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回
“回來了?”歸淵忽然出現在龍椅上。
歷劫回來的緋蛾長大了點兒,約摸六七歲的樣子,擡眼望去,能看見天帝沾了雪泥的袍角,白色的衣袍上泥點尤其明顯。
緋蛾拱手行禮:“回禀陛下,臣下凡歷劫歸來。”
歸淵擺擺手,道:“知道,之前匆忙來尋朕,所為何事?”
緋蛾略有些不好意思:“臣是想問陛下之前說的補償還算數嗎?”
“算,小蛾子你想要什麽?”歸淵略有興致地問,恨不得直接說要不把炎烈送你吧?
“算起來,臣還要歷十次劫,希望……”緋蛾頂着歸淵熱烈的眼神,輕聲道,“希望全部都用清文仙君的本子。”
天帝的笑容僵在臉上:“嗯?”
緋蛾小心翼翼地問:“陛下?臣這個要求是不是太過分了?如果不行就算了。”
“這個還真不行。”歸淵支着下巴思索了一會兒,喊了清文仙君過來。
“陛下聖安。”清文仙君一邊行禮一邊用餘光打量矮了許多的仙友緋蛾,總覺得變小的緋蛾跟前世不太一樣,只有淡泊飄然的氣質能看出幾分前世的影子。
歸淵擡了擡手:“免禮。清文,朕記得緋蛾仙君的歷劫記錄是少了兩個的吧?”
清文仙君翻出冊子,應道:“是的,缺了兩劫,一劫總角時期,一劫為情劫。只是因為先飛升後歷劫,所以緋蛾仙君依舊飛升到了三十三重天。”
天帝看向緋蛾:“明白了嗎?”
緋蛾聽得十分糊塗:“臣……沒明白。”
“就是,仙君前世三重天歷劫時已是成年模樣,就少了總角時期一劫,這個仙君這幾天已經經歷完了。還有一劫是情劫,仙君也必須經歷完情劫才算完全飛升成上神。”清文仙君解釋道。
“怎麽會呢?”緋蛾思索了一下不覺得自己沒經歷過情劫,“小生記得很清楚,确實經歷過了。”
上頭的天帝輕咳一聲,說:“緋蛾仙君啊,喝了忘情水的就不算了……”
聽完這話,緋蛾頓時淚就出來了,擡手擦去淚水,心中刺痛。明明已經喝過忘情水了,可只要一提起這次歷劫,緋蛾總覺得比被炎烈殺了還痛。
一直在旁邊看着的清文仙君輕聲問了一句:“緋蛾,你到現在還沒從天帝那個本子的陰影裏出來啊?”
緋蛾拉起袖子擦了擦眼淚,笑笑:“嗯,都一萬年過去了,還是覺得難受。”
“可是你缺了情劫,如果過不去的話,接下來十次都會挑到關于情劫的本子。”清文仙君無奈地說。
歸淵将緋蛾的仙牌送到緋蛾手上,說:“愛卿,這是你的仙牌,若是你前世已将劫數渡完,此生不渡劫都行,可少了情劫,那怎麽都得補上。”
緋蛾低頭端詳自己的仙牌,才發現是上輩子被炎烈偷走的那枚,而上面已經有裂紋了,沒有渡完劫,仙牌受不住緋蛾曾經的修為,早從內裏就裂了。
“謹遵法旨。”緋蛾恭敬地應下,事到如今,再多情劫也要過了。
正準備和清文仙君一起離開的時候,天帝叫住了緋蛾:“小蛾子,其實你前世後來多補了一次情劫的。”
緋蛾抓着仙牌的手緊了緊,好半晌才說:“臣知道的。”
沒有渡過情劫,雖然飛升成了上神,依舊要補上一次情劫——在火元仙君炎烈身上的情劫。
在緋蛾喝忘情水前,最想的,不是炎烈,而是自己在凡間所遭受的經歷;奈何緋蛾現在什麽都想不起來,便又重新愛慕炎烈。
回到絲枷殿,清文仙君啧啧嘆氣:“當時緋蛾仙君的絲枷殿多生機盎然,如今都光禿禿一片了。”
緋蛾無聲笑笑:“這麽說,清文你是一萬年都沒來絲枷殿祭拜一下小生嗎?”
“可不敢祭拜。”清文仙君在院子前的石凳上坐下,“就火元仙君,不知道哪根筋沒對,非要找你回來,這絲枷殿也完全不讓人碰,所以大家都沒來過。”
“找小生回來作甚?再殺一次嗎?”緋蛾摘了兩片金丹葉過來,分一片給清文仙君,“給。”
清文仙君接過金燦燦的葉子收起來:“誰知道呢?火元仙君總是不太正常。對了,這是天帝的金丹樹吧?這都算作補償給你了?”
緋蛾點頭,開始啃葉子:“是啊,天帝總說補償,可給得也太多了吧?”
清文仙君擺擺手:“不多不多。你看啊,把你推下昆侖臺算一份,把你招回來算兩份,要是将來你跟火元仙君在一起了,那得算三份補償。”
“……這麽算的?”緋蛾有些不明所以。
“天盤上就出來這麽個結果,炎烈呢,是不會想到這麽多的,多出來的部分只能天帝陛下補上了……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緋蛾忍俊不禁:“瞎說什麽呢,五位太子又不是陛下親兒子。”
話雖這麽說,可清文仙君的話還是在緋蛾心裏紮了根。
緋蛾向來溫柔且與人為善,是以天界的仙友十分多,既然開口說了,就不會騙他。然而緋蛾沒想過,就因為是關心他的仙友,反而不能直白地告訴他其實是炎烈找他回來了。
也不能說所有的補償炎烈都願意給,只是他們剛好錯過了而已。
畢竟誰都沒想到,最先見到緋蛾的,竟然是天帝歸淵,而天帝一向公平,緋蛾不說想見炎烈,就不會讓他去見。
——制造機會的不算。
可能世上真有緣分二字,天帝愁得頭都大了,炎烈依舊一直在錯過緋蛾。
緋蛾算着日子吃金丹葉,鞏固修為才吃一片。
一晃半個月過去,絲枷殿已經被緋蛾弄得有幾分前世的模樣了,許多新鮮種子灑進院子的泥地裏,等天雨一下,估計很快就能開花結果。
澆完水,緋蛾提着籃子蹲在金丹樹旁邊摘葉子,正要動手,猛地被人拉起來,因為太矮,腳直接就離地了。
“你是哪家的仙童?竟敢到這裏來?”
聽得說話的聲音,緋蛾還有些恍惚,擡頭一看,果真是炎烈。
這麽多年過去,炎烈依舊一身火紅的衣袍,眉目淩厲……不過不如天帝陛下好看——見到昔日愛慕對象兼殺身仇人,緋蛾就這一個念頭冒出來。
炎烈見緋蛾不說話,拎着他的胳膊将人甩了甩:“說話。”
“……”緋蛾被甩猛了,而且一下子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小生是緋蛾——要是炎烈想不開又一劍捅過來怎麽辦?
是誰誰門下的仙童——這樣說會不會被炎烈丢出去啊?
就在緋蛾糾結要怎麽說的時候,那頭的天帝已經聽說火元仙君炎烈回來了,而且一回來就去了絲枷殿。
此時歸淵剛換了衣服要去寝殿躺着。
“朕這把老骨頭遲早得被折騰散了……”話雖這麽說,還是要去搭救一下緋蛾的,省得真被炎烈一劍捅了。
要是緋蛾出事,就得還五份補償,天帝想想都覺得頭大。
歸淵一個巧勁撥開炎烈抓着緋蛾的手,再抱起只到他腰間高的緋蛾:“回來了?怎麽不去淩霄殿回禀?”
炎烈趕忙行禮:“父皇,剛回來,這小童……”
“這是——”歸淵很想直接告訴他這是你日思夜想的緋蛾仙君,然而緋蛾從歸淵懷裏跳下來,對炎烈拱手行禮。
“小生是新飛升的五重天仙人,陛下聖安。”緋蛾沒敢在炎烈面前暴露身份。
歸淵詫異地暫停了時間,蹲下身問緋蛾:“小蛾子,為什麽不告訴炎烈?你前世不是……”
緋蛾很肯定地回答:“清文仙君告訴臣,火元仙君找臣回來可能是想再殺臣一次,清文不會騙臣的。”
歸淵算了一下緋蛾當時跟清文仙君的對話,無言以對:“……”
清文仙君只說了“誰知道呢?火元仙君總是不太正常”,緋蛾自己理解成了“按照炎烈前世的行為,一定是這樣”。
認真說起來,兩人都沒錯。
“那如果炎烈其實很喜歡你,想跟你結為道侶呢?”歸淵忍不住直接說了。
緋蛾一怔,無奈道:“那臣只能去找太上老君把忘情水的藥性解了。”
歸淵詫異地問:“為什麽?”
“每天心痛總好過跟自己的殺身仇人在一起。”緋蛾如是說。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愛慕炎烈,也不知道萬一炎烈真的對自己有情,後來會不會放下仇恨答應炎烈跟他在一起。
可他知道他不想躺在炎烈旁邊——他害怕某一天還會被炎烈偷去仙牌生不如死或者殺了他還把他丢下昆侖臺。
那幹脆在知道的時候就慧劍斬情絲,省得将來行差踏錯再後悔。
話說到這個地步,歸淵是怎麽都開不了口說“你看看朕兒子吧,朕兒子可愛你了”。
要是愛有用的話,怎麽沒見緋蛾自己活過來呢?
歸淵嘆氣:“行吧,那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話音落,歸淵讓時間繼續流動。
時間重新流動之後,炎烈便開口問歸淵:“父皇,他只是一個五重天仙人,為何能在三十三重天之上?還住在絲枷殿?”
“……”歸淵笑容不變,十分鎮定,“清文太忙了,還需要一個仙君去淩霄寶殿幫忙。這三十三重天沒有空的仙宮,而且炎烈,你也該放下了。”
炎烈抿抿唇,行禮告辭:“既然是父皇欽點的人,那兒臣便不多問了,只是絲枷殿父皇說好留給緋蛾仙君的,莫要食言。”
說罷,炎烈氣呼呼地走了。
歸淵對這個脾氣像火一樣的兒子也很無奈,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該根據五行造五個兒子出來,可難教養。
“行了,緋蛾仙君日後小心點兒,指不定他什麽時候還過來呢。”歸淵回身摸緋蛾的頭,說道。
緋蛾茫然地擡頭,咕咚一聲咽下了最後一口金丹葉——第六片,灰藍色的光芒閃過,飛升六重天。
“這……”歸淵還沒來得及收回手,灰藍色的光直接将兩人一起卷了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 【此章完】
到這裏,應該明白話話想幹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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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觀看,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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