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請君入甕(3)

怎麽感覺他待在牢房裏還挺逍遙的?

“說實話你心裏怎麽想的?”顧淩波把玉扳指藏在懷裏,隐隐感覺自己發現了點什麽,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有什麽東西像是要呼之欲出,但又摸不到一個出口,“其實你上次沒有騙我對不對?這個玉扳指……還有你總是惦記我的那個玉枕,你身世真的也和這些有關?”

“怎麽,”萬寒旌調笑地看她,“是不是忽然挺佩服我的?覺得跟着我也挺好?”

顧淩波的眼睛都亮起來,整個人興奮得不行的模樣:“那些東西跟我身世也有關系!你說你會不會是我兄長啊?那等你給丞相當了上門女婿,我是不是也是皇親國戚了?”

萬寒旌一下子黑了臉醢。

“幹嘛啊一朝得志了翻臉不認人了是吧,”顧淩波見他黑了臉,整個人都急了,“誰還沒幾個窮親戚啊,等你攀上高枝了我也沒想占你什麽便宜,就管吃管住就行啊,至于這麽小氣嗎?”

她還真是一點當人未過門夫人的自覺都沒有啊,跟施人仰說起來的時候不是還挺有脾氣的嗎?萬寒旌覺得這女人心啊真是海底針。

“你就這麽想我娶柳絮,當柳丞相的上門女婿?缇”

“這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啊,”不過她看起來也壓根不怎麽在意的樣子,“不過那柳小姐還挺聽你話的,你能讓她幫忙一起查咱們的身世嗎?”

說起來,柳絮還真幫忙查到了一些線索。

那枚玉枕的玉料乃是先帝在位時弦月族進獻的一塊百年難得一遇的曠世好玉,先帝得之無比珍惜,将其一分為二,制了一枚玉枕和一柄玉如意,玉枕賜給了當時聖恩正隆的郁王,玉如意則賜予了救駕有功的內侍曹如意,聖上那時還親賜禦筆親書“如意”二字與他,當時那二人盛寵之盛,決無第三人能與之相較。

偏那塊玉料做完玉枕同玉如意之後,還有富餘,先帝便又命宮中巧匠做了一枚玉扳指同一塊玉佩,但宮中記檔中卻并無這兩樣東西的去向,不知被賞賜給了何人。

原本也只是兩樣碎料所制之物,并不足以引起什麽注意,可先帝臨終之時卻忽然提起了這兩樣東西的去處,千叮咛萬囑咐叮囑今上必須找到,而唯一的線索就是今上一直挂在禦書房中的那幅畫。

狐仙圖。

當初顧淩波被人當做狐仙送到了提刑司之後,随着案情水落石出,居然也沒再起什麽波瀾,倒委實有些古怪,如今想來,有人暗中在布局撒網,如今終于按捺不住想要收網了,也未可知。

不過顧淩波這脾性,若是沒跟在他身邊,現在還能否安然坐在這兒想自己的身世都不一定,這麽來看,他們因為那次命案相逢,倒像是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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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查到這些線索花了不少功夫,萬寒旌聽完這些卻并沒有很大反應,這些……原本只是宮闱奉命記錄的而已,有多少人知道玉枕根本不在郁王處,又有多少人知道被賞賜的曹如意也根本就不曾有過救駕之功?

人言而已,不足以畏。

但當年的究竟發生了何事?那些人處心積慮、費盡心思想要隐藏的真相,又是怎樣的?他漸漸握緊了拳頭,眉頭也緊蹙起來。

顧淩波遠遠看着,不知道他忽然在生什麽氣,就好奇地問:“你生氣啦?你不想認我這個妹妹啊?”

萬寒旌的思緒被她拉回現實,看她皺得跟包子似的臉,心情漸漸好轉回來,就忍不住逗她:“不是未過門的夫人?聽說夫人在人仰面前積威甚重啊,怎的又想當起兄妹來了?”

“可是你說咱們身世都同那玉枕有關啊,”她倒是說話無所顧忌,“還有你不是要去當那柳丞相的上門女婿嗎?哪兒還有空娶我啊。”

萬寒旌笑了笑:“小白你道行不夠啊,這味吃的,我都看出來了,你學學人柳絮,她要把你弄進來之前,可沒露半點兒馬腳出來。”

“我沒事兒跟她學什麽啊,我又不想招你當上門女婿。”

說來說去還是為當女婿那事兒生氣。

萬寒旌嘆了口氣:“我和柳絮不是你想象中那樣的關系,我同她幼年便相識,雖然中途有好些年不曾聯系,但情分總是在。”

顧淩波撇撇嘴,怎麽的,這還有青梅竹馬的情分在?那敢情好啊,是不是打小就有婚約?想到婚約,她忽然眼睛一亮:“你們從小就認識,那她是不是知道你真實身份?”

這回腦子轉得挺快。

其實一直以來“萬寒旌”這個身份之下所有東西都是可以制造出來給人看的,有能信賴的人知情,如今也想讓一些人漸漸開始感到危機。

他剛想開口說什麽,忽然有人從外頭沖進來,待他定睛一看,來人竟然是邱奎子,神色十分慌張,萬寒旌率先起身迎出來:“發生了何事,如此驚慌?”

邱奎子開口,連聲音都在打戰:“大人……張大人今日奉命入宮,不料半途遭到不明黑衣人刺殺,施人仰為救張大人身受重傷,性命垂危。”

顧淩波腦子“轟”地一炸,整個人癱坐在地上。

“傷口可曾查過,是否有毒?張大人可曾受傷?”萬寒旌居然還保持着十分清醒的頭腦,“來者必定非逃即死,活口是不會有了,眼下查清兵器上是否有毒乃第一要務。”

邱奎子答得極快:“張大人受了輕傷,已被掩護回提刑司,這次兵器上并未淬毒,但施人仰傷口太深,我……并無把握。”

他本是仵作出身,如他自己所言,對付死人行,對付活人不行,萬寒旌當機立斷道:“請大人對外宣稱遭刺,請旨讓禦醫來一趟。”

顧淩波還坐在地上,隔着長廊看着他,邱奎子領了命出去,她就從地上爬起來,扒在欄木邊問道:“他們這次怎麽不沖我來?為何會去刺殺張大人?”

“因為玉枕在張大人處,”他冷笑一聲,“看來消息還挺靈通。”

顧淩波覺得不對啊:“你覺得他們能弄錯人嗎?你看啊上次沖你來的,結果你傷得比我重吧?如果他們這次是沖張大人去的,最後受重傷的可能會是施大哥?”

萬寒旌瞬間臉色一僵。

“所以……會不會他們一開始,就是沖施大哥去的?”

表面上如何強裝鎮定,總歸是關心則亂,萬寒旌确實沒想到,賊人的目标很可能一開始就不是張聰,而是施人仰。

但明明……玉枕明明被他送到了張聰處,他們為何會去對施人仰痛下殺手?

他神色一凜,冷冰冰地道:“今晚我要出去。”

雖然氣氛很緊張,內心也很焦急,但顧淩波此時此刻真的特別想翻一個白眼啊:“你當這是六姑娘的面鋪子呢,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啊,你要這麽輕易能出去,我能又被弄進來嗎?”

“本就是權宜之計,他們動不了我,狗急跳牆沖人仰他們去了,我必須出去一趟,”他神色肅穆地一揮袖子,不知怎的鎖住牢門那把大鎖就這樣被打開了,“你好好待在這兒,天亮之前我會回來。”

“哎你等等,你去哪兒啊?帶我一起去啊,多個人多個照應啊萬寒旌!姓萬的!你個混蛋癟三下三濫……”

然而無論她怎樣叫,萬寒旌頭都沒回。

顧淩波直叫到嗓子都啞了,門口那些衙役就跟聾了似的,最後還是柳絮親自提着一壺茶來給她潤喉:“歇歇罷,大人走了許久了,你這嗓子再叫喚下去,怕是賊人再來時你連救命都喊不出聲來了。”

因為嗓子實在又疼又幹,顧淩波沒力氣也沒心情再同她争論什麽,只朝她翻了個白眼,但這個白眼倒将柳絮逗樂:“還在為我冤枉你,将你抓緊這大牢中來生氣?”

這個問題再次被翻了一個白眼。

“還是為我将萬寒旌弄進這大牢中來氣憤?”

顧淩波粗嘎着嗓子道:“他不是來去挺自由的麽,想走就走了,半個攔他的人都沒有,他要是不想待在這兒,還有誰能将他困住?”

柳絮在她被關押的牢門外席地而坐,将茶壺遞進去,又打開食盒将盤子取出來遞進去:“提刑司畢竟是自己的地盤,他多少還是有些優勢的,只不過即便在自己的地盤,想出去卻也不是那般簡單,這次張大人同那施公子都出了事,他這也是着急上火了才出去的。”

顧淩波心想這還要你說?

誰知她接下來就道了一句:“否則他如何舍得你獨自一人待在這兒?”

說得有多在意她是的,顧淩波哼了一聲:“別替他說話了,說吧,你來做什麽?”

“外頭之勢詭谲,幾次三番有人欲下黑手,如今張大人對外稱病請了禦醫來治傷,卻也不知那禦醫靠不靠得住,施公子這回恐怕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大人已經分身乏術,要不你就在這多住幾日?”

“我不住你們會放我出去嗎?”說到這兒顧淩波其實有些不大明白,“萬寒旌最初被你用那種下三濫的法子诓進來,其實也是不樂意的吧?那他為何現在還要這樣對我?”

柳絮覺得這姑娘挺有趣,也就多說了兩句:“關心則亂,總是這樣的,原本你在外頭他還托施公子派人暗中照拂于你,如今連施公子都傷重,顧及你安危,他如何能放心讓你出去?”

她說話的時候語氣還挺輕松的,顧淩波就更不明白了:“你和施大哥關系不好嗎?為何他受了傷,你還沒事兒人似的啊?”

“因大人之故,見過幾次,”柳絮大氣得很,“莫說是他,即便是我父親又如何?既決定跟随大人,第一莊豁出去之事,便是這身皮囊。”

顧淩波被她語氣震懾住,好半天才問道:“他……究竟是什麽人?”

柳絮又笑起來,慢悠悠道:“放心,總不會當真是你兄長的,聘禮、嫁妝都交換過了,這樁婚事總得算數。”

……

施人仰這次确實傷得很重,請來的黃禦醫上了歲數,前兩年就不給聖上請脈了,從前也沒診治過一品以下的官員,這次臨危受命,只當他就是張聰,還算得十分上心,饒是這樣當邱奎子上前去詢問時,他還是連連搖頭。

“刺客刀刀要命,傷口既多且深,如今日頭長起來,天也開始回暖,怕是傷口還會潰爛,到時醫治會更加困難。”

邱奎子如何不懂?所以更加心急如焚:“依黃禦醫您看,救活的可能性……”

“也不是沒有,”不成想這位黃禦醫還真縷着胡子想了想,“大人這等情況有些複雜,其他傷口只是得靜養,唯有心口上這一刀,再深半寸便會即刻沒命,可也就是這半寸,現在我不敢輕易用藥,否則心肺本就受了極重的損傷,若是藥力過猛,可能反倒會自損,但若用藥太穩,又可能延誤傷情。”

還真是……有些為難,萬寒旌不在,誰又敢做這個主?

施人仰同邱奎子素來不睦,如今連張聰都難以放心将他交給邱奎子,即便自身也受了傷,還是撐着來到了施人仰病榻之前,張聰幼時也曾習過歧黃之術,對醫藥略同一二,如今聽來也不免灰心。

邱奎子想了半日,還是猶疑着問道:“如今這情況,即便是大人親去傳話,他也未必清楚此間情況,還是……親自來見較為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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