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占蔔師與獨角獸與魔法的少女·三
奶奶曾經說過,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大凡美夢裏出現的,多是現實中求而不得的東西;而噩夢,那是清醒時避之不及的東西一直追到了夢裏。
那, 奶奶, 夢見長着翅膀和角的大白馬, 應該算是美夢還是噩夢?
這是我第三次夢見那匹獨角獸。背脊兩側巨大的羽翼,額上堅硬筆直的角,茂密柔軟的銀白色鬃毛,還有眼中滾動的淚水和翼上不斷滴下的鮮血;它好像有什麽事要告訴我, 但是我完全不明白。
話說回來傳說中的獨角獸不是喜歡年輕純潔的……少、少、少女嗎?為什麽連着找上我啊!
醒來後我又打開了周公解夢,想了想,還是算了。
我決定把這件事告訴科洛。
然而我說完原委,做好了被她先嘲諷後說教的準備的時候,科洛只是很理所當然地看着我。
“雖然我不知道是不是, 但是就算那玩意真的是獨角獸,也沒啥好奇怪的啊。”占蔔師如是說。
……這家夥腦子裏的世界觀到底是怎樣啊,說好的唯物主義者呢?
“這個世界本身就存在很多讓人無法理解的事,遇見了不合常理的情況的時候, 比起一口否定來, 難道不是更應該想想別人口中的常理和你眼中的現實哪個更真實嗎?”科洛說,“僅僅因為在你的認知裏是‘不可能’,就否認對方的存在,太蠢了吧童其誠。”
“我也沒有不承認啊。我只是想問問你, 如果那真的是獨角獸,它是想告訴我什麽呢?”
科洛眨了眨眼:“這倒是個問題。”然後一邊取出牌,一邊沖我攤開手掌。
行行行。我起身去了ATM。
照常的洗牌切牌之後,科洛問我:“你的問題是,夢中的獨角獸預示着什麽,對嗎?”
我想了想:“不如說是,它想告訴我什麽吧……如果真的有獨角獸的話。”
順帶一提,今天她也把牌推得醜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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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洛讓我從很醜的牌堆裏抽了五張牌,而不是慣例的三張。我照她的指示把五張牌依次擺成了一個五芒星,然後看着她一張張翻開。
逆位魔術師,正位寶劍2,正位聖杯皇後,逆位星星,逆位權杖8。
科洛抽出了牌堆的最底下那張牌,放在桌上翻開:逆位審判。
“都是什麽意思?”我問。雖然不懂但是看起來很厲害啊。
科洛看着我的眼睛,認真地說:“沒救了。”
哈?
“讓我想想,怎麽說才能讓你這樣的蠢貨也能聽懂。”科洛閉上眼睛開始思考。雖然很感謝她這樣照顧我的智商但真是令人不爽啊。
過了一會兒,科洛睜開眼睛了。
“沒救了。”她還是這麽說。
“所以是什麽沒救了為什麽沒救了啊!”
“我是說,那匹獨角獸沒救了,”科洛看着我說道,“不管你夢裏的獨角獸和這裏的老木馬有沒有關系,它恐怕都沒辦法回到以前的樣子了。”
“聽不懂!”
科洛用手背敲了一下我的腦門:“要跟你解釋清楚太麻煩了,我只說重點。”
哦,要開啓說教模式了。
“你夢裏的獨角獸,原本或許是寄宿在某個女性身體裏的,”科洛點點了聖杯皇後,“然而因為某種原因,她逐漸失去了能夠支持獨角獸的能量,”她點了點寶劍2,“得不到力量的獨角獸已經失去了當初的形态,現在就算在你面前,恐怕也跟你夢裏的樣子完全不同。”逆位魔術師。
“那剩下的兩張呢?”我指着逆位的星星和權杖8問道。
“就是沒救了的意思,”科洛說,“變不回去了。”
“……那為什麽要來找我啊!”我猛然想起最初的問題,“難道我體內沉睡着能讓它恢複原形的神秘力量嗎?”對嘛,這才是男主角應該有的設定啊。
科洛看了看我,眼中充滿鄙視:“大概是病急亂投醫吧。你最近說不定和它的宿主接觸過,所以它找到了你。”
最近和我接觸過的女性……我想了想,難道是小美嗎?
現在時間是周六下午3點,小公園裏有不少遛家長的孩子,吵吵嚷嚷地追來打去。所有的玩具幾乎都被占滿了,只有老木馬孤零零地被剩在那裏,沒人搭理;可能是因為實在太舊太髒了,看上去也不安全。就算有小孩子想過去玩,也會被大人攔住。
今天小美沒有來,老木馬就像一個局外人一樣看着面前滿地撒歡的孩子。
它真的是失去了力量的獨角獸嗎?
突然覺得一說到最近接觸過的女性,想到的只有一個四歲幼女的自己好像有點悲哀。
晚上回到家的時候,廉叔告訴我,下午的時候奶奶來過電話了。我二話不說讓他回撥了一個。
電話接通了,奶奶那邊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遠,有些輕。我說奶奶你在幹嘛呢。奶奶說,跟你爺爺下棋呢,電話讓人拿着開的免提,讓你爺爺也聽聽你的聲音。
我說奶奶你下午打電話來有事嗎。奶奶像個小姑娘一樣笑了。
“也沒什麽事,我就是夢見你騎着一匹大白馬跑了,後面還有一些人在追你。眼看他們要追上你的時候,大白馬居然長出翅膀飛起來了。”
……哦,會飛的長翅膀的大白馬啊……
“我總覺得這個夢有點稀奇,所以打個電話問問你最近怎麽樣,”奶奶說,“哎喲,将軍。”
“我沒事啊,挺好的,”我說,“不過奶奶,我倒是有點事想問問你。”
奶奶說,不能嘲笑的是小孩子的夢想,不能相信的是男人的誓言。既然那個小姑娘說老木馬是獨角獸,那一定有她的道理——萬一是真的呢?
雖然奶奶說這話的時候,爺爺似乎在邊上表示不滿,但我覺得她說的有理。
對,奶奶一直都是有理的。
“不過小誠,你可要注意安全啊,”奶奶最後說,“我總覺得你最近會被卷進什麽事裏。”
“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我說,“對了奶奶,你相信魔法嗎?”
“魔法?當然相信了,”奶奶笑着說,“同樣的菜同樣的肉同樣的油,我一想到是做給小誠吃的,就做得比平時給你爺爺吃的好吃多了,這不就是魔法嗎。”
那天晚上,我沒有夢見獨角獸。确切地說,我睡得又深又沉,直到天亮自然醒,什麽都沒有夢見。之後的一連好幾天也是如此。
童其誠,開始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的17歲,最近感興趣的話題是“論魔法與物質世界的辯證關系”。
開玩笑的。
沒有再做奇怪的夢以後,感覺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不走神不發呆也不會被足球砸到頭了。雖然生活又回到了往日的——打住,我發現最近每當我有類似的念頭的時候,馬上就會被打臉,引出各路妖魔鬼怪來,所以還是把“平淡”兩個字咽進肚子吧。
這天放學後,我沒在老地方找到科洛,也沒看到小美;只有那匹老木馬安靜地等在那裏,這麽多天了也沒見人來回收。我遠遠地看了它一會兒,決定今天早點回家。
我怕多看幾眼老木馬的話,說不定又會做奇怪的夢。
然而在路上,我遇見了一個萬萬沒有想到的熟人。
畢竟,手刀男一手牽着小美,一手拉了個氣球這種畫面,是打死我也想不到的啊。
他們迎面朝我走過來的時候,我的大腦足足當機3秒,才反應過來這是誰和誰。手刀男穿了一身輕便的休閑裝,連帽背心白色T恤以及寬松的牛仔褲;T恤上還有個巨大的帶臉的太陽,審美崩壞的設計。被他牽着手往前走的小美專心地舔着手裏的草莓冰淇淋,不時擡頭笑嘻嘻地跟他說話。要不是見過手刀男,我真心要以為這個看起來挺陽光還有點帥的小夥子是小美的哥哥了。
我說陸老師你是怎麽教育孩子的,怎麽能讓人一個冰淇淋就拐走了呢?
手刀男牽着小美與我相對而行,在人行道上擦肩而過。他側過臉沖我笑笑,還是笑得讓人不舒服。
他們走去的方向是那個小公園。
我想來想去,只能是為了老木馬了。如果小美就是獨角獸的宿主的話,跟那家夥在一起簡直是羊入虎口。
……算了,現在不是回家的時候,跟上去!
雖然我也不知道我跟上去有什麽用,說不定手刀男一只手就能廢掉我。但是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小美出事啊。吸取了上次的教訓之後,我盡量和他們保持20米的距離,盡量地把自己藏在人群裏。
果然,手刀男牽着小美走到了小公園的游樂區。這會兒正是下班時間,已經有些家長過來接孩子了。我努力裝作是找弟弟的哥哥的樣子混進他們當中,一點點地靠近手刀男。
手刀男和小美徑直走到了老木馬跟前。
“你真的能把它救出來嗎?”小美擡起頭問他。她的冰淇淋已經吃完了,嘴角還沾着一點奶油。
手刀男笑笑,蹲下來替她擦了嘴,說:“當然啦,不過我得先确認一下它是不是真的獨角獸。”
小美有點緊張地皺起了眉頭:“當然是真的了,它自己跟我說的!”
“它自己跟你說的?”手刀男又笑了,“那你讓它現在再說一遍?”
小美一下子臉紅了,低着頭跑到木馬邊上,抿緊了嘴不說話。
手刀男環顧了一下四周——看到我了,但瞬間又把視線移開了——然後拍了兩下手。我身邊那幾個原本在閑聊在玩手機的家長立刻臉色一變,很有默契地朝小美和木馬走去。
我擔心的事情發生了,然而用腳趾頭想也明白,我絕對不是他們的對手。我看了手刀男一眼,他也正笑着看着我,笑得好惡心。
我突然明白為什麽他剛才看到我就移開視線的原因了。因為在他看來,我在或不在,都影響不了他們要做的事。
我沖上去一頭撞開正朝小美伸出手的女人,然後一把抱住小美,用身體護住她。
小美完全被這變故吓傻了,不知所措地張大了眼睛,抓緊了我的手臂。
“別怕。”我小聲地說。其實我有點怕。
手刀男眯起了眼睛,揮了一下手。被我撞開的女人二話不說一腳踹來,正中我的後心。我只覺得心口一震,踉跄着使勁穩住步子,把小美更緊地摟了起來。
“何必自讨苦吃呢。”手刀男皺着眉頭說。那一邊,老木馬已經被搬了起來。面前的女人從口袋裏掏出一支注射器,又是一步上前就要朝我紮過來。
懷裏的小姑娘不停地發抖,不,或許是我自己在發抖。可惡,雖然叫小美不要怕,我自己可是怕得要死啊!明明知道要躲開可是腳完全動不了啊!
争氣點啊童其誠!
爺爺曾經說過,一開始就登場的是主角,而危急關頭才登場的是英雄。
爺爺,為什麽不早說。
注射器的針頭已經穿透我的上衣,皮膚感覺到冰涼的一刺的時候,英雄登場了。
作者有話要說: _(:з」∠)_我男神終于讀秒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