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何秀在外頭發了會兒呆,往大廳折返的路上,忽然瞥見裴玑獨自往前頭走。

何秀抿了抿唇,忽地攥緊手,上前叫住了他。

裴玑轉過頭來時,何秀發現他的臉色不大好。她不知道他從前院過來做什麽,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臉色不好,她眼下顧不了這些。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站在他面前說話了。

裴玑問她有什麽事,何秀低頭嗫嚅片晌,從袖中掏出那個葫蘆樣的潞綢順袋,雙手遞給他,低着頭忐忑不安道:“多……多謝世子上回的援手,我……我做了個順袋給世子賀壽,世子……”

裴玑面色正陰沉,看到她手裏那個順袋,目光忽地一冷,遽然睨向她。

何秀吓得後縮一步,順袋“啪嗒”掉到了地上。

她之前看到的裴玑都是十分溫和的,沒見過他作色的樣子。目下他态度一冷,她只覺手腳冰涼,惶遽不已。

他看出什麽來了?

“不必謝我,舉手之勞而已,何況我也不過是看在昭昭的面上,”裴玑聲音異常冷硬,“以後也不用再想着送我什麽,我不需要。還有,我不想看到有下次。”言罷,看也不看她,掣身走了。

何秀望着他的背影呆愣了片刻,慢慢彎腰撿起了地上的順袋。

她害怕他看出什麽來,不敢在順袋在繡什麽有寓意的花樣。可他似乎還是察覺到了端倪。

他方才猛地看向她時,她覺得自己所有的心事都無所遁形。

何秀滿心冰冷,她的那些念頭真的都是妄念。

裴玑沒工夫也沒興趣去琢磨何秀的心思,不管她是否真的起了什麽不該有的念頭,都不重要,她掀不起什麽風浪。

他又想起了楚明淑交給他的那樣東西。

那是一個木頭雕的人偶,人偶頭上跟脖子上各戳着一把刀,人偶背後刻着楚明昭的名字跟生辰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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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在用木工厭勝之法來咒她死了。

老爺子曾告訴過他,木工厭勝有兩種法子可以破除,一是用火燒,二是投入沸油裏。他當場點了把火将那木偶燒了個幹淨,并交代楚明淑回去後就說事情已辦妥,不要露出破綻。

老爺子什麽都愛鑽研,也什麽都愛教他,連厭勝之術這種邪祟的東西也要逼着他學。他從前覺得學這些浪費工夫,現在看來,真是藝多不壓身。

裴玑冷笑,敢咒他媳婦死,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

晚夕間,賓客漸散。

楚明昭指揮衆仆婦收拾幹淨後,又沐浴一番,回屋坐在床上等了片刻,裴玑才來就寝。

楚明昭見他今日來得晚,不由問:“夫君又去往哪裏轉了一圈才過來?”

“嗯,”裴玑上了紫檀足踏,坐到床沿上,“去跟何随交代了些事情。”

楚明昭想起楚圭昨日與她說的那番話,便照實與裴玑說了,只是略去了那些離間的話,那些沒必要與他說。

裴玑思量一回,道:“我知道了,我心中自有計較。”

楚明昭點頭,并沒細問,她覺得這些也不需要她操心。

裴玑說話間微微一笑,轉向她:“昭昭不是說給我備了禮麽?”

楚明昭“嗯”了一聲,踟蹰一下,從枕頭下面拿出了一樣物件,遲疑着遞給他:“夫君不要嫌棄……”

裴玑拿過來一看,發現居然是一個圓滾滾的錦繡香囊。他不禁低笑出聲:“這香囊怎麽這麽圓?這仿的是什麽?瓜?”一般香囊順袋之類都會仿物而制,仿的最多就是葫蘆跟茄子。

楚明昭坐過去一些,将那香囊拎起來,正色道:“我特意做得這麽圓的。夫君難道不覺得,這很像粉團兒麽?就是夫君之前給我買過的那種。我最愛吃那個了。”

裴玑上了床,一手将她攬到懷裏,一手拿着香囊端詳:“那這個有什麽寓意沒?”

“有,粉團兒又圓又甜,象征圓圓滿滿,甜甜美美,”楚明昭仰頭笑道,“而且夫君回頭一看見這香囊就能想起我了,我覺得大概不會有人把香囊做成這個樣子了。”又拉了他的手,笑吟吟地道,“祝夫君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無不爾或承。”

裴玑狠狠親了她一口:“乖。”複又低頭笑道,“昭昭可以祝我今年十八明年十六,越來越年輕。”

楚明昭想了想,點頭道:“那我再祝夫君返老還童,鶴發童顏,老當益壯……”

“停停,”裴玑戳了戳她的鼻尖,“這都什麽詞兒。”

楚明昭窩在他懷裏笑。

裴玑細細端量了那個香囊。但見針腳平整,刺繡精致,一望即知是下了一番工夫的。

雖然針線功夫看起來并不是十分出色,但架不住他喜歡。

裴玑拿着香囊摩挲半晌,目光熠熠,興奮道:“這麽好看為什麽會嫌棄,我明天就挂在身上,以後都戴着,昭昭辛苦了。”

楚明昭見他高興,心裏一松,也笑得眉目彎彎。

裴玑說着話便一下子将她壓在床上親了兩口,又想起了什麽,連忙執起她的手查看:“做這個沒弄傷手吧?”

楚明昭搖頭道:“我好歹也是專門學了幾年女紅的,做個香囊還是可以勝任的。”

裴玑握着她的手親了親,小心翼翼地将香囊放到了床邊小幾上,又壓在她身上,凝着她道:“那還有沒有什麽旁的禮物?”

楚明昭一愣:“你還要什麽?”

裴玑不語,突然起身熄了燈,重新躺回去時将她一把帶到懷裏,伏在她肩窩處,道:“昭昭陪我說說話吧。”

楚明昭懵了:“啊?”

前院,沈淳立在廊庑前,沉着臉看向擋在面前的何随,壓低聲音道:“這種大事自是應當及時報與世子知曉的,你若是不敢,我親自去。”

“可別,”何随伸臂攔住他的去路,“都這會兒了,萬一世子正跟世子妃親熱……被我們攪了,你看世子惱不惱。”

沈淳眉毛擰做一團:“世子又不是分不清輕重的人。”

何随笑道:“話是這麽說,但這事明日再說也不遲啊,左右人跑不了,何必現在去攪擾世子。”心裏道,你一定不知道世子有多寶貝世子妃,今日倆人興致一定好,這會兒壞人家的事,簡直找罵。

不一時,長順氣喘籲籲地跑回來,回道:“世子的确已經歇下了,屋裏燈都熄了。”

何随轉向沈淳,笑道:“沈長史聽到了吧?世子已經就寝了。”

沈淳面色一沉,默不作聲。

屋內,裴玑跟楚明昭說起了他在廣寧衛時的各色見聞,楚明昭一直仔細聽着,時不時地回應一句。她覺得他大概是想起了遠在封地的家人,遂伸手輕輕抱住他,将頭靠在他胸前。

裴玑語聲一頓,垂眸看向她,微微出神。

今日是十六,月色正好。

如銀似水的月光浸入屋內,勾勒出她恬靜柔美的側臉。她見他收了聲,擡眸望來,美目橫波,目光迷蒙。

裴玑忽覺心跳如擂鼓。他僵了片刻,才發覺自己額頭上沁出了一層細汗。

方才還沒這麽熱。

他摟着她腰肢的手臂緊了松,松了緊,最後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翻身壓上她,低聲道:“過會兒昭昭拿手幫我好不好?”

楚明昭愣了一下,然而尚未反應過來,便被他堵住了嘴。她感到他灼熱的氣息噴撒在她臉頰上,灼得她雙頰漸漸滾燙。兩人身體緊密相貼,厮磨間激起一陣酥-癢,楚明昭忍不住嘤咛一聲。緊跟着她忽覺有些不對勁,她似乎感受到了他身體的某種變化。

他喑啞的嗓音響在耳畔:“昭昭現在還認為我不舉麽?”

楚明昭也冒了一頭的汗,身子僵硬。

垂花門前,沈淳陰着臉對何随道:“我自己去對世子說,連累不到你。”

何随按了按額頭,道:“沈長史怎那麽急?”

沈淳以口型默聲道:“我也是為大業計。”

何随嘴角抽了抽,心道那也不帶這麽急的啊!

楚明昭重新平躺回去的時候,仍舊覺得手心發燙。她方才被他按住的時候,手有點抖,腦子裏全是漿糊,滿心裏都在想,這回頭真是要哭求他停下來……

他見她瞪圓了眼睛看他,笑着摸了摸她的臉:“卻才不是都幫昭昭淨了手了麽?還不高興?”

楚明昭抿唇,她不是不高興,她是有些擔心以後真正行房的時候她會暈過去……

裴玑摟着她親了一口,道:“我這個人一向是投桃報李的,我給昭昭個回禮吧。”

楚明昭下意識地想歪了,當即瞪大了眼。

裴玑似是沒注意到她的神情,兀自道:“我已經查得很清楚了,昭昭想不想知道當初是誰對你下的殺手?”

楚明昭身子一震,跑偏的思緒迅速歸位,一把抓住他,急問道:“誰?”

裴玑笑道:“昭昭方才不是與我說餓了麽?咱們擺些酒菜細細地說。”

楚明昭默默道,不是真的餓了,只是她剛才用手幫他時羞得臉都要燒起來了,順口這麽一說,想要抽回手而已……

肴馔酒水在花廳擺好後,兩人在相鄰的兩張椅子上坐下,楚明昭見裴玑斟了一杯酒推到她面前,擡頭道:“真要我喝酒麽?”

裴玑道:“這金華酒是米酒,不烈。”又湊近低笑道,“就算把你灌醉了又如何?”

“把我灌醉你會後悔的,”楚明昭低了低頭,“我喝多了可能會打你。”

裴玑深吸一口氣:“昭昭小時候是不是特別皮?”

楚明昭嘿嘿笑道:“小時候皮不是很正常……好了,快說正事。”

“昭昭先把酒喝了。”

楚明昭端起酒杯淺飲了一口。裴玑見狀挑眉道:“昭昭那是養魚呢?”

“夫君為什麽一定要我喝酒?”

裴玑笑道:“喝酒壯膽。”

楚明昭聞言忽覺好奇又緊張,爽性豪氣幹雲地一飲而盡,随後朝他亮了亮酒杯底:“看,我喝完了。”繼而擱了酒杯,忐忑地等答案。

裴玑點頭,面色愀然:“那人就是你表哥。”

楚明昭一怔,攥着手問:“我哪個表哥?”

“自然是你……循表哥。”

這一聲宛如炸雷。

楚明昭整個人都懵了,結巴道:“你、你說……說什麽?”

“很不可理解吧。”

楚明昭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嘴僵了半晌才再度出聲:“那……那兩件事都是他在背後指使的?他為什麽這麽做?他這腦子我真是理解不了……”

裴玑正欲張口,忽有小厮來報說沈長史有急事求見。裴玑知大約是出了什麽要緊的事,揮手命小厮讓他進來。

沈淳入內見禮畢,便在裴玑耳旁低聲道:“世子,肅世子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這個答案是不是夠意料之外~

另外,并沒有開船……QAQ

順袋就是類似于錢包的袋子~

範小循:你趁着我不在,就去我親親表妹面前黑我!不要臉!臭不要臉!(╯‵□′)╯︵┻━┻

世子:你敢說不是你幹的→_→

範小循:←_←寶寶也很委屈的好伐!我好方,怎麽辦怎麽辦,表妹以後會不會再也不愛我了,我的迷妹們會不會也不愛我了,好方好方【絕望地哭了起來.JPG】

裴祯:樓上兩個吵什麽!沒看到本寶寶要出場了麽?→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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