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占蔔師與美杜莎與貪念的學徒·三

爺爺曾經說過,不作死就不會死,但是你不作不死,怎麽知道是作死?

不不不爺爺,像我面前這女人這樣直接開口讓人把學生殺了的,不管怎麽看都是作死啊。

果然,石巳老師臉色煞白,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是被朋友推薦才過來找你的,她說你很可靠,占蔔也很準确,”石巳老師說,“但是你這樣顯然是胡說八道啊!”

嗚哦,被看穿了呢。

我轉頭看了科洛一眼。科洛只是笑笑道,“在為你具體解釋牌義之前,我能問問推薦你來找我的那個朋友是誰嗎?”

然而石巳老師已經拿起了帽子,站起來準備走人。

“我在山裏找植物的時候遇上的姑娘,聊了一路發現合得來就留了聯系方式,”石巳老師說,“當然你放心,我不會把你今天說的這些話告訴她的。畢竟她看起來很信任你。”說完,她就像來時那樣夾着寒風走了,并沒有付錢。

“我說你也改改說話的習慣吧,”看着石巳老師走了以後,我對科洛說道,“你腦子裏整天琢磨的就是怎麽一句話嗆死人嗎。”

科洛看了我一眼,“我只是想确定一下,她有沒有殺人的勇氣。況且,”她停了一下,看着桌上的牌繼續說道,“況且,牌也确實是這樣建議的。”

建議?建議殺人?我順着科洛的視線看去,牌面上的寶劍皇後側身坐在寶座上,一手筆直地擎着長劍,一手伸向前方,神情冷峻。

之後又過了幾天,再次出現了人口失蹤案,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這一次的對象是一家酒吧老板,普普通通,與美術館館長沒有任何聯系,所以好像被單獨立案調查了。

——等等我說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之前不是告訴我說這是輕松喜劇嗎?難道我也要變成萬年小學生那樣的死神男主角了嗎?

而科洛也是連續一星期沒有出現,娜娜的店裏找不到她,娜娜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仔細想想,她在這裏認識的人似乎只有我和娜娜夫妻倆?

我試着聯系她,回複是來自半小時後的短短一句話:滾,在忙。

在忙?在忙什麽?當然我沒有問出來,因為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一句關你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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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又過了一會兒,科洛發來了一條信息。

“我在E國。明天回來。”

我毫無防備地噴了一口茶。

第二天傍晚,科洛的小攤子準時出現在老地方。她黑着兩個眼圈,一臉沒倒過時差的疲憊相,看起來快要死了。

“……既然這麽累就回去休息啊。”我說。

科洛用盡全身的力氣白了我一眼,眼球密布紅血絲:“萬一……那個美杜莎……又來找我了呢?”氣若游絲。

啊?這件事還沒有解決嗎?

“說起來你怎麽突然跑E國去了?”我問。沒記錯的話這家夥沒有社保卡,反而有簽證嗎?

“我去找那個……魔術師……別跟我說話了……我好累……三天沒……睡……”

三天沒睡!還有那個魔術師是指梅林?這兩人看上去并不熟啊,突然跑去找梅林做什麽?然而想到眼前這家夥已經是個熬不起夜的老女人,我默默地咽下了一大堆想問的話。

可是一直等到暮色四沉,超過70個小時沒睡的占蔔師眼看就要橫死街頭,我們等的那個美杜莎還是沒有出現。

“真是的……不想管她了……關我屁事……”科洛說完這句話,癱在長椅上閉上了眼睛。我伸手探探她的鼻息,才确定這不是遺言。

童其誠,心地善良的17歲,今天的座右銘是以德報怨。

我攔了輛車送已經睡得不省人世的科洛去娜娜的店裏——之所以不叫家裏的車是因為一旦讓廉叔知道我大晚上的送一名昏迷不醒且身份不明的成年女子回家那事情就要變得複雜了。

晚上看店的是娜娜那個暴走族丈夫,肌肉結實的小個男人。他看到我連扛帶拖地把科洛搬進來,瞪大了不大的眼睛。然後兩個初次見面的人簡單地點頭致意。他替我打開倉庫的門,我把科洛抱、抱、抱進房間,放到床上蓋好被子。然後他關好門,彼此再次點頭致意之後我離開了店。全程沒有人說過一句話。他沒有詢問原委我也沒有介紹劇情。

太棒了,不愧是玩機車的爺們,我愛這種男人間的默契。

話說回來科洛這家夥真是沉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從面包店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到晚上9點。我遛達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叫司機來接我。

掏出手機的瞬間,餘光似乎瞟到了一個熟悉的畫面。

左手邊昏暗的小巷子深處,有熒熒的光點閃動。光點朝着一個方向聚集起來,越來越多,越來越亮。我走近幾步,又下意識地停下。我想我大概知道那是什麽。

果然,光點彙聚成了一個閃着銀光的人形。

我急忙扭頭退開,在稍遠處開啓了假裝路過模式。

前後不過3秒,從小巷裏走出了一個年輕男人。我認得他的臉。他就是那天指揮那群人擄走绮妍的手刀男。

手刀男看起來若無其事地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後朝“某人的面包店”的方向走去。

——不管是不是我多心但我野獸般的第六感告訴我必須跟着他。

果然,手刀男徑直去了面包店。我在相距20米左右的地方透過玻璃窗看着店裏的情形。娜娜的丈夫看起來正在做打烊的準備。手刀男推門進去了。手刀男和他交談了。手刀男從貨架上拿了個面包。手刀男去結帳了。手刀男推門出去了。

——搞了半天這家夥只是單純去買個面包嗎?

奶奶曾經說過,男人有兩件事是絕對不能做的,一是讓女孩子哭,二是浪費食物。

手刀男一邊咬着面包一邊往前走。與我擦肩而過的時候,他把剩下的大半個面包丢進了路邊的垃圾筒。

我看了他一眼,發現他也正好看着我,微微帶笑,笑得令人不舒服。

然後我們各自朝不同的方向走了。

事後想想,我一個跟蹤技術全靠從中二漫畫和電影裏自學的高中生,哪來的自信去跟蹤一個搞不好是特工的專業人士啊!估計從我邁開第一步起就被發現了吧!還真是要謝謝他只是買了個面包來嘲諷我而不是把我引到小黑巷裏蓋布袋啊!

第二天早上,我接到了科洛的電話,聽她的語氣,應該是滿血複活了。

“你家那個藝術館的項目進行到什麽程度了?”中氣十足,铿锵有力。

“什麽?我沒聽錯吧?”我說,“你星期天早上6點打電話來就是為了關心我家的項目進展嗎?”

“是啊,因為是星期天所以才打電話,我怕你看不到短信。”毫無歉意,理所當然。

我腦內瞬間閃過100種摔電話的姿勢,然而最終選擇了老實作答:“我不清楚啊,我不太管這些。應該在蓋着吧。”

電話那頭是一陣帶着鄙視意味的沉默。

“現在,馬上,立刻出門,去工地。”科洛說,斬釘截鐵。

雖然滿腹狐疑并且有點生氣,我還是打着呵欠去了施工現場。這一次科洛比我早到。我看到她時,她正在門口稍遠處打電話。從表情判斷,對方應該不是那個讓她蕩漾的“迷之人”。

科洛看到我,簡短地說了句“Bye”就挂了電話。

“好慢。”這次是對我說的。

“哦,我覺得你不太像是有時間觀念的人,所以就慢慢來了。”君子報仇原話奉還。

科洛瞪了我一眼,徑直往裏走去。

時間是上午7點40,藝術館施工現場已經鬧哄哄地開工了。我和科洛如透明人一般從忙碌的工人和漫天的灰塵中間穿過,兜轉了一大圈,耳朵都快被打樁機震出幻聽了,卻依然沒有找到要找的東西。

“我說你至少告訴我我們在找什麽啊。”第三次經過同一堆水泥管柱的時候我終于忍不住說道。

“在找錢幣3啊。”科洛說。

“……能說點我這樣的地球人也能聽懂的話嗎?”

科洛沒有回答,一把推開我朝我身後走去。看上去像是發現了什麽。

“找到了,錢幣3。”她指着那堆水泥管柱說。

各有一人高一人粗的三條管柱靠在一起,筆直地矗在地上。從上方望下去,切面是三個排列成三角形的中空的圓圈,就像錢幣3的背景上那根雕花廊柱上面的花紋。科洛踮起腳朝圓圈裏使勁張望了一會兒,然後轉過頭,不容質疑地對我命令道:“搬開。”

“……搬開個屁啊我怎麽可能搬得動這堆玩意!随便一根就比我重了!”

科洛很是不屑地從鼻子裏“嗤”了一聲,雙手一撐,從管柱上方跳了進去。

我替她心疼了一下那身看起來不便宜的高訂套裝。

沒一會兒,科洛從管柱裏探出了頭,臉上頭上全是灰。她頗為得意地舉起右手給我看,緊握的手掌中好像有什麽東西。

我湊上前。科洛攤開了手掌。

那是一截人類的手指。

“看仔細!”科洛不客氣地拍了一下我的頭。

好吧,那是一截十分逼真的人類手指的雕刻。關節,指紋,指甲,皮膚的毛孔與褶皺……各種細節一應俱全。要不是它确實有着大理石的光澤與重量,以及冰冷堅硬的質感,我只能認為我家的項目工地裏發生了殺人碎屍案。

“昨天美杜莎沒有來找我,今天就換我們去找她吧,”科洛說,“要抓緊了,也是為了她的安全。”

為了石巳老師的安全

“在那之前,先把我從這裏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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