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回

“是,王爺慢走。”章鑒拱手應下,随後送鐘歸淵上馬車。

待馬車走遠,緋蛾偷偷從巷子口探出頭,對章鑒招招手:“章小公子,章小公子……這裏!”

章鑒四下看了一圈,被旁邊的老丞相提醒了才發現緋蛾在哪。

“父親?”章鑒先請示老丞相。

老丞相揣起手,轉身回府,嘴上說:“你看着辦吧。”

章鑒猶豫了一會兒走到巷子口:“王妃,王爺讓在下送您回去,這大冷天的,您也別到處亂跑,王爺多擔心啊。”

緋蛾往陰影裏退一步,輕聲問:“我是想來問問小公子,我何時與王爺結親的?”

“王爺和王妃的婚事當然是兩年前定下的。”章鑒幹脆利落地說,完全沒有猶豫和遲疑。

“定下……婚事?”緋蛾總覺得這說法怪怪的。

一般來說,兩人結親,都是說“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大婚”,“定下婚事”四個字像只訂婚沒有成婚一樣。

章鑒略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三年多前就跟着大将軍去邊境了,這些都是聽別人說的……”

別人說緋蛾用不能見光的手段,逼王爺跟一個瞎了的、官窯裏出來的琴師定親,這場婚事一推再推,一直到半年前才完婚。

緋蛾摸摸自己的臉,真沒想到謠言竟然還能傳成這樣。

鐘王爺多厲害的人啊,哪能讓他一個小琴師給逼着,說不定緋蛾前頭剛有點兒小心思,後頭就被鐘王爺填護城河去了。

“章小公子不常回來的話,那有聽說過我的眼睛為什麽突然就好了嗎?”緋蛾忍不住多問一點兒。

章鑒搖頭:“不知道,大概一年半前吧,還見過王爺和王妃一次,此後王妃一直沒消息出來過,王爺對外說王妃養病,也許是給王妃治眼睛?”

“在哪見的?”緋蛾忙問。

“當然是在皇城了。”章鑒如是說。

緋蛾見問不出更多東西來了,拍拍身上的雪說:“謝謝章小公子,快回去吧。”

“王妃,王爺讓在下送您回去。”章鑒擋住緋蛾的去路。

“不用,他沒走。”緋蛾無奈笑笑,走出巷子,丞相府兩邊街口都停了馬車,鐘歸淵站在之前離開的那一頭。

鵝毛大雪落了緋蛾滿身,鐘歸淵拿着鵝絨披風跑過來包住緋蛾:“這麽冷的天,出來玩也不多穿點,想凍死街頭啊!”

王府的手下舉了把紅色的油紙傘在兩人上頭擋住風雪,像極了緋蛾記憶裏的那把。

“啊——”緋蛾一下掙脫了鐘歸淵的懷抱,雪白的鵝絨披風沾上了泥水。

“阿緋!”鐘歸淵扣住緋蛾的手臂,“阿緋,阿緋你怎麽了?”

緋蛾使勁掰開了鐘歸淵的手,鐘歸淵不敢太用力,竟讓緋蛾掙開了;沒有禁锢之後,緋蛾直接跑到巷子裏,不顧後面鐘歸淵的嘶吼。

雪越下越大,緋蛾捂着頭跌跌撞撞縮進一個角落了,慢慢滑落在地。

“傘……”緋蛾眼前閃過幾個有人撐着紅傘的畫面,明明看不清人臉,卻看得清油紙傘上金色的花紋。

全天下就兩個人可以用金色——皇帝,還有攝政王鐘歸淵。

鐘歸淵來得很快,緋蛾捂着頭聽見鐘歸淵喊他的聲音,暈過去前,他似乎聽見了兩個鐘歸淵叫他。

緋蛾夢見自己回到了眼睛沒有治好的時候。

……

那時候管家給緋蛾安排了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姑娘照顧他。

小丫頭自己都還照顧不好呢,怎麽照顧一個瞎子哦?緋蛾每天就跟帶孩子一樣,蒙着黑布教小丫頭彈琴。

緋蛾還想着,如果自己将來能離開王府,得去問問管家,贖小丫頭要多少錢,他可以像養女兒一樣養小丫頭。

在緋蛾瞎着的日子裏,小丫頭一直是跟緋蛾吃同一份飯的,某一天,小丫頭先喝了緋蛾給她盛的湯,就再也沒能開口說話。

小女孩死了。

緋蛾吓得六神無主,跑到院子門口嚎哭,只要有人聽見,說不定小女孩兒還有救。

管家跟鐘歸淵一起過來的,緋蛾喊得太大聲了,前院都聽得見。

“緋蛾公子,王爺來了,快行禮。”管家去扶緋蛾,讓他先給鐘歸淵行禮。

緋蛾一把抓住管家的手:“福、褔叔,小丫頭出事了,我聽不見她說話了福叔,快去救她……”

管家為難地看向鐘歸淵:“這……王爺……”

鐘歸淵看了眼院子,道:“福叔你先進去看看什麽情況。”

“哎。”

管家扶起緋蛾,讓緋蛾帶他進屋去看。

緋蛾對自己院子裏的路熟得很,扯着管家的袖子就往主屋跑,走得太急,數錯了階梯差點磕地上。

“诶慢點兒慢點兒。”管家撈住緋蛾,把人扶好後擡頭一看。

只見那個他叫來伺候緋蛾的小丫頭七竅流血摔在地上,旁邊還有打翻的湯碗。

管家讓緋蛾站在外面,進去一檢查,發覺小丫頭屍體都硬了。

鐘歸淵沒有進屋,就在門外問管家:“福叔?怎麽樣?”

“王爺,人死透了,而且身體發僵,有人下毒。”管家走出來悄聲跟鐘歸淵說,怕緋蛾聽見了難過。

然而瞎子的聽力一般比正常人更好,緋蛾聽了個七七八八。

緋蛾當即說:“小丫頭喝了湯,會不會是湯的問題?”

管家疑惑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色,說:“這個……今天不是骨頭湯啊。”方才進屋沒仔細看,被緋蛾這一提,管家想起來每天給緋蛾的湯都是固定的養傷的湯。

“怎麽回事?”鐘歸淵擡步進屋拿起緋蛾那一碗湯嗅了嗅,沒聞出東西來。

“是這樣的,禦醫說緋蛾公子的眼睛要好好養,不然會影響到其他器官,所以緋蛾公子的飯菜和湯水都是廚娘親自做的。”管家解釋說。

緋蛾看不見,自己摸到門框,說:“每天的飯菜都是小丫頭自己的去拿的,不過她還小,會不會被騙了?”

鐘歸淵卻直接讓管家喊個嬷嬷過來,檢查一下死掉的丫頭身上還有什麽東西。

畢竟緋蛾看不見,知道的東西很可能真假參半。

最後嬷嬷從小丫頭身上翻出幾塊蓮子糖,給管家一看,蓮子糖上沾了青色的糖衣。

管家喊下人拿點兒參須、靈芝之類大補的藥物料角泡水,随後将蓮子糖丢進去,頓時白沫翻滾,一股奇怪的苦味四散。

鐘歸淵掏出帕子捂住口鼻,問旁邊站着的緋蛾:“緋蛾是吧?這蓮子糖你給她的?”

緋蛾想了一下,說:“這蓮子糖不是福叔送來的嗎?緋蛾近期不能吃糖,所以都給小丫頭了。”

“緋蛾公子,可不能瞎說,王府沒有人愛吃蓮子糖,您也不能吃,老奴是絕對不會送來的。”管家趕緊解釋。

鐘歸淵皺着眉頭沉聲吼緋蛾:“緋蛾!本王希望你說實話。”

“是真的,小丫頭昨天下午拿着一袋蓮子糖回來,說是管家爺爺送的,緋蛾覺得是福叔送的,那肯定沒問題,就讓她吃了。”緋蛾當即跪下解釋。

管家也不覺得緋蛾會在這種事情上說謊,便跟鐘歸淵求情:“王爺,會不會是後院……”

鐘歸淵輕笑:“既然這樣,就都進地牢裏去吧,誰真誰假,呆兩天就知道了。”

是個人都地牢不是什麽好地方,尤其是王府的地牢。

管家一直追着鐘歸淵給緋蛾求情,畢竟來王府這麽久,緋蛾什麽都沒得到不說,反而廢了雙眼,還救了鐘歸淵一命,送進地牢說不過去啊。

偏生鐘歸淵不信,不信緋蛾當時真的是為了救他。

明明那天晚上跑得比兔子還快,轉眼就沖鐘歸淵面前去擋刀,傻子都看出來緋蛾是被人坑了,就管家老眼昏花看不出來。

鐘歸淵覺着緋蛾是不是跟別人說好了的,如果是的話,他信了就是把腦袋遞到人家手裏了。

管家勸不住,只能帶着人來送緋蛾去地牢。

“哎,緋蛾公子你要是單獨跟老奴說就不用去地牢遭這個罪了。”管家在路上苦口婆心地教緋蛾,“下次再有什麽事呢,就偷偷去找老奴,別再把王爺招去了。”

緋蛾到是冷靜:“沒事福叔,緋蛾也想去聽聽害死小丫頭的人怎麽說。”

被關進地牢的時候,緋蛾忽然叫住已經轉身的管家:“福叔!”

“哎,什麽事啊?”管家回頭應道。

“在地牢裏死掉的人,王爺會管嗎?”緋蛾小心翼翼地問。

管家以為緋蛾害怕在地牢裏被人殺了,便說:“地牢裏天天死人,哪裏管得過來,都是死了就埋後花園去了。”

緋蛾當即笑笑:“是嗎?埋後花園……挺別致。”

後面一段過得有些快,似乎是因為地牢的人折磨他們,緋蛾加倍折磨跟他一起在牢裏的嫌疑人。

因為不知道是誰,緋蛾只能對所有人下手,誰都沒落下,可公平。

官窯裏要學的東西多,緋蛾除去琴棋書畫,還跟一位唱曲子的技師學了口技,還是童子功;這世上,只要是緋蛾聽過的,都能模仿出來。

這世上,誰心裏沒點兒虧心事呢?

緋蛾裝了幾天鬼,就有人受不住了,哭着喊着把幾年前殺人的事都抖落出來,那場面可好看了。

其中死掉的幾個還有鐘歸淵的手下,這下直接把鐘歸淵驚動了。

然後地牢就少了一半人。

也許都被拉去種花了。

鐘歸淵還讓人單獨提了緋蛾出去,在地牢另一邊,鐘歸淵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感慨:“口技不錯嘛?吓出這麽多條大魚。”

緋蛾一愣,輕咳一聲:“咳……敢問王爺如何知道就是緋蛾的?”

“你弄出動靜的時候老子就在隔壁間躺着呢。”鐘歸淵身後那個幹巴巴的漢子說。

那漢子兩個眼眶青黑紫混雜在一起,少說也有十來天沒睡過好覺了。

緋蛾略有些不好意思:“吵着官爺了十分抱歉,這不是沒人認罪嗎?只能使點兒特殊手段了,見諒。”

鐘歸淵煞有興趣地大量緋蛾一番,說:“其實想找出兇手也不難,不過你得幫本王一個小忙。”

“什麽忙?緋蛾一定給王爺辦得漂漂亮亮的!”

作者有話要說:  【此章完】

話話果然不适合純感情戲,寫着寫着又蹿到劇情線去了……

ooc小劇場:

歸淵:哼,這蛾子一定是為了引起本王的注意才去擋刀的,本王才不會上當呢!

小蛾子:我們拿的好像不是一個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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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觀看,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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