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 23

晚飯時間,顧晏靳和南風各據一側。

南風低着頭,烏黑的長發遮住了眼睛。

顧晏靳瞧着她,率先開口,微微皺眉,“怎麽,不餓?”

他盯着南風的動作,她神情恍惚,手裏握着筷子随意撥動飯碗,而面前碗裏米粒分數未動。

南風被驚醒,匆忙扒了幾口飯,示意自己不是不餓。

始終沒敢看他一眼。

因為動作倉促,胳膊肘一頂,弄灑了水杯。

這一舉動,實在不該,也不雅觀。

顧晏靳沉下眸子,卻未露出半分不耐,他在商界沉浮數年,從容的涵養早已深入骨髓。她的心不在焉,與他相處都在無形中透着她的不耐煩。

他面色平靜,足以支撐此刻他面對她的心情。

出差數日,他挂念她,想她是不是還在生氣,他要如何解釋,或者怎樣讓她信服。

她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地印刻在她的腦海裏。

她拒絕與他溝通,他是理解的,她本就這樣的一個女子,清淡如水,純粹無暇,将自己牢牢禁锢在數年編織的網裏。

他不逼她,他想讓她看到他的誠意。

水灑了,其實動靜很小。

可她一動不動,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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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晏靳招手喚來趙阿姨,重新端了一杯水。

南風下意識捧起手邊的杯子就要放到嘴邊,這是她慌張時最愛做的動作,似乎只有手裏拿着東西才能緩解此刻的局促不安。

顧晏靳傾身站起來,一把從她手裏奪過水杯放到一邊,抽出幾張紙巾,細細擦拭她面前還未幹淨的桌面,“先起來!”

南風僵硬的站到一邊,這才發現她胸前衣服已經半濕,又聽見他問,“有沒有燙着?”

他剛才擦拭,才發現水是熱的,她都沒有感覺嗎?

他有點惱怒。

南風這才反應過來,舉起手,發現手背通紅一片。

隐隐作痛。

顧晏靳拉過她的手,扯着她往廚房走去,步伐極快,湍急的水流打在灼熱的手背上,舒緩不已。

南風輕微瞥眼,他心無旁骛的握住她的手,眉心皺起,薄唇緊抿,臉色并不好看,可以說是寒冷至極。

這頓飯終究是沒有吃成,顧晏靳看她手背紅腫漸漸消去,才拉着她上樓。

趙阿姨提着醫藥箱進來,遞給顧晏靳,悄悄退了出去。

顧晏靳坐在床沿,拿出燙傷藥膏,扭開蓋子,輕輕擠出藥膏,抹在她手背上,動作輕柔。

他低着頭,抿着唇角,南風只能看見他短短的額前發,似乎有點長了。

“疼嗎?”他猝然擡眼,對上她的眸。

她的目光裏是憐惜,是柔情,是冷漠,是踟蹰,顧晏靳一一細數。

南風搖頭,藥油竭力的散發着自己的味道,滿室都是濃濃的藥膏味。

此刻她心底是不平靜的,有一把火在燃燒,即将燃到他面前。

她無法接受這樣的顧晏靳,接受他對她的包容。

于是,下一秒,她借口找了話,“我去一下衛生間!”

他拿過蓋子蓋住藥膏,止住了這股難聞的氣味,默許了她的請求。

南風進了衛生間,打開水流,水聲嘩嘩,仿佛掩蓋了她不安分的心。

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什麽時候她變得如此小心翼翼,如此膽怯。

那封信是個源頭,勝過了她對他的信任。

過往究竟是誰造成的,她需要知道,可她清楚這件事不能着急,她不傻,可也會陷入困境,她問自己,如果真的是他,那麽她會如何做?

她收起慘淡的神情,捧了一把水掬在臉上。

衛生間的門突然被推開,她倉皇回頭,他靠在門口,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我要解釋!”他專注的眼眸直直望向她說。

南風抹幹淨臉,回過頭,等他開口。

他步步逼近她,生生将她壓在牆壁與他之間,呼吸交纏。

南風撇過頭,不敢與他對視。

他一只腿擠入她雙腿間,南風瞪大眼凝視着他。

顧晏靳猝然笑了,笑的極美,“我在等你問我,可你倒好,偏偏沉得住氣!”

南風思索着,原來她以為她的反常是因為那個女子。

她的眸光裏一閃而過,是不在乎的意味,顧晏靳敏銳的察覺到了。

他大掌握住她的腰,手心裏的滾燙傳遞到南風肌膚上,她稍稍後移。

他不讓,挑眉笑。

“我不喜歡她!”他在解釋,只需這五個字。

他知道她懂。

南風斂眉,目光清亮,如懵懂無知的少女,她未察覺到危險。

下一秒,顧晏靳張嘴咬到她鎖骨處,一只手探進她衣服下擺裏,罩住了她胸前的柔軟。她嘤.咛出聲,有點恨這不争氣的自己。

眼淚從眼眶裏無聲無息的擠出來,她開始踢他,撓他,打他,拳頭落在他臉上,胸前。她将眼淚鼻涕都抹到他襯衣上,他抱着她不生氣,反倒笑了。

這一刻,她恍然明白,她沉淪了。

無數個日日夜夜,她的輾轉反側,她的夜不能寐,她的恐懼,她的害怕,不僅僅是因為他給予她越來越多的愛護,而是她很享受他的包容,她沉溺于他為她搭建的城堡。

他是一個善于攻心的人,她的猶豫,全都來自于她不相信她所見到的人是那封信裏描述的那樣。

她在為他找借口開脫,同時也漸漸明了,她已經不是當初的自己。

他的手指太過滾燙,落在她身上,點起陣陣火光。

她的睫毛沾染了盈光,楚楚可憐。

她想嘲笑這樣的自己,偏偏心痛得厲害。

他的吻落到她唇角,一路向下。

她身後是冰涼的瓷磚,身前是他,他在取.悅她。

南風慌了,也窘迫不已。

她受驚一般的推開他,他來不及防備一下子坐到地上,目光愣住。

顧晏靳情.欲還停留在臉上,觸目驚心,眼眸死死地盯着她。

她知道他生氣了。

任何男人在此時此刻被自己的妻子推開,定是不滿的。

她被他看得心裏發毛,抹了抹臉上的淚痕,胡亂開口,“我們在吵架!”

顧晏靳緩緩站起來,臉色冰冷,面容冷硬。

南風貼着牆壁往門口挪,繼續說道,“我還沒有原諒你!”

她走到門口,一閃就出去了。

顧晏靳站在衛生間,輕嘆了一口氣。

沒有追出去。

是他心急了,她這樣的心性,明明強迫不得。

衣服站在地板上濕了,他脫下外套,索性洗個澡。

12月5日晚上八點半左右,寒風陣陣帶着涼意。

南風閉上眼靠在躺椅上,擡頭是稀疏的葡萄架,透過縫隙可以看見爽朗的星空。

郊區到底是比市內好,至少空氣怡人,霧霾散去,月光半明半昧,疏疏朗朗。

剛才他的一番解釋,那會兒無心思慮,此刻安靜的只聞院子裏蟲鳴的聲音,她腦海中殘留着他剛才的表情,認真嚴肅,一句我不喜歡她,她的心忽然跳了一下。

好像沉寂已久的寂寞,被響亮的震鳴所觸動。

心癢癢的。

她落荒而逃,卧室裏到處是他的氣味,還有她手背上藥油的味道。

南風下了樓,趙阿姨不在,應該是睡覺去了。

她摸索着走到門口,找到這一去處。

顧晏靳洗完澡出來,卧室裏不見她的身影。

他下樓,門開着。

漆黑的夜,院子裏亮着幾盞燈,橘黃色的燈光柔和的布滿她的臉頰,不遠處傳來假山上流水的拍打聲,他的小妻子安靜的躺着,仿佛暗夜裏的睡美人。

他汲着拖鞋,步子很輕,靠近她時,南風輕微動了動,并未察覺。

他靠着長廊,單腿支地,凝視着她的臉,她長發散在躺椅上,整個人柔和恬淡。

他從褲兜裏摸出煙,低頭,砰的一聲,火光閃現。

南風睜眼,他站在她面前,身上穿着黑袍,松松垮垮,頭發濡濕,閃着光澤。

顧晏靳目光落到她臉上,低頭點煙,深吸了一口,朦胧的光線裏,她與他目光交彙。

他似笑非笑的彎腰坐在躺椅上,坐到她腳下位置。

她的腳尖碰到他的衣服,蹭的收了回去。

他不讓,嘴裏叼着煙,眯着眼,一只手握住她的腳。

放蕩至極。

可偏偏又坦蕩不已。

“你松開!”南風使勁抽動,杏眸不悅,瞪着他。

顧晏靳沒有松手,薄唇輕啓,臉色不悅,“腳怎麽這麽涼?”

話未完已将她雙腳放在手心裏,細細揉捏,他的掌心帶着溫度,溫暖舒适。

心猛然緊縮。

南風看着他,他微微低頭,濕漉漉的發還有水光,嘴上叼着煙,煙霧後他的臉透着朦胧。

南風壞心眼上來,想踢他一腳,一想到之前在卧室還有今晚在衛生間這次,忽然臉上蒸籠燙紅,不敢動作。

似乎想來,初次相識他握着她的腳為她擦去塵土,那般細致入微,床底間他興致上來,吻着他的雙足,一臉得意,此刻他将她雙腳放在大掌間,溫柔備至。

他這樣的人,如果愛上一個人,那女人該是如何幸福?

“你乖一點,我們說說話!”顧晏靳沉沉的嗓音在月色裏翻滾。

南風側過臉,臉色燙紅,她剛才在想什麽。

顧晏靳的手始終握着她的腳,南風只好閉上眼,忽略這煩人的場景。

“南寶,我比你大九歲,自然知道自己要什麽,我娶你不是因為其他,而是因為你是沈南風!”顧晏靳盯着她,她睫毛顫動,他知道她聽見了。

南風張開眼,他柔和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顧晏靳繼續說道,“你年齡小,不懂事,我都可以包容你愛護你,因為你值得。”

南風聽着,不知為何有些感動,他從未對她說過這些。

二十一年的人生裏,沒有一個人,對她說,沈南風,你值得!

“我有很多荒唐的過去,這些過去裏,沒有你,我很遺憾,可是又很慶幸,至少你沒有看見曾經那麽糟糕的顧晏靳,”他暗啞的嗓音透着蠱惑的意味,“十幾歲的時候,我想象過,自己會和怎樣的人結婚,家境相當或者美貌年輕的女子,後來漸漸的,這些都不重要了,對于我,和怎樣的人結婚都是一樣的,直到遇見你,你不聰明,不可愛,甚至性子也不讨喜,可我就是注意到了你。”

他欲言又止,帶着嘲弄的意味,南風卻聽出了他的意思,她與他注定了要在一起。

除去其他,他是霸道的,其實如果沒有他的誘惑,她或許不會那麽容易接受這樣一個人。她性格溫吞,從來都是推一步走一步,遇見他,不知道是劫還是命。

顧晏靳拉着她坐起來,她清亮的眸子凝視着他,瞳孔裏是他的影子。

他微笑,親了她一下,“南寶,你看我都這麽老了!”

南風噗嗤笑了。

他凝視着她,目光深邃,輕嘆一聲,“三個代溝!”

南風瞥過眼,想笑。

“就像現在,你身邊有很多年輕的男孩,其實——我很有危機感!”他掰過她的臉,雙手捧在她臉上,語氣淡淡,卻又認真的可怕。

兩人貼的極近,南風終于開口,很嫌棄的語調,“你的手剛才摸過我的腳!”

他故意一般靠近她,手放在她臉上,拇指從她唇邊揩過。

這個動作極具誘惑。

他卻笑了,很放肆的笑。

回去的時候,他抱着她進門,腳一勾門就鎖上了。

她渾身冰涼,靠在他胸前,眼睛緊閉,疲累不已。

他第一次這麽認真的跟她說話,他希望她懂他的心意。

有些話不便說,他也不是會說甜言蜜語的人,三十歲,見過了太多風浪,他早已不是二十幾歲的男孩,他的心她應該能看見。

她睡得很熟,他親了親她的睫毛,将她安置在床上,又親了親她的唇角。

害怕她明日着涼,顧晏靳煮了一點姜水,回到床上攬起睡得迷迷糊糊的南風,喂她喝了一口。

她眉頭皺起,意識昏沉,嘴唇半張半合的喝着,聽話不已。

他伸手摸她的臉,那麽溫暖,那麽真實,許是在睡夢中有點癢,竟然側過頭,輕輕摩挲着他的掌心。

這一刻,北市叱咤風雲的顧晏靳內心柔和安然。

“南寶乖,穿衣服睡覺不舒服,我幫你把衣服換了!”她乖乖的不言語,哪怕顧晏靳幫她換衣服,也安穩的一塌糊塗。

黑發覆在肩上,反倒是顧晏靳累得滿頭大汗,凝視着她的臉,只能看不能吃。

他嘆了口氣,躺在她身側,一把摟住她。

南風順着熱源挪過去,靠在他胸前。

夢裏,遼闊的大海,她站在不遠處,他站在對面,她問他,“不是你,對嗎?”

他笑了,一如往昔的溫柔。

作者有話要說:

好瞌睡,今天先放這點,明天早上起來更,有人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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