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 4

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意料,南風錯愕般的走出沈氏。

電話驟然響起。

“沈小姐,麻煩你過來一趟京都醫院!沈總出事了!”魏則的聲音從電流中傳來。

南風飛奔下了樓梯,差點摔倒,這個時間很難打到車,南風站在路口,額頭頭發濡濕。

“沈小姐,上車!”

南風循着聲音望去,是唐朝。

“麻煩你送我去京都醫院!”唐朝側目,沈南風聲音裏帶着哭腔,焦灼不安。

“出什麽事了嗎?”

“我哥在醫院!”

唐朝車開的極穩又快,車剛停下,南風就推門而下,走了幾步想起什麽,微微颔首,“謝謝!”

南風跌跌撞撞,終于找到了急救室,魏則坐在外面的長椅上,還有幾個穿警服的男人。

似是有所感應,魏則擡頭回眸,對上南風的視線,“魏律師,我哥怎麽回事?怎麽會進醫院?”

“沈承宇早晨在拘留所和別的犯人發生沖突,腹部被刺了一刀!很抱歉!”一個臉盤偏圓的警察走過來說。

南風心下了然。

“嚴重嗎?醫生怎麽說?”

沉默,有時候會發酵成為一種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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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近乎跌坐在椅子上,雙腳無力。

手術長達八個小時,她滴水未進,一動不動,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錯過了什麽。

晚上八點多,窗外月色漸濃,透着寒意。

手術終于結束了,沈承宇被推了出來,憔悴不堪,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醫生,我哥怎麽樣了?”

“情況不太好,危險期還沒過去,就看今天晚上了!”

沈承宇被刺了一刀,臨近心髒。

南風垂下眸子,幾縷頭發順着臉頰滑落,掩蓋了神色。

天已經黑透了,濃重的黑夜裏星星點點,萬家燈火。

沈承宇睜開眼,南風趴在病床一側,他一動,她就醒了,沈承宇勉強露出微笑,一笑扯動了傷口。

“哥,你醒了!我去叫醫生!”

南風起來就要出去,沈承宇的手臂動了動,她回頭,他眨了眨眼,聲音嘶啞,才發覺出不了聲,只好搖頭。

“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有沒有想吃什麽?”

他的眼眸不似平常,璀璨幹淨,牢牢鎖住她。

窗外刮起了風,南風走過去關緊窗戶,腳步虛浮,沈承宇的眼睛随着南風而動。

樓下院子裏,樹叢被吹的簌簌作響,發出口哨聲。

南風坐在一側,用棉簽粘了水浸在沈承宇嘴唇上,低沉沙啞的聲音似乎是從胸腔裏擠出來的,“南風,對不起!爸爸——”

“哥,爸不會責怪你的!”南風手停住,視線死死地盯住一個地方,生怕眼淚掉下來。

“我最近總夢見剛來沈家的那天!”沈承宇輕咳,眸光渙散,“我記得那天很冷,你穿着紅色的棉衣,對着我笑!”

“我都忘了!”南風尴尬的說。

“那時候我覺得很溫暖!”沈承宇聲音很低。

南風蹲下握住他的手,緊緊地。

沈承宇話很多,斷斷續續,南風打斷他,“哥,你趕緊休息吧!明天要吃什麽?我親自給你做!”

狂風怒吼,拍打門窗。

南風站起來,自言自語,“不然我給你做馄饨吧!不行,醫生說你要吃清淡一點,粥吧!”

沈承宇睜着眼睛,虛弱無力,輕喚了一聲,“南風——”

“哥,你不要說了!”

意識到自己失控,南風彎腰幫沈承宇蓋好被子,急忙走了出去,腳步淩亂。

南風能感覺到沈承宇的視線一直凝視在她身上,有股穿透人心的力量。

她站在門口,不敢回頭,低聲說,“哥,我走了!”扭身靠在牆壁上,死死咬住嘴唇,眼淚像決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病房裏,沈承宇面部表情,盯着門口處,目不轉睛,他能聽見她低低的啜泣聲,良久,他喃喃自語,“對不起!”

國外那些年,沈承宇來看她的次數甚至超過了她的父親,他不茍言笑,總是板着臉,唯獨對南風極好。

她經常嘲笑他,以後肯定找不到女朋友!他總是笑笑,沉默不語。

昨天魏則來找她,說沈承宇狀态不好,沈南風沒有放在心上,以為是因為那天的事情,他還在生氣,沒有想到他是真的沒有了求生的欲望。

警察說,沈承宇是故意挑起的矛盾,他不想活了。

往事一幕幕浮現在腦海裏,南風自責不已,要是她能多了解一點,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南風深吸了一口氣,艱難的挪着步子離開。

不一會兒,窗外瓢潑大雨。

北市多雨,初秋時節,陰雨不斷。

南風渾身濕透,上了出租車,報了地方。

噼裏啪啦的細雨敲打在車窗上,絲絲縷縷,順着痕跡滑下去,周而複始。

南風伸手輕觸,抹去了它的線路,你看,它還是會順着新的軌跡走下去。

下了車,她站在雨裏,雨水從睫毛上滑落沖刷着臉頰,她像一個神經病一樣站在空無一人的會所門口,霓虹燈投射出的光線将她籠在陰影下,整張臉慘白暗淡,突然一陣燈光從她身上閃過,南風追上去。

“老板,沈小姐——”

車轉了一個彎,唐朝率先瞧見。

顧晏靳從車裏下來,視線從南風身上撇過,似是不經意,輕微皺起的眉頭卻洩露了情緒。

衣袖被扯住,他止步,在雨幕的映襯下,一個低微的聲音傳來,“我答應你!”

顧晏靳回頭,眼神玩味。

南風使勁的昂起頭,面目蒼白,眼前人影逐漸模糊,在倒下的那一刻,她莫名的心底一片安寧。

黑白映畫的房間,南風醒來,發現自己呆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她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還是她原先的着裝,暈暈沉沉,她強撐着從床上坐起來,光腳站在潔白的地毯上,目光所及處驟然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

浴室裏傳來水聲,門突然打開,她來不及收回目光。

橘色暈光下,顧晏靳穿着黑色浴袍,身形挺拔,頭發濡濕,相比較平日,棱角收縮,顯得通透簡單。

“你醒了?”

南風臉色灼熱,已經幹透的衣服皺巴巴的貼在身上,狼狽不堪。

“顧先生,我答應嫁給你,不過我有一個條件,希望你能答應!”

顧晏靳邊擦頭發,邊往外走,發絲的水滴濺到南風臉上。

紗窗飄起,雨停了。

“你說!”他放下手中的幹毛巾,從床頭櫃中的抽屜裏取出煙,咬在嘴裏,斜斜靠在陽臺窗沿邊,似笑非笑。

“多久?”

顧晏靳一時未反應過來,而後輕笑,帶着嘲弄的意味,南風未解,只聽見他說,“原來沈小姐的婚姻是用時間來衡量的!”

南風忍受着他的揶揄。

雨後的空氣裏帶着泥土潮濕的味道,風一吹,沉浸在夜色裏。

顧晏靳取下咬着的煙,夾在指尖,輕微使勁,“啪”一聲,斷成兩截,他冷着臉,隐忍怒氣,薄唇輕啓,“只要三年,你生下孩子,我就放你走!”

南風瞪大了眼,而後歸于沉寂,“好!”

白紙黑字,一張契約。

甲方:顧晏靳

乙方:沈南風

自願結為夫妻,期限三年,如有違背,定當衆叛親離。

一夜驚雨,澆亂了她的世界。

一紙協議,讓她陷于困頓。

床沿邊放着一套嶄新的衣服,名牌顯示着它價格不菲,南風靜默良久,“我想回去!”

顧晏靳将協議放到抽屜裏,擡起頭,面無表情,半晌才說,“我送你!”

南風回到沈宅,已經淩晨三點多了,漆黑的屋宇,她摸黑走進去,膝蓋狠狠地撞在茶幾邊緣,她咬牙忍痛,放進一張碟片,是她之前未看完的日漫《四月是你的謊言》,薰說,或許前路永夜,即便如此我也要前進,因為星光即使微弱也會為我照亮前路。

南風抱緊雙腿,垂着頭,頭發散在身體兩側,全身冰冷。

後半夜,天微微亮,醫院傳來消息,1302室病人搶救無效。

喪禮簡單又不失身份,南風親手操持。

顧晏靳站在靈堂門口,一襲黑色呢大衣,迎風而立,他凝視着裏面的女子,眸色安寧,那晚她強撐着要離開,他沒有攔,他其實清楚她的性格,倔強、執拗,臨走她只留下一句,“我希望我哥是清清白白的!”

他懂,她是聰明的。

沈承宇的案子了結了,無罪!

她要的,他都給,無論結果。

南風早已看見了門口那人,來人漸漸稀少,她緩緩走過去,站在顧晏靳身側,沒有看他,只說了一句,“我想上山!”

南風說完這句話,擡腳準備離開,她只是知會他一聲,她知道他會派人一直盯着她。

顧晏靳一把拉住她手腕,南風回頭,飛舞的頭發在她蒼白的臉上來來回回掃着,她的眼神卻一如既往的堅定。

顧晏靳盯着她的眼睛,突然伸手拂去她額前的長發,這個動作由他做來一點也不不輕佻,反倒有了情人之間呢喃的意味。

南風以為顧晏靳要阻止,兩人視線相對,他卻說,“我陪你去!”

山上有一座寺廟,年代久遠,遠遠就能聽見若有似無的鐘聲。

沈南風很小的時候來過這裏,那時候母親剛剛去世,她整天哭鬧,沈鳴帶她來這裏住了一陣子。

天空黑壓壓,遮蓋在頭頂。

南風一步一步的艱難往上爬,這一千階臺階,她只走了三分之一,已經氣喘籲籲,滿頭大汗。

大腿酸痛,小腿腫脹,她咬了咬牙,邁開步子,一不小心身子往後倒去,忽然的懷抱讓她錯愕不已,她能感受到身後那人身體的溫度,還有他的呼吸聲,她忘了,他還跟在她身後。

南風掙脫出來,他穿着一身西裝,氣質渾然,完全沒有她的狼狽。

顧晏靳斂起眉眼,因為運動臉上帶着些微血色,眉頭輕皺。

南風不管不顧繼續往上走,顧晏靳始終跟在她身後。

兩人保持着三四個臺階的距離,南風低着頭默默前行,不言不語,顧晏靳突然覺得心裏很疼。

她太堅強,也太脆弱。

讓人想保護她。

一聲轟隆隆的聲音在頭頂炸開,多雨季節果然不負期待,走到三分之二的時候,開始下雨了。

陡峭的臺階,再加上兩邊沒有什麽可支撐的東西,随着雨勢加大,危險至極。

南風穿着單薄的衣服,風一吹,整個衣襟都随風而起,她害怕他讓她回去,心裏想着,腳下一滑,她手臂撞到了臺階上,驟疼。

顧晏靳沒有來得及,只看見她坐在臺階上凄凄慘慘,他驀然笑了,一步步走上去。

雨水在兩人臉頰上沖刷,狼狽不已,顧晏靳脫下衣服,罩在南風身上,她就像一個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孩,越發可憐。

他扶起她,也沒說什麽。

南風支支吾吾,拉不動,顧晏靳終于察覺出了異樣,盯着南風,她開口,委屈不已,“我屁股疼!”

顧晏靳愣住,看她臉色蒼白,向上看了看,“上來!”他蹲在她前面,聲音低沉幽深。

南風擡頭看了一眼還有三分之一的臺階,“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

他回頭,眼神淩厲,以一個疑問的語氣,“你确定?”

南風再也不敢推辭,趕緊爬了上去,她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混合着清新的香水味道,不濃郁也不淡雅,屬于男性的味道。

雖然隔着衣服,兩人肌膚相貼,南風難免會有一絲尴尬,她扯過他的呢大衣,罩在他們頭頂。

路很滑,再加上她的重量,不一會兒顧晏靳額頭就布滿了細密的汗水,南風心底發酸。

一種不知名的情緒纏繞其中。

想哭。

也真的哭了,她想父親,想哥哥,今後她真的一個人了,顧晏靳先是沒有察覺,她太安靜了,他轉過頭,在雨聲的映襯下她的聲音很小,他放慢了速度。

終于到了山頂。

兩人渾身濕透,顧晏靳環顧了一下四周,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麽。

南風徑直走進了寺院。

“清遠師父!”

眼前的人笑笑。

衆生皆苦,因緣際會。

南風走進去,跪在佛像前,雙手合十。

我以前從不信命,我以為這世間所有的起始與結束都掌握在自己手裏,可是,我忽然發現即使擁有自己,卻失去了一切,這樣的結果不是我要的,我很難過,希望您保佑父親和哥哥一路走好!

南風斷斷續續說了很多,她希望佛祖懂她。

再次出來時,院子裏靜悄悄的,雨已經停了,擡頭望去,天空中挂着一道七色彩虹,她陡然笑了。

忽然想起什麽,院子裏沒有,門口也沒有,後院也沒有,南風進了房間,清遠師父正在打掃,“清遠師父,你有沒有看見剛才跟我一起過來的那個人?”

“那位施主已經下山了!”

他走了?南風扯了扯衣服,她身上還披着他的衣服。

南風索性也不管了,在山上住了兩天。

下山那天強叔去接的南風,自從那日回來後,南風一直卧病在床,同寝室的女生打來電話,問她何時回來,腦子裏一閃而過是近期發生的事情,她的回答是,暫時不回去了。

感冒引起的高燒,應該是從父親葬禮那天開始的,吹冷風乃至淋雨,起初頭疼,她一直沒怎麽放在心上,果然半夜越來越嚴重,她不知道怎麽會打給他,迷迷糊糊聽見電話那頭他的聲音。

他的電話還是那晚他硬給的,他奪過她手機,輸入一串號碼,她沒有忽略他嘴角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南風潛意識裏不想和他有任何關系,兩個人之間的聯系越少越好。

所以,那串號碼原封不動的留在手機裏,備注都沒有改。

也不知為何打給了他。

醒來的時候,窗外一縷陽光投進來,映照在她臉上,胃裏空空的,沒有力氣。

她看着他走進來,一身休閑裝,器宇軒昂,那日一別後,這是第一次見她,也是她第一次這麽認真看一個陌生的男人,他突然皺眉,而後輕笑。

不可否認,他是她見過的人裏,數一數二的,長相自是不用說,何況能管理運營這麽大一個集團公司,可想能力、才華、學識也是顯而易見的。

他和她差的不是其他,僅僅從中挑出一點,她都不是他的良人。

這世上女子何其多,偏偏她,與他有了糾葛。

他勾起嘴角,笑得很無害,“你不必這麽看着我,有什麽問題我都可以回答!”

她撇過眼,尴尬的不出聲。

顧晏靳心情極好,伸開長腿,靠在沙發上,黝黑的眸子望着她,“我很高興你會第一時間想到我!”

南風翻了個身,感覺不禮貌,又重新翻回來,折騰的渾身肉疼。

“顧先生,謝謝您!”她是誠心想表達謝意,無論其他。

他站起來,聲音低沉,“打算一直叫我顧先生?”

南風愣住,沒有說話。

顧晏靳薄唇輕啓,嘴角上揚,冷峻的面容有了一絲生動。

他說,“叫我晏靳,顧晏靳!”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沒有來得及更新,現在放上!《四月是你的謊言》動漫真的很好看,前一段時間微博上熱搜了,所以寫了!哈哈哈哈

新增了一點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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