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相遇路上

寂靜的街道上,一輛陸巡飛快而平穩地行駛着。

女孩只是大致給寧鸮描述了一下回家的方向,他便點了點頭,旋即啓動了車子,根本不需要女孩繼續出聲指路便熟悉地好似在這座城市待過許多年。

“大哥,”女孩咬了咬唇,由衷地感激道,“謝謝你。”

寧鸮注視着前方的道路,淡淡地“嗯”了一聲,沒有回過頭,也沒有給出其他的反應。

狂跳的心髒已經平靜下來了,女孩從車窗往外望去,銀白色的月光照在冰冷的高樓大廈上,樓上漆黑一片,看起來便是了無生氣的模樣,讓人懷疑這幾乎成了一座死城。

車子拐了幾個彎,停在了一棟狹小的筒子樓下,寧鸮拉下手剎回過頭去看女孩:“這裏不太安全,我建議你還是帶着母親找個更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女孩抿了抿唇,聲音中不經流露出幾分苦澀:“我媽身體不好,經不起折騰,更何況,現在外面哪裏都是一樣的亂,我又能逃到哪裏去呢……”她低下頭看到自己手中的五顆骰子,那是四十多分鐘前,寧鸮從那幾個小混混手中奪下來的。

“你家在哪層?”寧鸮打斷了女孩的話,直接問她道。

女孩不解其意,還是愣愣地報出了一個數字。

“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要放棄生的希望。”寧鸮說完這句話,率先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向筒子樓的方向走去,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樓道裏。

女孩追着寧鸮下了車,跟在他身後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大哥,您是要去我家坐坐麽?”

寧鸮向上的步子一滞,接着又保持着原來的速度往上走:“我幫你把母親接下來,再找個暫時安全的地方。”

女孩一愣,她沒想過身前這個肩膀寬闊的男人竟然是如此的正直且善良。

女孩的家在五層,兩人爬了幾分鐘來到了門口,女孩掏出鑰匙打開了大門,接着打開手電筒,光登時照亮了狹小的一片範圍。女孩把手電往裏照了照,但手電的光始終只能照到距離腳下三米不到的地方,并且光線昏暗地幾乎看不清任何東西。

“大哥,您等等,我給您再去拿一個手電。”女孩有些羞赧,還是對寧鸮說道。她才剛走出兩步,就被寧鸮攔了下來。

“不用去了,”寧鸮輕巧地說道,“我看得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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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鸮說這話确實不是在逞強,因職業要求,經受過多項極限環境的訓練,他早已練就了在黑暗條件下正常視物的能力,并且他感覺到,在進入游戲之後,這種能力似乎還在加強。比如現在,他甚至能在黑暗中看清對面牆上貼着一張視力表。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從一扇門內傳來,女孩聽到聲音,顧不得驚奇寧鸮的能力,匆匆跑向那扇門,口中一邊道:“媽!媽!你怎麽樣了?”

寧鸮守在門外沒有進去,給這對劫後餘生的母女留了一些說話的時間。

幾十分鐘後,那扇門再一次開了,寧鸮看到女孩扶着一個形容枯槁的中年婦女從門裏步履維艱地走了出來。他站直身體,快步走到兩人身邊,代替女孩把她的母親背到了背上。

“哎……小夥子!”中年婦女原本還想推托,然而身體條件不允許她在這種情況下自己走下樓去,便只好伏在了寧鸮背上,“謝謝你啊,今晚救了小若,又救了我。”

寧鸮下樓的步子穩健而堅定,聽到婦女的感謝,情緒也不見有波動:“您不用謝我,這是我應盡的責任。”

婦女愣了愣,原本還想再說什麽,月光從樓道裏筆直地照到寧鸮身上,她看到寧鸮胸前不經意間閃過一道亮光,多少猜出了他的職業,心中的感激更甚:“沒想到在這種時候了,您還肯放下個人安危來保護我們這樣的普通人。”

“普通人首先是人,”寧鸮淡淡地說道,“但凡是遇到危險的華國人,我都有責任去救。”

帶着女孩和她的母親回到車上,寧鸮回憶了一下開回永寧縣的路線——今天早上路過永寧縣的時候,寧鸮發現那裏竟然聚居着數百戶人家,炊煙袅袅,看起來還和末世之前沒有任何區別。甚至還有幾個老鄉特地攔下他的車,告訴他前面的意陽幾乎已經空了,勸他留在永寧縣。

在聽說了寧鸮還要孤身往更遠的地方去,老鄉們對他肅然起敬,熱情地拿出了幾個炊餅,不由分說就塞到了寧鸮手裏,還再三叮囑他“如果前面真的過不去了,随時可以回來這裏”。

盡管好奇于永寧縣的人們幸存率之高,但時間不允許寧鸮在這裏長久地停留下去。于是,在吃完了炊餅之後,寧鸮告別了老鄉們繼續上路,來到了意陽。

如今,為了女孩和她的母親能夠活下去,寧鸮在開往南城的路上,頭一次開了回頭路。

寧鸮開到永寧縣的時候,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有早起砍柴的老鄉看到了熟悉的陸巡從大路的另一頭駛來,還愉快地吹着口哨朝寧鸮打了聲招呼。

在車後座睡得不安穩的母女倆立刻被驚吓,扭頭望向窗外,看到了幾張友善的笑臉。

寧鸮走下車,簡單地和帶頭過來的老鄉說明了母女倆的情況和他的來意,老鄉們立刻就接納了兩人,馬上就有熱情的老鄉帶着他的媳婦過來,邀請母女倆下車去自己家補覺。

女孩和母親走到寧鸮跟前,朝他深深地鞠了一個躬,認真地說道:“謝謝,真的謝謝。”語言是最蒼白無力的,然而在這樣的時候,兩人卻拿不出比語言更有力的感謝方式了。

“接下去要靠你們自己了,”寧鸮看着女孩,又重複了一遍昨晚說的話,“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要放棄生的希望。”

女孩吸了吸鼻子,感覺一陣淚意上湧,她鄭重其事地對着寧鸮點點頭:“我會的。”

老鄉們拉着女孩同寧鸮告別,路過寧鸮時,女孩輕輕地說道:“大哥,他也一定還活着。”

寧鸮愣了愣,接着反應過來女孩指的是霍一舟。昨晚在路邊臨時停靠休息的時候,自己長久地盯着手機屏幕看,女孩曾經湊上來好奇地問過自己:“大哥,這個小夥子長得真俊,他是你弟嗎?”寧鸮鎖上手機揣回兜裏,雖然是漫不經心的語氣,嘴角卻不易察覺地漾開一絲笑:“是一個三年沒見面的小孩兒。”

已是進入游戲的第4天了,也不知道南城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情況。

身處意陽的寧鸮擔心着遠在南城的霍一舟,同樣的,身在南城的霍一舟也擔心着不知道在何處執行任務的寧鸮。

用了一天時間,嘗試着和住宿區其他樓的同學溝通之後,霍一舟基本摸清了南城大學目前還有約兩千名學生分散地住在樓裏,其中以那個叫貝添財為首的體院學生所在的致遠2樓幸存者人數最多,整棟樓竟然只有3個學生因不明原因而被清除,其他學生全都幸存下來。

貝添財把控超市後,假仁假義地做了三天超市志願者,游戲更新後,他意識到這個游戲不會在短期之內結束,金錢遠不如物資有用,果斷切斷了金錢交易的途徑,轉而讓要購買東西的同學以其他方式來抵扣金錢。

于是在游戲開局不到一周的時間內,貝添財的小勢力初具規模。

在調查這條消息的時候,那個同霍一舟聊天的同學熱情地邀請他一塊兒加入貝添財的勢力:“同學,你也加入我們吧!貝哥人特別好,仗義,還管發錢!”

有那日在超市的經歷和歐小山的話打底,霍一舟對于貝添財的态度自然是謹慎的。他笑了笑,拒絕了那個同學的好意:“我打算離開南大,去看看外面的情況。”霍一舟想了想,幹脆順便邀請他:“南大終究不是個可持續發展的地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

“我就不了,”那個同學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跟着貝哥有肉吃,我才不想出去擔驚受怕呢。”

每個人對待問題的态度和處事方式不同,霍一舟見同學如此堅決的态度,也不再強求,告別了他,帶着記得滿滿的筆記本回到了宿舍裏。

平靜的第4天過去了,晚上再次等來APP的清除紀錄片時,霍一舟和郭路已經很能用平靜的心态來面對它了。看着地圖上再一次擴大的紅點,兩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這樣的日子到底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看完了視頻,郭路把手機收起來,盯着天花板悠悠地嘆了口氣。

霍一舟把玩着自己昨天複制出來的那顆骰子,把它颠來倒去地看着:“總會結束的。”

郭路覺得霍一舟這話說得模棱兩可,聽起來有些敷衍:“總會是什麽時候?”

“總會就是,”霍一舟擡起頭,也跟着一起看向了天花板,“就是遲早有一天。在那一天到來之前,我們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堅持下去。”

堅持活着,堅持找出通關游戲的方式。因為那個人曾經和自己說過,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要放棄生的希望。而只有堅持下去,才會看到希望之光的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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