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講故事

床上的人微怔,然後鎖着眉頭坐起來穿衣服:“你想讓我往崇王府遞話?”他鼻中發出一聲短促笑音,“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美貌婦人淡看着他穿衣,很快又醞出柔和一笑,探頭倚在了他肩頭上:“殺頭的大罪,你也不是頭一回做了。”她綿軟的聲音惹得他後脊一陣輕顫,她頓了頓,明眸輕眨,“你助我們母子相聚,我們自都不會說這窗紙是你挑破的。你就幫幫我,好不好?”

“這……”那人深吸了一口氣,眉頭緊蹙,“你要知道,太後和皇上這幾年……”

“你在宮裏,也有幾十年了吧?”她一派天真地望着他,手卻帶着幾許撩撥的意味,撫弄着他的後脊,“混到這個歲數還只管個冷宮,甘心麽?你若幫我住到慈寧宮裏頭去,我一定不會虧了你。”

這一番話,一舉戳中了什麽軟肋。

那人啞了一啞,舉棋不定地扭頭看她:“那我……”

她眉眼一彎:“只要帶一句話就好,你若不放心,連名字也不必留。”

那人沉默不言,半晌才模棱兩可道:“我想想。”

婦人卻并未催促,嫣然一笑,便又轉身繼續挽起了頭發。

·

轉眼之間,寒風拂過京城的大街小巷,嚴冬便一步步地來了。蘇吟早早地拿到了冬衣,但太後和皇帝都遲遲沒開口說換冬衣。

在穿冬衣除更衣的事上,宮裏是有規矩的,要上頭先穿或者開個口底下人才能穿,不然宮裏穿什麽的都有也不好看。結果蘇吟就這麽着凍得受寒了,不得不告個假,打算遵醫囑在屋裏好好地悶幾天汗。

她鮮少告假。頭一日時沈玄寧以為她是正常的不當值歇一歇,到了第二日,就覺出了不對。

他便問馮深她幹什麽去了?馮深說她病了,沈玄寧便在晌午讀完書後去了她院子裏,還沒進門,就聽屋裏阿嚏阿嚏阿嚏地連打了三個噴嚏。

他憋着笑推門進去,打完噴嚏的蘇吟剛重新躺回去,側眸一看,又要起身。

“你躺着吧!”他邊說邊坐到床邊的椅子上,抱臂看她,“馮深說你凍着了?”

蘇吟點點頭,鼻音很重:“這幾天太冷了,往裏塞了好幾層衣服也不頂用。”說罷神情很複雜地看了看他,“皇上不冷嗎?”

他到現在還只是兩層衣服,只是中衣換成了夾薄棉的而已。

“……禦醫說朕氣血旺盛。”他說着擡手,一臉憐憫地摸了摸她的額頭,“你是不是傻?覺得冷你跟朕說啊。”

“奴婢以為自己能扛住來着。”蘇吟一聲苦嘆。

“你好好歇着。”沈玄寧笑笑,又說,“朕回頭找個宮女專門照顧你,你要是病得厲害了就跟她說,有什麽需要就讓她回話來,朕也會每天來看看你的。”

“不用不用!”蘇吟趕忙推辭。她覺得這太誇張了,自己其實就是有點發燒,小病而已,哪用得着這麽大動幹戈?

可沈玄寧說:“朕還沒見過你病得告假呢。再說,朕是拿你的血治過病的人,這會兒不該照顧你麽?”

蘇吟一噎,不好接着推辭了,想了想,又道:“那皇上沒事時來就好,別耽擱正事。”

“知道。”他一哂,聽到門響便回過頭,正端藥進來的宮女猝不及防地給吓跪了:“皇上……”

沈玄寧随口道了聲“起來”,打量了那宮女兩眼,見和蘇吟的年齡差不多,就直接點了她:“日後你就照顧蘇吟吧,她有什麽事,你直接來回朕。”

“不用!”蘇吟道,“奴婢真不用!”她說着坐起了身,想認真勸他一下,但他轉回頭來,看她一眼就撲哧笑出了聲。

“發髻都睡歪了。”他食指在她發髻上一撥,蘇吟便感覺到松松垮垮的發髻在頭頂上晃蕩。

而後他信手拔了她頭上的釵子:“散了頭發好好睡,乾清宮沒什麽事非得你盯着。宮女的事你聽我的,反正我身邊也不差這一兩個人。”

“好吧……”蘇吟點點頭,把那兩根釵子接過來放在枕邊,又理了理頭發,望着他問,“皇上有事?”

“……”沈玄寧忽地郁結于心。

“朕只是來看看你,不行嗎?”他眉心蹙起,反問完這句後,半天都沒再開口。

蘇吟看出了他不高興,一邊覺得他怪怪的,一邊也覺得是自己問得不好,想了想,便披了件外衣下了床。

“你幹什麽?”沈玄寧攔住她,她瞅瞅他:“去上茶端點心。皇上專程來看奴婢,奴婢不得盡盡地主之誼嘛?”

說罷她便走到門口,先把那碗藥趁熱喝了,好讓那吓得夠嗆的宮女退出去。

她轉回身将藥碗放在桌上的時候,發現沈玄寧已走到了她的衣櫃前,正往衣櫃裏望什麽。

“皇上?”她奇怪地喚了一聲,他從櫃子裏扯了件鬥篷出來,又三步并作兩步地回到她面前,把鬥篷披在了她身上。

“朕這就讓宮裏都穿冬衣,你別再凍着了。”他眼也不擡地給她系好了帶子,略作遲疑,又将手伸入鬥篷,握住了她的胳膊,“你也別為朕忙,朕就随便在這兒坐一會兒,好不好?”

蘇吟被他弄得一頭霧水,望着他看了半天:“皇上您怎麽了?”

沈玄寧不禁木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他們真的已經認識很久了,最初見面的時候,他們還都是小孩子呢。其間他們幾乎日日都能見面,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說來應該是無比的默契和睦。

可近幾個月,他好像越來越不知道該怎麽和他相處。和她在一起時,他時常會弄得自己別扭,偶爾也會連帶着她一起別扭,簡直是沒道理。

“……就是想讓你好好養病。”他幹巴巴地說着,推着她坐回了床上。

他随手拿出來的是一件白底銀暗紋的鬥篷,蘇吟被裹得像一顆小蠶繭。然後,小蠶繭若有所思地又看了看他,說:“您若有什麽煩心事,直說就是了,奴婢幫您想想……”

“沒有。”沈玄寧抑制着煩躁地搖頭,接着深呼吸,“真的就是想在你這裏待一會兒。你……嗯……朕找本書讀給你聽好不好?”

“?”蘇吟的疑惑都快從天靈蓋上噴出來了,琢磨着他許是心情不好,才想來她這兒找點別的事做,遲疑着點了頭,“好……”

沈玄寧便随手從她房裏的書架上抽了個話本出來,遞過來給她看了眼封面:“這個還沒看過吧?”

“沒有。”蘇吟道。

翰林院每個月都往宮裏送新話本,她有時也要來一些,但總沒時間看。

沈玄寧就翻開書讀了起來。他兒時聲音就好聽,近來起了些變化,脫去了稚氣,添了幾分成熟的韻味。書中的故事在他恰到好處的語氣裏聽起來十分動人。蘇吟聽着聽着就入神了,舒舒服服地倚到了枕頭上。

這是個青梅竹馬的故事。故事中,男女主相識多年,從玩伴到愛意萌生。

在讀到男主恍惚間察覺到了幾分不同尋常的心緒,沈玄寧的聲音突然在口中絆了一下。

蘇吟聽着還以為他咬了舌頭,忙看過去,他死盯着書道:“……沒事。”

“皇上喝口水?”她說罷又要去給他沏茶,他伸臂擋着她,磕巴道:“真、真沒事……”

他只是恍惚間,察覺到了幾分不同尋常的心緒。

他的心一下就亂了,誠惶誠恐地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他連臉上都發了熱,避着蘇吟盯了半天的牆壁,道:“那個……朕突然想起來,還有兩篇湯先生布置的文章沒讀,明天再來看你。”

蘇吟連忙說:“皇上快去!”仔細瞧瞧,她還是覺得他怪怪的,越來越怪了。

之後他都沒有再看她一眼,悶着頭把書放回書架上,接着一句話都沒有的轉身就往外走了。蘇吟徑自在床上懵了半天,然後下床摸去了書架邊,又把那本書找了出來。

這故事還挺有趣的,她打算回頭自己看着玩兒!

沈玄寧回到殿裏,覺得頭都疼了。他自己面紅耳赤地僵坐着,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不是沒胡想過将來。他想過自己大概會娶一個名門望族的女子為後,想過自己會有後宮粉黛三千。他當然也知道,自己要封幾個宮女為妃也不是大事,單是父皇的後宮裏,這樣出身的嫔妃就不止一個。

可是現下,他想着蘇吟的臉,就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他清楚她不是名門望族的女子,可他又覺得她并不只是個宮女。他突然摸不清她在他心中是怎樣的位置,不由自主地在心亂如麻中愈發小心翼翼。他一時覺得跟她明說就是了,下一剎又把這年頭從腦中彈了出去。

——如果她不喜歡他怎麽辦?他如果說了,恐怕就連先前的情分也斷送了。

沈玄寧雙頰發燙地伏在了桌上,心亂之餘,覺得自己好丢人啊。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随機送50個紅包,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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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徒弟,陰陽五行風水八卦,博大精深,你想專精哪項?”

“……房中術?”

“……”

“師父,這麽晚了不如同床共枕傳授知識?”

“門在那邊,出去。”

*現代風水文,「欺師滅祖」型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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