點兒便宜才心裏舒坦。他自己都覺得實在是忒賤了。“怕什麽。被發現了,我就帶你遠走高飛。然後想吃多少烤雞就有多少烤雞。”

商錦蓉伸手把油布包搶了過來,擡手照着唐光遠的腦門用力一推。“起開!再搗亂給你下巴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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