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生日快樂
陸巡在空曠的公路上飛馳, 霍一舟看着道路兩旁冷冷清清的旅社, 多少産生了一種悲涼感。
“以後這裏可就沒有人會分給他們骰子了啊……”楊濤看着從旅社裏走出來的膚色黝黑的阿爾薩婦女, 頗為感慨地說道。
霍一舟把車窗搖下來,五月的暖風從車窗裏就這麽飄了進來。他說:“誰說沒人分給他們骰子了?”他晃了晃手機屏幕:“這裏有1000多顆骰子。”
楊濤這才記起來, 在上山之前,霍一舟似乎和尤雪簽訂了一個看起來很不合理的條約, 尤雪答應帶三人上山,作為交換霍一舟幾人必須要獵500顆骰子給阿爾薩的人民。
這會兒尤雪都消失了, 沒想到霍一舟還是言出必行地完成了承諾。
霍一舟想起自己下山的時候路過地圖上畫着小女孩肖像的地點,那兒的雪看上去斑斑駁駁的,很是淩亂。然而在雪地的正中央,卻壘放着成百上千顆骰子,那場面頗為壯觀。
霍一舟走近骰子堆, 随手拾起上面的一顆骰子,系統立刻提示道:“已保存1顆骰子。”和以往在路上撿到提示“獲得”不同, 這會兒提示的是“保存”, 似乎是刻意區別告訴他“這只是在你地方寄存一下罷了”。
“诶, 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區別呢?”楊濤覺得不可思議。
霍一舟重新把手機放回口袋裏:“或許是尤雪和系統做的最後一個交易吧。為了讓我們能夠把這些骰子如約帶給阿爾薩人民。”
“所以雪山和阿爾薩人,她到底更喜歡哪個呢?”
“她也不知道, 她只是不夠喜歡自己。”
三人趕在太陽落山之前回到了旅社。正站在旅社外幫哈桑大娘修補籮筐的郭路眼尖,遠遠就看到了公路盡頭的陸巡, 興奮地丢下手中的錘子跑進屋裏同衆人宣布好消息:“小舟、鸮哥和濤子他們回來了!”
聽到這個消息,所有人都放下了手裏的工作跑出門來。于是等陸巡穩穩當當地在旅社門口停下時,看到的就是齊刷刷幾雙閃亮的眼睛。
“怎麽樣?怎麽樣?”郭路迫不及待地走到車門邊, 一邊替霍一舟開車門一邊問他,“拿到上帝骰子了沒?”
霍一舟有意逗他,故意不作任何表情,繃着臉背着包下了車。
一看霍一舟這般表情,郭路有點害怕,連忙越過霍一舟去看坐在駕駛座上的寧鸮:“鸮哥……你們這一趟順利嗎?”
寧鸮和霍一舟的眼神在空中交彙,寧鸮立馬明白了小孩想逗弄好友的心思,他只需要保持慣常的面癱臉就能讓郭路的心再沉了沉。
結果最後下車的楊濤是個愣頭青,興高采烈地舉着骰子要展示給郭路看:“郭哥!你看!這是什麽!”
涼着心的郭路不抱希望地看向郭路,眼神一瞬間就被點亮了:“嚯!骰子!”他一邊說一邊拍着胸脯長籲了一口氣:“小舟你可吓死我了……”
楊濤下車之後反身關上了車門,蔡音音看看他身後,又繞到另一邊看了看,沒有看到尤雪的身影,便問道:“尤吉娜去哪兒了?”
這個問題一出,原本還喜悅的衆人見三人一瞬間沉默了下來。饒是還在興奮的郭路也品味出了一絲不妙。
過了半晌,寧鸮才将車落了鎖,轉身朝旅社的大門走去:“走吧,去裏面說。”
夕陽在窗外已經只剩下半邊臉龐了,血紅的顏色透過窗欄被分隔成好幾塊投射在木桌上,看着令人有些心慌。
蔡音音燒了些水端給衆人,霍一舟簡單地把這兩天來在山上遇到的種種和衆人說了說。雖然許多內容被他一兩句話輕描淡寫地揭過了,但這些話配合上楊濤和衆人在雪山上的短暫聯絡,還是能夠從中感受到驚險和刺激。
聽說尤雪竟然利用異能和雪山本擁有的上帝骰子差點騙去了寧鸮的上帝骰子,郭路的手緊緊地攥了起來,眼神中流露着萬分的懊悔:“還好有音音的異能……我當初就應該死乞白賴地求着你們跟着去的……”
“不怪你,”霍一舟道,“畢竟誰也沒有想到我們在山上竟然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蔡音音還是很難過,她不能相信這樣一個看起來溫和善良的少女心中竟然裝着那樣惡毒的計劃。邝同悲嘆了口氣,拍了拍學生的肩膀,對她道:“我比你多吃了将近二十年的飯,也沒有看出她的不對勁,只能說她實在是僞裝得太過于天衣無縫了。”
霍一舟摸着手機:“也許她也不全是僞裝出來的……”至少在山上認真告訴自己從夢境中離開方式的人是她,希望阿爾薩人民好好活着的人也是她,甚至她盡管“借走”了寧鸮的骰子,但還天真地想要把雪山本身的那顆骰子留給寧鸮,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希望任何一個人因她而死。
哈桑大娘從樓梯上走下來了——在年輕人們談話的時候,她通常都選擇把空間交給他們,一個人上樓消磨時間。這會兒聽着樓下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她便從樓上走下來,笑着詢問衆人晚餐想吃些什麽。
“随便什麽都可以。”楊濤含混地道了聲謝,對于這位熱情招待了幾人的阿爾薩婦人,他懷着一種歉疚的情感——阿爾薩沒有哪個不喜歡活潑愛笑的尤吉娜的,但是少女卻随着三人上山再也沒有回來。
哈桑大娘笑了笑,轉身往後廚裏去。
十分鐘之後,後廚的門開了,哈桑大娘切菜的手一頓,轉頭看到年輕人中唯一的小姑娘走了進來。
蔡音音輕手輕腳地走到哈桑大娘身邊,拿起一塊風幹的牦牛肉對大娘道:“大娘,我來給你打下手吧。”
“不用,”哈桑大娘用她那依舊不标準的普通話說,“六個人的飯我一個人就忙得過來。”
“這樣啊……”蔡音音有些局促地絞着手指站在原地,她的視線在竈臺上轉了一圈,主動拿起沒有篩好的面粉篩了起來,“兩個人做會快一些。”
沉默地在廚房裏過了五六分鐘,哈桑大娘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阿妹,你和你的同伴不要覺得對不起吉娜。”
蔡音音篩面粉的手一抖,篩子差點又扔回了筐裏。
哈桑大娘轉過頭,眼神溫和極了:“吉娜在出發之前和咱們都說了,她在阿爾薩逗留的時間已經到盡頭了,她該回去奉獻巴熱瑪那了。”
“屬于巴熱瑪那的吉娜神回去了,”哈桑的嘴角挂着一絲淡淡的微笑,“她很快會在阿爾薩重生。”
三人回來得晚,晚餐的開飯時間被安排在了清除時間之後。
六點的折磨過後,哈桑大娘為衆人端上了晚餐。
看着被蓋得嚴嚴實實的六個海碗,楊濤伸長脖子用力嗅了嗅碗沿飄出來的香氣:“嚯,今天吃什麽啊?這麽香?”他說着便要伸手去揭蓋在上面的碗。
邝同悲伸手拍了一下楊濤的手背,咳嗽了一聲教訓他道:“等人都坐下了再打開。”
眼巴巴地等着所有人坐下,楊濤迫不及待地伸手揭開了蓋在上面的大碗。
揭開碗的那一剎那,楊濤看到了盛在碗裏的面條,氤氲的熱氣撲上了他的眼睛,讓他的眼眶不自覺地發熱,緊跟着漸漸變紅。
面條是手擀出來的,不似機器搖制的齊整,甚至還帶着些淡黃色,只有幾點蔥花點綴在上面,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的配菜。
盡管是簡簡單單的蔥花面條,楊濤還是認為這是自己有生以來見過最豐盛的長壽面了。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邝同悲帶頭拍起了手,中年男人唱的生日歌帶着些走調,漸漸地融合了其他人的聲音變成了大合唱,聽起來和諧又悅耳。
蔡音音從背後取出一個用硬板紙和膠水做出來的皇冠,把它戴在了楊濤的頭上。
“生日快樂,濤子,”霍一舟笑着拍了拍已是淚流滿面的楊濤的肩膀,“恭喜你來到成年人的世界。”
楊濤用袖子狠狠地揩了一下臉頰,破涕為笑:“你們瞧我這記性……去雪山之前我還記挂着萬一我這十八歲得在山上過那也太慘了吧……結果今天早上醒的時候我壓根就沒記得這件事……”
山上的兩天驚心動魄自不必說,劫後餘生的歡喜早就蓋過了十八歲成人的喜悅。
“你不記得,不代表咱們也不記得啊,”郭路笑着用肩膀去撞了撞楊濤的肩膀,“你們邝老師可是從昨天就開始念叨你這生日的事兒了。”
邝同悲輕咳了一聲,不太好意思讓學生知道自己對他的生日如此挂心。
楊濤抹着眼淚,忍不住又“哇”地哭了起來:“老邝,你是不是擔心我十八了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追音音了?你放心,我肯定會對她好的。”
“閉嘴!”邝同悲本來還在不好意思,一聽楊濤的話,臉又黑了下來,夾了筷面條塞進他嘴裏去:“好好吃面,別想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
楊濤吸着鼻子,大口大口地吞咽着面條。他一面吃一面擡眼掃過坐在桌邊的每一個人,沉穩的鸮哥,溫和的小舟哥,暴躁的郭哥,嚴厲卻心中總是裝着學生的老邝,以及自己最喜歡的音音……他在心中默默地許願。
希望末世能夠盡早結束,眼前的每一個人都能夠獲得他們想要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