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昨天發生了這事,納薇心情不好,賴在床上不肯起。
可是睜眼閉眼都是噩夢,閉眼就看到亞力克那混蛋,睜眼就想起自己差點被阿拉伯人輪。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
這時,電話來了,她打起精神,接起來一聽,是媽媽。
“納薇,我已經聯系好曼谷的醫院,他們有床位空着,這個星期就能接受你弟弟入院了。”
總算是個好消息。
“那你們什麽時候過來?在哪家醫院?”
“在聖瑪利亞醫院。但是……”
聽媽媽欲言又止的,納薇問,“可是什麽?”
“要先交一筆入院保證金。”
“多少錢?”
“十萬泰铢。”
納薇松了口氣,道,“我上次陸陸續續給你們轉了四十多萬,應該能夠支撐一起段時間。”
媽媽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這筆錢沒了。”
她一聽,頓時跳了起來,“沒了?怎麽會沒的?”
“家裏遭賊,被偷走了。”
動動腦子,納薇就想明白是怎麽回事,多半是錢被那個賭鬼後爹給搶走了,氣急敗壞地拆穿媽媽的謊言,“恐怕是遭內賊吧!”
納薇媽心慌意亂地否認,“不是,不是。你別多想。”
“四十萬多萬啊,媽媽!你以為你女兒是搖錢樹嗎?賺錢那麽容易,眼睛一閉,一天過去就賺十萬嗎?那是我辛苦賣命賣來的錢,差一點死掉,你們知道嗎?”
納薇媽在電話那端流淚,哽咽着道,“我知道,閨女,我全都知道。是我不好,是媽沒用,拖累你了。你回來了吧,我們不看病了。”
納薇一陣煩躁,“醫院都聯系好了……算了算了,我再想想辦法。”
“納薇,媽媽對不起你。”
“媽,現在說這個又有什麽用。我手上還有幾萬,先不寄給你。你盡快帶着弟弟來曼谷吧,然後重新開個存折,我把錢打你新存折上,別再給那個混蛋發現了!”
納薇媽嚅嚅答應,反複保證。不想聽她啰嗦,納薇把電話挂了。
媽媽性格軟弱,又嫁了一個嗜賭成性的男人,納薇少關照她一句,就發生這種事情。納薇一想到那四十萬泰铢,心疼得無以加複,本還打算慢慢淡出這個行業,可是這樣一來,還是得繼續現在日夜颠倒的生活。
想到這個沒用的後爹,她就氣得一陣直跳腳,雙手用力地垂着床墊,恨不得拿了刀子直接去捅了他。
心浮氣躁地心情一直無法平靜,自己上輩子一定造了很深的孽,欠了後爹很多,所以這輩子來償還。正打算要不要再去寺廟給自己洗洗罪孽,這時,電話進來了。
情緒不穩,所以接起電話的時候,态度有點惡劣。
電話那頭傳來了低低的笑聲,道,“怎麽了?誰惹你不開心了。”
聽到這個聲音,納薇一怔,高漲的火焰頓時熄滅了,道,“是您!”
安德亞斯道,“很抱歉突然打電話過來。”
“不唐突。我正好在家沒事幹。”她停頓了下,問,“您找我又什麽事?”
“想問你有沒有時間,陪我去一次佛堂。”
她掏了掏耳朵,“哪裏?”
“佛堂。”
“我記得您好像是基督教徒。”
他糾正,“天主教。”
“哦,對。那您為什麽去佛堂?參觀嗎?”不是已經參觀過了。
“嗯,想再去看看。”他似乎在電話裏不願多說,話鋒一轉,“你有時間嗎。如果沒空的話,可以再約。”
納薇急忙道,“有空的。事實上,我也正想去寺廟拜一拜。”
他笑道,“那就一起吧。”
“你想去哪個佛寺?”
“雪龍寺。”
有點遠。
見她沒說話,他又問,“你住在哪裏?我可以派車來接你。”
納薇怕他又讓人開一輛加長房車過來,太招搖,忙道,“我自己過去吧。我們就約在寺廟門口見。”
“也好。”
“那就一會兒見。”
挂斷電話後,她起床梳洗,想到一會兒和安德亞斯的見面,心情稍微清爽了一些。
因為要去拜佛,不能露出太多的肌膚,而且她也沒什麽高貴上檔次的衣服,索性就穿着上次安德亞斯送自己的傳統服飾。
她描了眉,點了唇,覺得妝容得體後,才出了門。
颠簸一個多小時,終于到了雪龍寺。
安德亞斯已經在那裏等着了,他一身西裝,身材高挑,風度翩然地站在東方人的寺廟門口。一眼望過去,竟然沒有半點違和感。
納薇,“抱歉,讓你久等。”
“沒有,我也才剛到。”
他笑得溫和,如暖風拂面。
“謝謝你肯來。”
納薇一怔,不知怎麽的,突然想起了他和亞力克合體的噩夢。雖然兩人長得很像,但是性格卻是南轅北轍,完全找不到一丁半點的複合點。
“那天你沒受傷吧?”
安德亞斯搖頭,“這些人其實不難打發。”
“我們給你惹事了,真對不起。”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遞給他道,“這裏有三萬,是瓦娜還你的。”
他沒接,“舉手之勞。”
“無功不受祿。我們不是買賣,憑什麽平白無故的拿你這麽多錢?”
對安德亞斯來說,錢多的用不完,三萬塊不過是個小忙。但考慮到她的自尊,他沒再多說,接過了錢,直接塞入口袋裏。
還沒走進廟堂,外面就傳來了高唱梵經,其聲清越,響徹山谷。
脫了鞋,兩人走入大殿,最中間的黃金佛像下面坐着一個披着袈裟的老和尚,身邊坐着他的師兄弟,對面坐着他們的徒弟。他們全神貫注地唱着經,歌聲如同洪鐘般嘹亮,蕩氣回腸。
梁頂垂下白線,納薇将其捆綁在額頭,雙手合十,就地跪倒叩拜,神色虔誠。
在她祈禱之際,安德亞斯席地而坐,洪亮的唱經繞耳不絕,仿佛一潭清泉細細流過,洗滌靈魂。
在和尚們的唱經中,他閉上眼睛,鼻間的檀香袅袅,萬籁寂靜,唯吾心動。
大腦中慢慢地跳出一個鏡頭。
大山頂上,雪崩來了,以排山倒海般的速度席卷而來,淹沒了人們的尖叫聲。一個八、九歲的男孩倒鈎在懸崖上,只差一點,就掉下去了。他有一雙綠色的的眼睛,伸出手呼叫,救命!
天地間回蕩着他的叫聲,忽然之間,陡峭的山坡上裂開了向下傾斜的縫隙,他揮舞着雙手,最終什麽也沒抓到,随着雪地的塌方一起掉下了山崖……
“你睡着了嗎?”
納薇的聲音插了進來,斬斷了畫面,他惶然驚醒。
沒有大雪,沒有男孩,耳邊仍然是誦經。
他很快回神,尴尬地笑了笑,道,“沒有。只是在冥想。”
“冥想什麽?”
“小時候的事。”十多年前的事情,鑲嵌在記憶的洪流中就像一張發黃的照片,褪卻顏色,只剩下了依稀的輪廓,模糊不清。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回憶,仿佛是失去的那段記憶。
見他不願意提及,納薇也不再八卦,結下頭上的白繩,道,“走吧,出去走一圈?”
他點頭。
走到殿堂門坎前,他下意識地回頭,還是那佛、那僧、那經聲。此生、此世,虛度如夢。
納薇買了一串金蓮花,供在佛堂前的祭壇上。
安德亞斯問,“為什麽你拜佛的時候,頭頂要紮白繩?”
納薇叩頭後起身,道,“因為我們相信舉頭三尺有神靈,這是信徒和神靈的溝通。”
“為什麽是白色?”
“對我們來說,白色代表着吉祥如意。”
他恍然,“有意思。”
納薇道,“我以為你對佛教的一套東西不感興趣。”
“為什麽?”
“因為你是基督教徒。”
他不厭其煩地糾正,“天主教。”
她吐了吐舌,“對不起。”
安德亞斯道,“這并不影響我去學習認識其他的信仰。”
“我以為信仰總是相互排斥的。”為了體現說服力,她舉了個例子,“像是十字東征什麽的。”
他笑道,“你知道得還挺多。”
她腼腆一笑,“因為我看了《天.朝王國》。”
安德亞斯道,“我不會因為自己是天主教徒,而排斥其他信仰的存在,存在即合理,更何況所有信仰都是一個宗旨,平等仁慈公正。”
納薇想了想,神色誇張地道,“我竟然找不到反駁的話。”
他微笑。陽光下的笑容,英俊又溫暖。
納薇問,“泰國有沒有基督……嗯,我是說天主教?”
“有是有。只不過耶稣基督離得太遠。”
聞言,她跟着嘆息,“是啊,天堂太遠,人間太險。”
“怎麽了?聽起來你過得并不順利。”
納薇點頭,“同事排擠我,客戶是變态,後爹也不争氣……總之,沒什麽順心事。”
安德亞斯從皮夾裏抽出一張名片給她,道,“有什麽困難,随時可以來找我。”
納薇低頭看了一眼,念道,“thebliss股份持有人,安德亞斯.弗雷德裏克.亨裏克.克裏斯蒂安……哈哈,你的名字真夠長的呀。”
他笑道,“以前念書的時候,老師讓我們在試卷上寫自己的名字,那才叫郁悶。”
她捂嘴笑個不停。
笑了一半,突然反應過來,叫道,“thebliss是不是你請我吃飯的那家六星級賓館?”
他點頭。
她不可置信地瞪他,“原來是你的産業!”
他說,“之前沒找到機會告訴你。”
她指着自己道,“可你為什麽找上我?”
沒頭沒尾的一句,他卻聽懂了。安德亞斯搖着頭,伸手指了指老天,“不是我找上你,是他讓我們在人海中相逢。”
納薇咯咯笑,“你們天主教也相信命運嗎?”
他一本正經地點頭,“不過,我更相信,命運被自己把握。”
“哎,在你們國家,要改變命運大概比較容易吧。在泰國,等級森嚴,想從貧困的家境中跳出來,簡直難如登天。農民的兒子是農民,銀行家的孩子是銀行家,一切随着出生命定好的,窮人沒錢讀書,一輩子跳不出那個圈圈。”
“聽起來你很悲觀。”
“不是悲觀,是現實。所以我們才會這樣虔誠,只有通過祈禱,期待好運降臨。不過,佛祖忙不過來,因為祈禱的人太多。”
離廟堂不遠的地方,有一個更大的殿堂,只不過在修建。外面石牆上有兩座站在蓮花寶座上的立佛,地下擺放着一張明黃色的桌子,上面有一只很大捐贈箱,看起來已經存下了不少捐款。
看門的和尚看見他們走來,便舉手拜了拜,用泰語和納薇說了幾句。
納薇從口袋裏掏出一百,放入功德箱。
安德亞斯聽不懂,便問,“這是什麽?”
她解釋道,“佛廟在修建,而捐贈的香火錢不夠,所以每年只能修建一點。已經修建了整整三年,還沒有竣工。”
說到這裏,她半是開玩笑地道,“大老板,你要不要也捐贈一點?”
本來只是随口一句,誰知他當了真,從口袋裏拿出她還給他的三萬,交給小師傅,“這是我的捐款。”
納薇一見,慌亂地搖頭,“太,太多了!一點心意就好。”
安德亞斯從容地微笑,“是的,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納薇見他語氣肯定,便沒再說什麽,有句話怎麽說來着?有錢就是可以任性。
小和尚搬來一塊大理石,将筆遞給他,道,“施主可以在這裏留下名字。”
他搖了搖頭,“不用了。”
于是,和尚又向他拜了拜,以表感謝。
納薇道,“唉,你出手真大方。”
安德亞斯道,“我想多做好事,以後上天堂。”
納薇真心實意地接口,“你已經是好人了。”
他搖頭,“還不夠好。”
不夠好嗎?那怎樣才算夠好?
她一直不明白這句話含義,直到将來某天。
***
寺廟在山上,離開的時候,天空飄起了雨絲。
納薇倒是帶了傘,只不過是一把小破傘。撐開來一看,骨子折了三根,風一吹就啪啪作響。
她難為情地笑笑,“将就一下,總比沒有好。”
“我來吧。”他伸出胳膊,想接過雨傘,結果,無意中碰到了她的手。
一股電流竄了過來,她被他電了一下,吓了一跳,頓時心猿意馬地松了手。
從她的視線望出去,正好瞧見他的手,手指十分修長,看上去精致均勻,就像是那種彈鋼琴的手一樣。可是在他右手中指的指關節有一層厚厚的老繭,破壞了美感,她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摸了摸。
見她臉上帶着疑問,安德亞斯笑道,“前幾年都在練習畫畫,結果手上就有了一層厚厚的繭。”
“你會畫畫?”
他點頭。
“水米分畫?”
“油畫。”
納薇不知怎麽的,突然想起了亞力克曾帶自己去過的一棟別墅,別墅的客廳裏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油畫。
她很想問他是不是知道那個地方,可又不知道別墅的地址和名稱,而且那棟樓也沒什麽特別的地方,一時半會描述不清楚,只好作罷。
瞧了眼她臉上的表情,他覺得有些好笑,“我會畫畫,就這麽奇怪嗎?”
她搖頭,“不是。是我有一個客戶,也會畫油畫,我剛想起了他。”
“哦,是嗎?”
“不過他是個很難相處的壞蛋,不說也罷。”納薇揮了揮手,轉開話題問,“你一般都畫什麽?”
“人物、動物,風景也畫。”
納薇追問,“人物畫誰?明星嗎?”
安德亞斯道,“多數畫的是我的未婚妻。”
納薇啊的叫了起來,難掩眼底的失望,“您有未婚妻了!我還以為您單身。”
安德亞斯糾正,“前未婚妻。現在她快要結婚了,和我的弟弟。”
納薇更吃驚,“您弟弟搶了您的未婚妻?”
他搖頭,“并不算搶。是我先和她分手的。”
“您不愛她了?”
“愛。不過因為某些原因,不能在一起了。我很高興,我弟弟可以幫她走出陰影,比起我來,他更值得托付。”
納薇不信這世上還又比他更值得信賴的男人,一時沒忍住好奇,問,“是什麽原因讓您不得不離開?”
安德亞斯失笑,“你真是個好奇寶寶。”
納薇臉一紅,這才意識自己越界了,低下頭道,“您要是不想說,可以不理我。我只是想不明白,如果兩人相愛,有什麽不能克服。”
“有很多。”
“比如?”
“病魔。”
納薇瞪大眼睛,“您生病了?絕症?”
他回答地模棱兩可,“算是吧。”
“會死嗎?”
安德亞斯笑道,“現在應該不會。将來,我也不知道。”
“如果不會死,您錯過了一份愛情,将來不會後悔嗎?”
安德亞斯道,“将來我不知道,但現在我并不後悔。與其在一起痛苦掙紮,還不如盡早分開。”
納薇嘆息,“我沒愛過,不懂愛情。對我來說,相愛就是死守,轟轟烈烈,哪怕是守到生命終止的那一刻。然後……”
“然後?”
“然後再徹底忘掉,重新開始人生。”
他笑着搖頭。
她好奇,“您笑什麽。”
“所以說,你還年輕。再過個十年,等你長大,就不會有這種初生牛犢的精神了。”
“為什麽?”
“因為相愛、失戀,再相愛、再失戀,千遍一律,會讓一切變得麻木。”
“您的意思是,您不會再戀愛了嗎?”
他搖頭,“不是不會再戀愛,而是那種為了愛情可以不顧一切的沖動,越來越少。”
納薇大聲地反駁,“這話不對。我每天吃飯,也是千遍一律地重複吃相同的菜肴。可是每次肚子餓了,我還是很期待,食物入口,我也很享受,并沒有麻木的感覺。”
安德亞斯笑了笑,沒反駁。因為他覺得她還是個小丫頭,和他根本不站在一個高度,他是個‘戀愛過很多次’的人,而她,卻是情窦未開。
并肩走了一段路,納薇無意間抱了下胸,摸到衣服才發現自己幾乎沒怎麽濕,而安德亞斯右臂的袖子已經濕透了。她擡頭一看,才發現他把雨傘都撐在她的頭頂了。
納薇頓時覺得不好意思起來,慌張地叫道,“哎呀,您全濕了。”
安德亞斯無所謂地笑了笑,“沒關系,我是男人不怕。”
“還是您撐着吧。我在這裏土生土長,濕了也沒關系。”
納薇忙着和他推搡雨傘,沒看見地上的坑,剛說完這句,腳下一滑,以屁股着地的姿勢,紮紮實實地摔了一跤。
哎呦,哪個缺德的,挖坑不填吶。
安德亞斯見她摔了,立即向她伸出了手,想将她從地上拉起來。
誰知,剛才那一下,讓她扭到了腳脖子,一碰地就疼。
“會不會骨折啊。”納薇開始擔心了。
安德亞斯道,“你把腳伸出來,讓我看看。”
“您是醫生?”
“不是。但至少有沒有骨折,還能分辨。”像是怕這話沒有說服力,臨末了,他又加了一句,“我學過第一急救措施。”
納薇當然相信他,也不啰嗦了,直接将腳伸到他面前。
安德亞斯将雨傘放在身邊的地上,不拘小節地坐在地上,一邊小心翼翼地摸着她的腳丫子,一邊問,“這兒疼嗎?”
“不疼。”納薇雙手撐着身後的地,乘機悄悄地打量他。從這個方位望過去,他的睫毛是淡棕色,又長又卷翹,随着他眨眼,一下一下地顫動着,好似蝴蝶翅膀。在她心裏,他遙不可及,像星辰一樣。而此刻,她的腳在他腿上,他的手在她的腳上,彼此的溫度通過相觸的地方鑽入肌膚,讓她心中有如小鹿亂跳亂撞。
他沒有越軌之舉,一行一動,都顯示出翩翩風度。
雨勢變大了,可是納薇不想動,突然覺得就這樣坐在天地之間,淋着雨,這感覺也不錯。
安德亞斯檢查完畢,替她穿上鞋子,道,“幸好沒有骨折,可能只是傷了紐帶。我陪你去醫院看看吧。”
納薇道,“不用了,我家有藥。”
“你不用擔心錢。”
她調皮地做了個鬼臉,“我是擔心醫生不靠譜。”
他手一撐地板,站了起來,彎腰扶她。
扭傷比想象中的嚴重些,所以當她腳丫子一觸地,就一陣刺疼,完全使不出力,只能單腳跳。這個樣子肯定下不了山。
安德亞斯撩起袖子,沒有猶豫地道,“我背你吧。”
雖然在心裏意淫過這樣的情景,但當他把這話說出口的時候,納薇還是吓了一跳。他的襯衫看起來價值不菲,他是高高在上的星辰,而她只是卑微的塵灰,哪敢真的讓他背?
可是他卻十分堅持,“這裏離停車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不想去醫院的話,就別逞強。”
納薇沒辦法,只好順從內心的聲音,紅着臉讓他背,任由自己一顆小心肝像坐在過山車上似的瘋狂跳動。幸好趴在他背上,他瞧不見她,也瞧不到她紅成番茄的臉,可以假裝米分飾太平。
她将手臂環在他頸間,下巴擱在他肩上,他的肩背很寬很厚實,給人一種安全的感覺。她不禁暗忖,那個成為他未婚妻的幸運女人,長什麽樣子。
顏值高,身材好,有善心,事業有成,溫柔體貼,風度有氣質……那些贊美的詞語存在着仿佛只是為了形容他。納薇的世界,現在将來,再也找不出、碰不到像安德亞斯這樣的男子了。
可惜,兩人的世界太懸殊,她能做的,只是仰着脖子瞻仰他。
走了一段,納薇突然想起了,叫道,“哎呀。”
“怎麽?”
“我忘了雨傘。”掉在剛才摔倒的地方。
安德亞斯調整姿勢,同時扯動了下嘴角,“這麽破的,不要也罷。”
納薇趴在他背上,随着這一動,無意間看見他耳朵後面有個紅色的小點。她還以為是血,伸出手指碰了一下。
耳朵是敏感的地方,她一碰,他立即就感受到了,側過臉詢問。
納薇怕他誤會自己想挑逗他,掩飾地幹咳了聲,問,“這裏疼嗎?”
“不疼。”
她定睛看了看,才發現不是血,而是一顆紅色的小痣。因為地方很隐蔽,不是近距離的接觸,根本看不出來,恐怕連他自己也未必知道。
陰雨綿綿,四周騰起雲霧,仿佛走在愛麗絲仙境中。
納薇想到他剛才說的話,忍不住好奇,問,“您到底得了什麽病?”
他沉默。
于是她又道,“泰國有很多草藥,也許西醫治不好的,我們泰國草藥能夠治愈。我認識有一個老醫生,他就治好了很多疑難雜症呢。”
“我的病,草藥治不好。”
“您怎麽知道?”
“是精神上的疾病。”
“精神病?”可是他看起就和普通人無異啊。她忙追問,“到底是什麽病?”
“憂郁症。”
“憂郁症是什麽病?”
“就是會讓人産生殺死自己的病。”
她頓時吓一跳,“您想自殺?”
“想過。”
“為什麽?”
他笑道,“看來你是打算打破砂鍋問到底了。”
納薇尴尬地幹咳了聲,“我只是想不通,您已經這麽富有了,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地方。”
“人心無底。”
“這麽貪心不好。”對憂郁症這種病症,她知道的實在有限,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只好道,“您覺得煩躁的時候,就來寺廟聽和尚念經吧。把經文念上一千遍,就會平和下來。”
聞言,他笑了起來,“所以說,你的建議是讓我去當和尚。”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