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鬼市（二）
和大街小巷中各色各樣的叫賣和各種小道消息不同，這裏的聚會其實沒多大意思。
都是有身份的人，即使私底下對八卦有興趣，也不可能當着大家的面暴露出來，是以，這一場鬼市中最高規格的聚會，也只是平平淡淡地享用點地府難得有的美味吃食，外加随口說點兒不大不小的事。
畢竟這每次鬼市都有的聚會是秦廣王發起的，但凡來了的人多少會給點面子。
不過神荼顯然是不需要給他面子的幾人之一。
幾個人輪流與神荼講了些地府最近大小日常，神荼很快就顯露出興致缺缺的樣子。
大約坐了兩個時辰，外頭隐約傳來一陣哄笑聲，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
神荼雖然有些好奇，但也知曉這地府事務他不宜插手，幹脆站起身道：“話已帶到，我就先回去了。”
衆人自然是不攔，紛紛起身送他幾步。
神荼走了兩步，在經過素文君和南宮靖時，突然停下：“咦？”他的視線落在南宮靖身上。
所有人都目送神荼呢，這一下，在場衆人都随着神荼的視線一塊兒看向南宮靖。
南宮靖意外之餘，卻是面色不變，只擡眼回視了神荼，那膽大的樣子讓神荼眼裏的興味更甚：“竟還有這樣的人？倒是有點意思。”
也不知他是否是故意為之，衆人能感受到他身上本收斂着的威壓釋放了一些，鬼帝本就是于殺伐一道站在最頂端的人物，這一放可不僅僅是修為之高，還有漫卷而來的殺意和戰意。
南宮靖微微蹙眉，很快又變得面無表情，手中的木倉直立着駐于地面，正面硬抗神荼的威壓。
秦廣王幾人在旁看着，只覺得甚為不妥，剛想出聲打斷神荼的舉動，客氣點将人勸下，卻沒想到素文君往前走了一步，筆已執在手中：“神荼帝這是有何指教？”
她這一站，擋去了部分威壓，卻讓南宮靖微微變色，想攔住素文君。
好在，神荼終于移開視線，瞥了素文君一眼，索性将威壓都給收了：“也沒什麽，只是沒想到還有與你氣息相同之人。”他又看向南宮靖，眼神中帶了點欣賞，“倒是少見的戰意，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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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神荼直接就離開了這邊。
他心中想着，回去了可以與他那無趣的弟弟說說，這偌大的地府，找出煞氣重的很容易，但煞氣重卻又有這樣純粹戰意的，着實沒見過。
因為神荼這莫名其妙的一陣發威，小聚會的興致也就沒了。
衆人紛紛打了招呼離開，素文君随手給自己和南宮靖施了個簡單的障眼法，離開閣樓又往街上随處走走。
對于修行的各族來說，像障眼法這種類型的術法，最主要看的便是修為。修為高的人施展，修為低的人總是看不透。
當然，這當中也有極少見的因為自身的天賦、種族等緣故，天生就有看破各種術法、幻境的能力的，不算在其中。不過這種多為妖族，本身數量就極為稀有，更是很少會出入他族領域。
至少，素文君這術法在鬼市中，是幾乎沒人看得出了。
少了素文君這個身份，她們二人看上去像是尋常鬼修，在街上閑逛就少了很多的麻煩。
時不時還能遇上沿途攤主的招呼叫賣，只要她們停留在攤位前，就能聽到滔滔不絕的介紹——這當中還不乏各種神奇的故事和誇大的用詞。
這些可不是“素文君”能夠聽到的。
一時間，素文君頗有興致地晃了好一會兒，還真買了些對她們沒多大用處的小玩意兒。
當然，她們也很快遇上了先前在閣樓上隐約聽到的哄鬧聲來源。
那兒圍了一大片人，當中空出不大不小的一片，裏頭站了些人。
素文君二人神識極強，不需要走到人群那兒，便能探知裏頭的動靜。
準确來說，當中站着的，一邊是五個人類，一邊是差不多數量的鬼修。
他們争執也有段時間了，此刻巡邏的一隊鬼差已經到達這兒，那五個人類看上去面帶憤色，其中三人的手更是直接按在了身側劍柄上，那架勢看着随時都有可能拔劍。
擋在他們面前的男子面色冷峻，正和鬼差們說話，顯然是不希望真打起來。
周圍圍聚的大多是鬼修，說實話，幾個人類劍修在他們眼裏還真不算什麽。哪怕修為再高深，鬼海戰術也能埋了他們。
但是，能這麽來鬼市的人類修行者一般也是有真本事的，若是真打起來，幾個人類是必然落敗，但鬼修們說不定也會有傷亡。人類死了還能來地府，鬼修再死，就真的灰飛煙滅。
“我們并沒有挑釁地府的意思。”為首的那名劍修是這麽說的。
他雙目直視着鬼差，看上去坦蕩無比。
幾個鬼差互相交流了一番，為首的只是拍拍腰間挂着的鎖魂鏈：“但你們沒有鬼市出入信引是事實，擅入地府，需跟我等走一趟，由判官大人與殿下判定。”
“可是，誰知道我們跟你們走了會發生什麽？！”搶着說話的是後頭一個按劍的劍修，他看上去甚是年輕，說話的聲線也有點兒發顫。
鬼差們齊刷刷看向他，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冷笑。這樣的笑容原本沒多大意思，但鬼修們本來就面色蒼白神情陰冷，這一隊鬼差中更是有一個面目猙獰的大鬼族，那血盆大口加上陰森森的笑容，直接刺激着幾個劍修的神經。
刷——
終于有人按捺不住心底的不安，抽出了劍。
最前頭的劍修阻擋不及，心中一凜，連忙後退兩步抓住拔劍之人的手，同時環視四周。
圍觀的鬼修們嘩然，臉上終于帶上了直接的惡意，幾個鬼差更是直接拿出了各自的武器，局勢一觸即發。
那劍修能夠判斷，哪怕此刻他再說什麽，也已經無濟于事。
一時間，無力的絕望充斥他心底，他生出一絲悔意，也需……他就不該帶着他們來這傳說中的鬼市？
“住手。”南宮靖的聲音突兀地刺入這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中。
在場所有人齊刷刷看向聲音來處，那邊圍着的鬼修像是被無法形容的力道軟綿卻不容質疑地推開，不自覺地讓出了一條道，說話的人手執着木倉走進人群。
幾個劍修看到走進來的南宮靖，眼前一亮，随後卻又露出疑惑的神情。
這人……是人族嗎？
他們沒從南宮靖身上感受到鬼修特有的陰氣，但他們也從未聽聞過人類修行者中有這樣一位人物，使木倉的前輩？
沒等他們想出個結果，就看到那幾位鬼差忽視一眼，客客氣氣地收了武器，抱拳一拱手。
這新來的分明是鬼修這邊的人？！
可是……她是什麽身份？那些鬼差看上去很是禮貌，卻沒有任何稱呼。
“擅闖地府，本就該随鬼差調查，爾等拔劍是為與地府為敵？”南宮靖雙目一掃，問話擲地有聲，目光中的銳色直接讓他們出了身冷汗。
若說先前被鬼修和鬼差包圍問話，讓他們緊張到失去理智拔了劍，那南宮靖卻是直接壓得他們連拔劍的意志都全數消失。
這個人，殺過許多人。
他們能感受到在她的眼裏，他們甚至并不是有生命的活物，只是，一個物件一般不需在意的存在。
有南宮靖鎮住了幾人，鬼差們也很警醒地立刻動了起來。
鎖魂鏈在他們的操控下将幾個劍修綁了一圈，但為首的鬼差卻好心情地勉強安撫了幾人：“放心，若是查明爾等無心誤入，也不會對你們做什麽。”
這一打臉一安撫，幾個劍修終于收回了劍，老實了許多。
鬼差們綁好五人，為首的走到南宮靖身前：“多謝大人相助，屬下先帶他們回去複命。”
“嗯。”南宮靖颔首，沒有多作幹涉的打算，直接轉身離開。
見熱鬧沒了，周圍的鬼修也都逐漸散去。
南宮靖一人朝着素文君之前說的方向過去，她不會障眼法，要和素文君彙合之後才能隐去身形。
只是，沒等她走到，卻被人突然攔住。
“你是？”南宮靖疑惑地看向眼前的鬼修，疑惑地問。
她在地府也有幾年時間了，但還真沒單獨與鬼修打過交道。眼前這鬼修穿着的竟是紅色的長袍，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胸前露出白皙的肌膚，看上去頗有些妩媚的樣子。再看臉，一雙狹長的眼眼角帶着微紅，朝南宮靖抛了個媚眼：“早就聽聞南宮大人威力超凡，力拔千鈞，面容俊朗，不知大人覺得我如何？”
“……”南宮靖微微蹙眉，忍住直接一木倉捅穿眼前這應該是夜叉鬼族的男鬼的沖動，只是冷着臉道，“不怎麽樣，讓開。”
周圍響起一陣竊竊私語聲，似是在議論他們兩。
那夜叉鬼倒是臉皮厚，一點兒生氣的樣子都沒有，反而是伸手想往南宮靖身上靠：“大人，我可是天生異體，與我雙修與修行可是有大大的好處，同族裏的優秀子弟可都盼着我呢！”
沒等他倒在南宮靖身上，南宮靖已然快速退開兩步。
夜叉鬼還想追上，卻察覺到一股冰冷而龐大的壓力突然地壓在他身上，讓他喘不過氣。
還不僅如此，讓夜叉鬼強撐着不敢動彈的，是眼前鋒利的木倉尖，直直地抵在他的喉間，只要再往前送一分，就能深深地刺入他的咽喉。
顯然，他看上的南宮靖完全沒有憐香惜玉的打算。
周圍瞬間寂靜。
壓在夜叉鬼身上的威壓并不是單獨沖着夜叉鬼去的，就連周圍看熱鬧的鬼修們也明顯感受到了，修為低下的甚至當場跪倒在地。
南宮靖的手極穩，擡眼朝着不遠處的街頭看去。
素文君站在那兒，同樣靜靜地看着她。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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