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幽州臺歌(3)

“居然親自相迎,你這是……想我了?”

楊旦直接笑出了聲,顧淩波居然覺得他聲音還挺好聽?

萬寒旌同楊旦的交情,他雖沒說,但兩個人一見面就喝酒去了,這對于一路滴酒不沾的萬寒旌來說,當真是有些稀奇,顧淩波雖然不愛喝酒,但坐在旁邊吃花生圍觀還是很樂意的,但是很快她就覺得有哪裏不太對了。

他們之間說話談事,竟然不是說的官話?

叽裏呱啦地說了一堆,一句話都聽不懂,他們到底在說什麽啊啊啊啊啊!

其實萬寒旌餘光中一直看到她滿臉好奇加着急的表情,楊旦就用幽州話同他說道:“你這個小姑娘,還是挺有趣的。償”

萬寒旌瞥了顧淩波一眼,才含笑道:“豈止是有趣而已,經常鬧得我頭疼。”

“你和柳絮那婚約又是怎麽回事?”

“障眼法而已,”他面上全無無奈之色,反倒還有些高興的樣子,“不過借着丁憂之名解決眼前困境罷了。”

楊旦連喝酒都不摘他那頭盔,其實顧淩波好奇很久了,他到底怎麽把酒灌進嘴裏的?但他就這樣灌進去了,喝完之後再開口語氣還挺愉快的樣子:“那你這小姑娘沒同你鬧?”

“鬧?她心大得很,”萬寒旌搖搖頭,“不過沒這事兒她也鬧得厲害,如今已然要管不住了,所以帶過來讓你管管。”

他們一人一句語速又快,顧淩波完全聽不出來他們到底在說什麽,急得不得了,她直接湊到萬寒旌跟前去:“你們到底在說什麽?有多見不得人?為什麽不說官話?”

萬寒旌沒有回答,楊旦倒是瞥了她一眼,直接問道:“你就是顧淩波?”

她萬萬沒想到他連自己名字都知道,再聯想到“生啖人肉”那個傳聞,瞬間緊張起來,人都往萬寒旌的方向靠近了一些:“你……你怎麽知道?我、對我好幾日沒沐浴了,不好吃的!”

楊旦笑起來,透過頭盔都能看到他眼裏的笑意:“你可知我素日裏最愛吃什麽?”

他說得顧淩波越發緊張起來:“我、我怎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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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之地蠻荒,民風也彪悍,多是狩獵為主,”楊旦一仰頭又灌了碗酒進肚,“聽說你也是狩獵出身,可曾吃過狐貍肉?”

顧淩波終于忍無可忍地跳起來。

幽州之地确實蠻荒,百姓從不耕種,多以狩獵為主,然近幾年來野獸數量銳減,許多從前不狩之獵現在也争相捕狩,那樁靈狐案,便是由此伊始。

約摸是在八年前,那時幽州剛由戰亂中被收複,重新歸于朝廷管轄,那時派來的州府是個讀書人,來幽州之前也不過是斷些雞毛蒜皮的小案子,沒想到來此處之後頭一樁案子,就碰到了個難啃的硬骨頭。

八年前一個雪夜,積雪已經很深,一腳踏進去都能沒過膝蓋了,走夜路被陷在雪地中也是常有之事,偏生那一晚還不止有積雪,電閃雷鳴狂風亂作,傾盆大雨也是說下就下,于是原本就沒幾個走夜路的人,那一夜幾乎就沒有人外出了。

沒想到第二日一早,就在進出必經之地的州界處,發現了一具渾身燒焦的屍體,燒焦的程度已經到了不辨男女的地步,那時衙門中仵作還沒到位,無人能辨是男是女,也無人能辨其死因,不知從何時開始,竟開始流傳起白狐索命的流言,只因發現屍體時,身邊還有一撮很打眼的狐貍毛。

那時的州府原本就是讀書人,成日将“子不語怪力亂神”挂在嘴邊,到後來發展成夜不能寐的地步了,仵作還在風雨兼程地來上任,可州府已然精神崩潰,下令命人将那具屍體燒了,等仵作來時,連灰都沒了。

原本也算是告一段落,可畢竟死者身份不明,兇手又同白狐扯上了關系,事後流言甚嚣塵上,直将那州府逼瘋了,最後換了一任州府上任,才算是漸漸平息下來。

說來也安生了許多年,直到兩年前許多從前不狩之獵現在也争相捕狩,白狐也在其中,其中以一個叫綠袖的女子當先,她從不捕殺其他獵物,只獵白狐,這叫綠袖的女子已然有些年歲,可狩獵時英姿矯健,獵狐後将其撥皮拆骨,再棄之荒野。

然後就又開始流言四起,說那名為綠袖的女子,實為八年前雪夜暴斃男子的未亡人,官府無能不曾捉住那索命的白狐,她便親身上陣,為亡夫複仇。

說到此處時,顧淩波率先搶話道:“不可能!怎麽可能一個大活人被白狐殺了,若是白狐真有這本事,又怎會連連被那綠袖捕殺?”

萬寒旌十分欣慰地點頭:“孺子可教也。”

但顧淩波還在生氣:“而且那個叫綠袖的怎麽能這麽對白狐呢?撥皮拆骨再棄之荒野什麽意思啊?腦子抽了嗎?你不是幽州王嗎你怎麽不管管啊!”

自然是要管,但怎麽管也是個麻煩事。

楊旦來了幽州後,第一樁公務便是徹查當年雪夜燒焦之人的身份及死因,但相距年月實在太久,當初判案的州府已于三年前過世,仵作倒還在,可即便是那仵作當年也不曾見過屍身,所有證據全都不在了,要從何查起?

但楊旦這個人從不按常理出牌,他最先做的一件事,居然是将轉狩白狐的那名女子抓了來,綠袖雖為女子,倒也有幾分傲骨,抵死不認她與當年之事有絲毫瓜葛,還脆生生反問了一句:“流言而已,大人也信?”

楊旦覺得這女人有點兒意思,便不動聲色又将她放了回去,這一放就看出點門道來了,卻原來獵殺白狐的根本另有其人,與她無關。

但綠袖為何要認這獵殺白狐之名?

顧淩波也好奇啊:“對啊,她為何要認?”

“不知道。”

顧淩波:“……”

萬寒旌坦然回視:“我本來就不知道。”

她又去看楊旦。

楊旦也道:“不知道。”

顧淩波:“……”

“若是什麽都知道,還特意請旨讓你們來協助查什麽?”楊旦輕笑了一聲,“我幽州可不是京都,沒閑錢養些廢人。”

這人說話也太不中聽了!

“睡不知道你幽州窮鄉僻壤出刁民!”顧淩波咬牙切齒道,“養廢人的又何止京都,你身為堂堂幽州王,還不是連個小案子都破不了,巴巴地請旨讓萬寒旌來幫你!”

楊旦可沒跟她鬥嘴的興致,可忽然問了她一句:“聽說顧姑娘與白狐亦有些淵源?”

顧淩波立馬橫眉怒瞪萬寒旌!

萬寒旌攤手表示:“我可什麽都沒說。”

信他才有鬼好嗎!方才兩個人不知道用什麽話聊得那麽愉快!肯定是在編排她!姓萬的你是不是皮癢啊!

自從楊旦來了之後,幽州王的旗幟就一直挂着不曾取下,一行人往幽州去的途中總能聽到些關于他的驚悚傳聞,十分非常相當對顧淩波的胃口。

相傳幽州王其人不愛美女,不知是短袖還是……不舉。

聽說幽州王其人從不吃豬肉牛肉,但也不見他吃菜,難道……真的生啖人肉?

據傳幽州王其人從不體恤百姓,日日期待有新案,好具表上功,博得上谕,能早日離開幽州之地。

……

最誇張的還有人說,幽州王其實不是男人!是個女人!

已經聽過他聲音還覺得挺好聽的顧淩波笑到要都直不起來了:“哈哈哈楊旦你到底是男是女啊是短袖還是怎麽的?實話說吧你千方百計将萬寒旌哄來根本不是為了什麽破案,其實是因為愛慕他吧?”

萬寒旌一時不察,一口酒全噴了出來,嗆得直咳嗽,始作俑者顧淩波還拍着他的肩安慰道:“別怕,我是不會讓他得逞的,就算他想用強,我身份卑微那還有個柳絮呢,我就不信他還能同丞相過不去。”

楊旦卻根本不以為意:“丞相又如何,我上戰場殺敵時,他只知道滿嘴之乎者也,我若真想要誰,即便是聖上都得答應。”

這回輪到顧淩波快噴飯了:“你還真看上萬寒旌了?”

楊旦笑得意味深長:“我同他認識這許多年,要看上也早看上了,不過他模樣不如你俊俏,要看上也該看上你才對。”

顧淩波:“……不對啊你不是不喜歡女人嗎?”

他卻只道:“誰說我不喜歡女人?再說你是女人?”

顧淩波簡直要掀桌了:“我怎麽不是女人了?我同萬寒旌都有婚約了!他都還收了我的玉枕和扳指!聘禮同嫁妝都交換過了!”

楊旦饒有趣味地問道:“哦?他給你什麽聘禮了?”

“就是他那串時時戴在腕上的菩提子啊!”

楊旦掃了一眼萬寒旌的左腕,“那串菩提子不還在他腕上戴着?這也算給你了?”

“怎麽不是給我了!就是給我了!”

萬寒旌只是圍觀他們過招,并不摻和進去,楊旦也只說了幾句便沒了興致,招招手叫來一個人耳語了幾句,那人便答應着不知往何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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