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歸隐之心
自曹操頒布唯才是舉令以來,在北漢引起了寒門人士的熱烈稱贊,而世家大族卻齊齊沉默了,各個世家的掌控者卻不敢有什麽異議,只因曹操積威已久、戰功赫赫,又把持朝政,不僅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同樣可以憑借強大的個人威望壓制世家大族。曹操見到自己的威望是如此巨大,野心也不由膨脹起來,進封魏公的意願更加強烈。
此時已是建安十五年末,正是深冬時節,大雪紛飛,寒風凜冽,清晨,荀彧獨自一人站在尚書令府的院落之中,面對那枯藤老樹,形容枯槁,面帶憂色,他的心真的很累,丞相果然還是踏出了這一步,唯才是舉令可以大大削弱世家大族的力量,然後再憑借着寒門子弟的支持,邁向更高的地位……
荀彧已經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了,他知道自己就算再怎麽直言進谏,怕是丞相也不會聽了,就在這時,被裹成小粽子一般的荀粲又蹦蹦跳跳的來到荀彧面前,用那奶聲奶氣的聲音道:“爹爹,你看那樹上的雪,可真是漂亮呢!”
說着,荀粲捧起荀彧那凍得僵硬的手,使勁呼出熱氣來溫暖自己的父親,荀彧看着自己最疼愛的幼子那可愛的面容,以及孝敬自己的舉動,不由心中感動,他對政務的疲憊之心也愈發強烈,他的眼中卻閃過一絲睿智的光芒,罷了,罷了,不如歸去。
荀彧臉上浮現出一絲慈祥的笑意,抱起荀粲那粽子一般的身體,耐心道:“粲兒,你不是陪着你娘嗎,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荀粲裝出一副害怕的樣子,奶聲奶氣道:“娘總是要檢查我的功課,一點也沒有爹爹溫柔,所以粲兒喜歡和爹爹在一起。”
荀彧嘴角抽了抽,抱着荀粲走回溫暖的屋子,心中卻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太慈祥了一點……不過唐氏可真是一個好妻子好母親,對孩子确實非常嚴格,若不是有唐氏在,說不定荀彧的這兩個最小的兒子都會變成纨绔子弟。
荀彧依舊帶着淡淡的笑容,他這樣溫潤如玉的氣質确實令人親近,他淡淡道:“粲兒,你娘考你什麽功課啦?”
荀粲答道:“娘讓我背《論語》,不過我都記在腦子裏了。”
荀彧的笑容愈發溫柔,他很相信這個天資出衆的幼子的話,荀粲幾乎是他幾個孩子中最乖巧聽話的,最叛逆的當然是長子荀恽了,出生書香世家,卻硬要去學武,在荀彧看來他的這個長子是典型的文不成武不就。
荀彧的六子荀顗已經正式拜了荀攸為師,深得荀攸的喜愛,見荀攸都有了自己的衣缽傳人,荀彧自然不想落後,于是他将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了自己的幼子身上,在荀彧看來,荀粲的可塑性比荀顗更大。
荀彧望着屋子外的鵝毛大雪,随口道:“粲兒,你可會用這白雪來作一首詩?”
荀粲想了想,既然父親不驚訝自己的詩才,那麽自己就徹底表現一番也未曾不可,于是他在荀彧很感興趣的注視下非常淡定的叉了八下手,便得了一首,吟道:“畫堂晨起,來報雪花飛墜。高卷簾栊看佳瑞,皓色遠迷庭砌。盛氣光引爐煙,素草寒生玉佩。應是天上狂醉,亂把白雲揉碎。”
荀彧啧啧贊嘆,他只知南楚多才子,卻不想自家孩兒真的是天生的詩人,荀彧臉上紅光滿面,他拿來一張紙,讓荀粲将詩句寫在上面,荀粲對毛筆的使用不甚精通,只能歪歪扭扭的寫了上去,旁邊的荀彧面帶惋惜之色,顯然覺得一首好詩沒有好字來匹配的話,那真的是一個悲劇。
就在此時,卻聽下人來通報,說是陳群與鐘繇來拜訪荀彧,荀彧稍一思考,就明白這兩人來這裏的用意,陳群是陳氏族人,而鐘繇這是鐘氏族人,陳氏、鐘氏皆為颍川大族,如今兩人前來,自是來詢問荀彧到底怎樣應對曹操的唯才是舉令。
鐘繇,字元常,颍川長社人,颍川鐘家是可以與荀家媲美的大世家之一,鐘繇的年紀比荀彧還要大個十多歲,在原來的那個三國中,他是著名的書法家,據傳是小楷的創造者,在書法界與東晉王羲之并稱“鐘王”。
不過此時進入房屋的鐘繇卻顯得有些憂慮,顯然是曹操的唯才是舉令讓同為大世家的鐘家也忌憚不已,但是當鐘繇看到紙上的那首詩時,不由眼前的一亮,但看到字時,不由露出惋惜的神色。
鐘繇與陳群首先向荀彧問候了一下,然後房屋中的氣氛變得有些沉悶,鐘繇忍不住指着紙上的詩餘說道:“字不配詞,惜哉。”
荀彧見鐘繇說自己的幼子字差,不由腹诽,這才三歲呢,能認識這麽多字就不錯了,還能要求他把字也練好嗎?
于是荀彧略帶矜持道:“元常,若你知此詩乃我家三歲小兒所寫,就不會這麽苛求了吧?”
鐘繇聽後不由大吃一驚,再看看安靜的站在荀彧身邊的荀粲,而後又看看紙上歪歪扭扭的字,說起來,這字雖然歪歪扭扭,但讓人一目了然,最難能可貴的是,這可是一個三歲小兒所寫……
荀彧見鐘繇吃驚的樣子,心中不由得意,大抵有點望子成龍的意思,他對鐘繇說道:“元常,讓粲兒與你學書法如何,我知你在書法上造詣很深。”
這話可謂正中鐘繇下懷,既可以拉進與荀家的關系,又可以培養出一個書法大家,于是他當即答應道:“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荀粲用很感興趣的目光看着鐘繇,說起來,學書法是他一直想做的事情,如今可以在三國第一書法家鐘繇門下學習,他感到無比幸運。
于是他馬上向鐘繇行李道:“弟子拜見老師。”聲音雖然奶聲奶氣,但令人聽起來卻格外真誠。
鐘繇撫須輕笑,寵愛的摸了摸荀粲的頭,此時卻聽荀彧淡淡道:“你們的來意我已知曉,既然丞相這麽想要削弱我們世家,那我就随他的願吧,我準備致仕。”
鐘繇與陳群臉上齊齊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