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皇帝與四葉草與別扭的少年·七

童其誠, 想要回到正常生活的17歲,最近每天放學後的娛樂活動是疊千紙鶴。

反正我是個乙女風格的路人男主角,不能拯救世界也不能守護和平,不給人添麻煩不讓人分心來照顧我已經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貢獻了。那種自以為是人家朋友的不要臉的事, 我再也不想做了。

哼, 什麽賣關子協會神秘組織, 關我屁事,我還是找和我一樣的地球人玩吧。

這樣想着,我疊完了第1000只紙鶴,放進玻璃罐。雖然說來有點不好意思, 但這是我準備……送、送、送給阿江的。

嗚啊……果然很不好意思啊,要不還是換成別的什麽的吧,兩個大男人送什麽千紙鶴啊,十年前的國産校園劇都不會這麽幹呢。

那天我從醫院回家之後,才剛進門, 廉叔就告訴我阿江來過電話了,說剛剛醒,謝謝我去看他。我回電話過去的時候他的聲音聽起來還有點有氣無力,不過語氣還挺開心。他說他媽媽和莎莎都告訴他我來過了, 可惜自己在睡覺, 沒能聊上幾句。

“沒事啦,我過兩天還會來看你的。你好好休息,出院了我們再一起玩,”我說, “爺爺也說等你回去。”

阿江很小聲地抽着氣笑了,像嗆水的鴨子。

“對了,莎莎有沒有把那個四葉草挂墜還給你?”我突然想起來這事。

“那個啊,她還給我了。說起來,上次跟你一起來的,那個姑娘,”阿江半句半句地慢慢說着話,“說那些草很危險,不會,是真的吧……”

看來莎莎沒把整件事的原委告訴他。我想了想,“反正……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小心一點總沒事。你就先別管這些了,好好吃好好睡,先活蹦亂跳地出院再說。”

阿江又抽着氣笑了。

後來我又問過爺爺好多次,還自己再一次跑去實地看了。不過既然科洛也說她看不出什麽蹊跷,我自然更不用說。在我這個普通人眼裏,不管怎麽看那都只是普通的泥巴和普通的菜園,沒有半點奇怪的味道;要說奇怪的話,只有作為一個“玩玩”程度的小菜園被太多高科技設備環繞了;不過也是爺爺自己喜歡才花錢搞的。

大概那種子是被風吹來,或者被山上的什麽小動物帶來的吧。

那天我遇到另一個幫爺爺照顧菜園的人了,應該說是——阿江的同事?他看上去比阿江大五六歲,差不多快30了,普通的身材和普通的長相,全身上下普普通通,只是臉上成天挂着一副你們別來煩我的表情。

我之前沒有見過他幾次,和他也不熟悉;在菜園裏遇上他的時候,互相點個頭就算打了招呼。想想阿江不在的這段時間他應該忙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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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也是一副懶得理人的樣子拽着條皮水管在園子裏澆水。我想了想,決定去問問他。

“你……你好,在忙着嗎?”我突然發現我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似乎姓王。

他放下皮管側頭看了我一眼,繼續澆水,“你又來了啊,高三那麽閑嗎?哦,反正你也不用考大學。”

唔!看來他不僅僅是看上去懶得理人!

“……還好吧,”我說,“我有些事想問問你,關于我爺爺地裏長的雜草。”

他神色一變,立刻把水龍頭關了,把皮管一扔,挺緊張地走了過來。他的表情讓我感覺自己找到了這個問題的關鍵NPC,線索即将明晰起來。

“什麽雜草?怎麽會有雜草?你是說我們幹活偷懶嗎?要死啊,我們才兩個人,要管這麽一塊地,你爺爺還不許我們用除草劑,就算有那麽幾棵草也是難免啊!再說我們看到草都是第一時間就拔掉了!現在就剩我一個了,哪怕有漏下的也不至于特地拿出來說啊!”

……哦,讓他緊張的原因跟我想得不太一樣。總之他看起來似乎也并不知情。

倒是有一個必定知情的人,但我不想去找他。總感覺這時候要是回頭找他們,那我之前一個人生的悶氣都白費了。而且說好的要做獨立自主的男子漢呢?怎麽能這麽快就屈服!我還沒機會說“關我屁事”呢!

然而,朱利烏斯十分善解人意地主動聯系了我,讓我明天放學後去他的病房。

“有一些必須告訴你的事,希望你能過來一下。”他是這樣說的。

喔,是他一定要告訴我,不是我非要問他的。

我又一次站在了那家醫院的VIP病房門口,腦中閃過無數可能出現的場景以及相應的對策,然後敲門進去。

其實所謂對策,也不過是考慮了一下在某個人萬一也在的場合,該怎樣很帥地交替使用“關你屁事”和“關我屁事”。

然而房間裏并沒有金發的魔術師和黑發的占蔔師。亞麻發色的皇帝陛下正靠坐在窗下的小桌旁,穿着松垮垮的病號服,散着正好及肩的頭發,端着歐式白瓷茶壺為自己倒茶;桌上放着兩套杯子。

他見我進來,揚眉一笑,輕輕放下茶壺,然後起身朝我打了個招呼:“不好意思還麻煩你跑一趟。我這幅樣子讓你見笑了。”

唔……雖然是“這幅樣子”卻依然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優雅氣質。感覺自己又被上了一課。

“你的身體沒事了嗎,”我說,“不要勉強自己啊。”

朱利烏斯笑了笑說,“小事。我也不是第一次遇上這樣的情況,休息幾天就能恢複了。只是離痊愈還差得遠。”

這樣喔,不知道他能不能用“君令”讓自己快速恢複。比如下令說,“我的愈合能力和代謝速度比普通人快X倍”?這樣就算只能短時間內生效,也是積少成多啊。

朱利烏斯好像又看穿了我的想法,“那天被你發現我能力的局限了,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我希望你能忘記它。”羞赧的微笑。

“哦,好的。”你這麽說完我印象更深刻了好嗎,三五年內是忘不掉了。

朱利烏斯請我在他對面坐下,擡手為我倒上了茶,騰着熱氣的琥珀色的紅茶。

“那我就開門見山了,童先生。”放回茶壺之後,他用那雙灰色的眼睛看着我說道。

“這次麻煩你過來,是因為我覺得有兩件事無論如何必須讓你知道。”

聽起來好像有點嚴重啊。“是什麽呢?”我問。

“首先是關于這次事件的,”朱利烏斯說,“關于我之前說,在你祖父花園裏發現的四葉草可能是‘樣本’的事。”

朱利烏斯說,雖然沒有明确的證據,不過他認為那些四葉草是那個手刀男所在的組織的試驗樣本。剩下的也和我猜測的大致一樣:四葉草為其擁有者觸發一個巨大的幸運事件之後,再分次分批,或者一次性地催讨在這次事件中所造成的“欠賬”。

這麽說來,運氣這種東西居然是可以準确度量的嗎?

“原理暫時還不明,這應該也是他們在研究的問題,”朱利烏斯說,“不過最壞的結果,我想是失去生命。”

“這東西怎麽會在我爺爺的菜園裏的?你說的那個組織又是什麽?”

“我想是被什麽人有意地帶進去的吧,多半是他們的人。”朱利烏斯說。他跳過了我的第二個提問,然後強行開啓了新話題。

“好了,現在來說說第二件事吧。你第一次遇到梅林的時候,他是不是把你當成什麽人了?”

我回憶了一下和那個帥得有點gay的魔術師的相遇:“他好像說過,以為我是‘fool’還是別的什麽來着……”原來這話不是罵我嗎?

朱利烏斯又掩嘴笑了。

“如果你感覺自己被冒犯了那我替他道歉。他沒有惡意的。‘fool’是大阿卡納的0號牌,‘愚人’,基本意思是,無限的可能。”

朱利烏斯取出了他的鍍金塔羅,抽出一張,把牌面對着我。

畫面上,一個衣不蔽體的男人扛着一根棍子,赤腳站在草原上。他的頭上插滿亂七八糟的羽毛,表情有些迷茫又有些憂郁。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他說的fool是指這個,并沒有取笑或者嘲諷你的意思。”朱利烏斯說。

可是牌面上那個人明明就很嘲諷啊。什麽都不懂的惹人發笑的角色,好像還蠻符合我的定位的,被他這樣說了之後更不高興了。至于什麽無限的可能,那不是男主角必備的設定嗎,為了日後能自圓其說?這樣看來我還是有一點像男主角的地方的。

“不過他确實認錯人了,”朱利烏斯有些抱歉地說,“你并不是‘愚人’。”

……連這點最後的主角設定都被剝奪了嗎。

朱利烏斯替我添上快冷掉的茶水,又說了一堆聽起來很簡潔但是很難理解的話。我只聽懂了“不成熟”“真實”“創造”這些只言片語,可能我确實還是個fool吧。但是我問他,他又不願解釋。

“不管怎樣,眼下我只能說,希望你能一直保留赤子之心,”朱利烏斯說,“未來你或許會遇上很多……讓你心裏的太陽被浮雲遮蔽的事。”

他的意思是不是,我其實也有很酷炫的能力,只是暫時還沒覺醒?

皇帝陛下喝了一口茶,只是笑着,不說話了。

從朱利烏斯那裏出來之後,太陽已經快下山了。我望着還留在地平線上的半塊夕陽回想他剛才說的話,如果我身上真的有什麽還沒覺醒的中二能力的話,是不是意味着我也能加入他們的賣關子協會?

然後那個家夥就不能對我說“關你屁事”和“別來找我們了”?

心情有點複雜,不是因為可以在她面前揚眉吐氣,而是被隐約透露了這樣的消息之後,第一反應居然是可以在她面前揚眉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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