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6-2

第二天看房,我無精打采,卻還是勉強撐到了最後。陪我看房的不是孫經理,而是一個舉手投足都透着機靈的女孩子。

房子是精裝修的,三樓,視野、通風和采光都很好。孫經理應該是跟這個女孩子打過招呼,她表現得頗為熱情,詳細介紹了房子的方方面面,估計是以為我會直接拍板買下,所以當最後我說要再考慮考慮的時候,她的表情産生微妙的變化,熱情也消退不少,我當然不會去跟她解釋詳細緣由,只禮貌道謝後借故離開。

我站在公交站臺百無聊賴地拿着小區宣傳冊給自己扇風。正值春末夏初,兩季交替,陽光炙烈,已經有炎夏的感覺。我一直怕冷不怕熱,今天還特意穿了半袖絲質襯衫和長裙,這算是我非常涼快的打扮了,無奈在大太陽下待久了,免不了還是出一身汗。

公交車遲遲不來,我熱得有些煩躁,剛走下站臺,準備攔出租車,包裏的手機恰好響了,拿出一看,居然是郁臨深打來的。

我的心一慌,夢游一般折回站臺接聽。

“喂,有事嗎?”我盯着身旁的站牌,假裝不在意地說。

“酒媚,” 郁臨深在那頭笑了,似乎心情不錯,“中午一起吃頓飯吧。”

我用大拇指關節按了按自己蓋了一層薄汗的太陽穴,莫名有點犯暈:“是有什麽事嗎?”

“你還欠我一頓飯,記得嗎?”

“……我——”

“你在哪裏?在外面?”

我看了眼剛剛開走的公交車,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嗯”一聲。

“我來接你,把地址發給我。”

說完他就挂了電話,聽筒裏的嘟嘟聲叫地我頭更暈了,我怔了半天,才想起來把地址發過去。然而當我按下發送鍵後,整個人又突然清醒過來,我這是怎麽了?為什麽要這麽聽他的話?郁臨深這又是要做什麽?

等待的過程是磨人的,尤其等的還是一個讓我又想念又拒絕想念的人,在不算漫長的二十分鐘內,我的腦海裏迅速掠過千百種念頭,無外乎都是關于郁臨深奇怪舉動意圖的猜測,可當他真得降下車窗,對我露出一個熟稔的微笑時,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起來。

我拉緊裙擺坐進副駕座,微涼的溫度覆在我的皮膚上,上車前的焦躁和緊張倏地消散遠離。

“想吃什麽?” 郁臨深單手打着方向盤,車子拐進行車道。

他這種仿佛跟我很熟的語氣讓我困惑:“我們有必要一起吃飯嗎?我是說,該說的我都說了,我覺得你沒必要再好奇我是什麽樣的人。”

他含笑看我,嘴角彎起微小的弧度:“只是單純一起吃個飯,欠別人的總是要還的,你說對不對?”

我移開目光,撇下嘴角:“看來你是不打算放過我了,甚至已經喜歡上看我不知所措出糗的感覺了,但我不值得你這麽做。看在我曾經,”我垂着眼,聲音低下來,“看在我曾經喜歡你的份上,別再繼續這種惡趣味了,就當是我在求你。”

“如果我說我對你産生好奇,想重新認識你、了解你,而不是為了你所謂的惡趣味,你還要拒絕嗎?”

我訝然,偏頭打量他的表情,發現他的眼神很認真,似乎不像是說笑。

“覺得我在騙你?”他似笑非笑,不再是以前藏着諷刺的那種似笑非笑。

我笑了,但并不是因為高興:“好吧……別再給我你在跟我玩暧昧的錯覺了。我已經承認,我喜歡你,你也早就知道了,現在我決定放下那段荒唐的心事。當然了,事實上這并不容易,但這段日子我的确很多時候都不再想起你,我好不容易有了這麽點進步,你行行好,別毀了它,行嗎?”

在感情上,我不是個灑脫的人,也從沒想過自己會這麽平靜地告訴他,我喜歡他,現在正在努力讓自己不再喜歡他,或許我這不應該叫灑脫,而是破罐子破摔。

郁臨深沒有說話,因為車已經停在一家粵菜館門口,他下車,繞過車頭,傾身拉開副駕門,用眼神示意我下車,我頗為郁悶地看着他,無聲抗議,他只是笑,也不催我,正午的陽光猛烈,他卻絲毫不覺得熱似的,盡管他的額頭和手背已經滲出了汗。我看不下去他這個樣子,只能再次放棄奪車門而出絕不配合的打算,說到底,我還是不舍得罷了。

服務員帶我們去了二樓一個避光靠牆的桌位,入座以後,郁臨深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菜單,閑閑問我:“想吃什麽?”

我的心思根本不在吃飯上,無可無不可地笑了笑:“我吃什麽都行,你點吧。”

他看起來對這家店很熟,合上菜單,直接報了幾個菜名,待服務員走後,盯着我看了兩秒,突然勾着嘴角笑了:“你看起來有點緊張。”

我看着他身後牆壁上懸挂的一副風景照,無奈回答:“是啊,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我說了,你這樣會毀了我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起想重新認識我的念頭,那最多也只是在浪費時間。”

他皺眉,繼而用溫和篤定的口吻對我說:“難道一定要我直白告訴你,我對你感興趣,不想讓你下決心忘記我,你才能放下防備之心?”

我又開始頭暈了,說話也有點結巴:“為……為什麽?”

他雙臂抱胸,好笑地看我:“哪有什麽為什麽,難道當初你喜歡上我也是因為什麽特定的原因?”

“額……”我想起第一次見到他的那一幕,好像的确沒什麽特別的原因,心動了就是心動了,“可是這兩者不一樣,你又不喜歡我。”

這話剛說出去,我就後悔了,怎麽聽怎麽像是抱怨和撒嬌,然而他好像并不介意,只是接話道:“我對你有好奇心,這應該算有點……喜歡吧。”

我再次被他波瀾不驚的話吓到,只知道傻瞪眼,盯着他瞧,可怎麽瞧,也瞧不出他撒謊的痕跡。

“我發現你身上有一種與年齡不符的天真,”他不緊不慢地說,“而且似乎很喜歡口是心非。那天晚上你那樣評價自己如何如何,沒有一句褒獎,倒像在說反話,好像你根本沒有喜歡上你的‘姐夫’,所以我就在想,是不是我們很早之前就見過,而我自己卻不知道?”

他的語氣溫和,說出的話卻很犀利。我用指甲狠狠戳了下太陽穴,才假裝鎮定地說:“沒有。”我不會告訴他自己從很早就喜歡上他,以博得他的憐憫,我們什麽都不算,既不是戀人,也不是朋友,說了也只不過讓自己顯得更卑微而已。

他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朝我露出小區宣傳冊一角的皮包努努嘴:“你要買房?”

我将紙頁塞進去,合上拉鏈:“沒有,只是剛好路過,別人順手發給我的。”

菜上齊後,我跟郁臨深開始默默吃飯,不再說話。他是個很注重餐桌禮儀的人,和他為數不多一起吃飯的幾次,很少見他在飯桌上說話閑聊。而我的沉默則是因為心神不寧,找不到和他的共同語言。

吃完以後,我拿出錢包付錢,卻被他攔住:“讓女士買單,可不是男人做的事。”

“你不是說我欠你一頓飯嗎?”

“那就……繼續欠着吧。“他咧嘴一笑,像個大男孩,那樣毫無城府的笑容驀地再次晃動我的心神。

送我回去的路上,他沒再說什麽“驚喜連連”的話,一路沉默開車,直到小區門口,我解下安全帶去推門,才開口叫住我:“酒媚。”

我回頭看他,他只微微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沒什麽,只是想告訴你,別再費力忘記我了,恐怕我以後會經常來打攪你。”

這一晚,我不出意外地失眠了,滿腦子都是那個勸我繼續喜歡他的男人。他真的可能喜歡我嗎?我真得能做到酒舒說的那樣,不在乎別人的目光,只跟着自己的心走?爸媽要是知道了會怎麽想?想到最後,我懊惱地拿枕頭蓋住自己的頭,悶悶地罵了一句:酒媚,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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