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求而不得
“三哥。”許澤言開門後,就看到顧淮正站在一扇落地窗前極目遠眺。
他背對着許澤言,許澤言看不見他的臉,只是恰好正值夜幕,房間裏面也沒開燈,烏漆嘛黑的看不見東西。但是透過皎月傾灑的熹微月華,許澤言在那扇落地窗上看見了顧淮的鏡影——面無表情。
沒錯,面無表情。
顧淮此刻腦袋裏滿是浮光掠影的記憶碎片,一會兒是夏衍知痛哭時的嘶聲吶喊,一會兒又是白一涵瘋瘋癫癫的話語。
她們縱橫交錯、交織穿插,教他無從思考、無從喘息。
“三哥?”許澤言嘆了口氣,但還是關切的問道:“在這裏站多久了?”
顧淮沒回答,也沒有去詢問許澤言如何處理的白一涵,他就是這麽站着,良久,才啞着嗓子問道:“你說,她究竟是什麽人?”
白一涵說,她不愛顧城西,她的目的只是拆散白一涵和顧城西;她也和顧城西說過,他那份愛是她從白一涵那偷來的。
白一涵說,她憑空消失;顧城西也說,他等了她十年。
她突然出現、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甚至于中間消失的十年沒人知道。
“我好怕,怕醒來後發現這只是場夢,怕zero帶我又去執行別的任務……”
“誰也帶不走你!zero也不行!如果你被迫離開,那麽我會等!我會一直等!十年都等下來了,我還有什麽不可以等的?!”
……
顧淮頭疼得好似要炸裂一般。
再無法維持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他佝偻着身子,捂住自己稍顯扭曲的臉。
“三哥!”許澤言忙不疊的上前攙扶住顧淮,看着他痛苦的模樣,忍不住皺眉道:“三哥,你這是何苦呢?”
顧淮微微擡頭,露出他的一雙眼眸,一雙在月光照射下熠熠生輝、灼亮異常的眼眸。
“那你這又是何苦呢?”何苦愛上一個男子?又何苦幫我這樣一個人?!
許澤言沒了話。
見此,顧淮輕輕推開了他,“你知道的,常年生活在黑暗殺戮世界裏的人,見着一點陽光,哪怕真的只是一丁點兒,也絕不會放手!”
許澤言苦笑,“早知這樣,當初說什麽我也不會把她給帶回來……”
“不,幸虧你帶回了她,讓顧淮雖然只是一息半縷幽魄,但仍舊堅持活着;讓我,也變成了一個擁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而不再只會是殺戮、掠奪。”
更加讓他知道,什麽叫做“求而不得”。
他大可以不管不顧的将她掠奪回來,捆綁在自己身邊日夜囚禁!但他總有種感覺,如果這樣,他一定會徹底失去她,甚至連見她一面都是奢望。
他可以假裝掉入顧城西的陷阱,丢棄自己唾手可得的好處,只是為了去別墅裏看她一眼;他可以學顧淮戴着一副虛假的面具,遮蓋住自己所有的想法、情思,只是為了更光明正大的将目光追随在她身上……
說到底,他終究和天下間所有尋常男人一般模樣。
許澤言的眼鏡在月光下,泛出瑩瑩光澤,教人看不清他瞳仁裏的情緒。
半晌,他開口道:“邱澤那一塊全部搜尋過了,前前後後從沒有人見過她,她模樣那般出衆,怕是錯不了的。”
原本聽了白一涵的話,他就對這一次的搜尋不抱任何期待。但是聽了許澤言的話,不免還是加深了腦海中某個呼之欲出的念頭。
“zero是誰?”
許澤言搖頭,“只是上次從他們口中聽說過一次,感覺很是神通廣大,但是卻搜集不到與他們有聯系的那個zero。”
顧淮眯着眼睛,“你說這世界會不會有靈異事件?”
“三哥的意思是?”
“正常人,誰能夠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而且十年間銷聲匿跡?最重要的是……”顧淮眼裏閃過一道幽光,“十年間容貌沒有任何變化,哪怕是一絲一毫。”
許澤言心頭駭然。
但是如若不然,恐怕無法解釋這一切。
他思量再三,問道:“三哥,要不、我們去試探一番?”
**
水幕。
顧城西看許澤言粲然一笑,說白一涵也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之後,便面無表情的吩咐zero将水幕關掉。
五十寸的水幕一點聲響也沒有,陡然形成巨大的海浪包裹成一朵花瓣形狀,再驟然阖為一個拳頭大小的黑洞,最後消逝不見。
偌大的辦公室便重新空蕩了起來。
顧城西雙手交疊撐着下颔。他雙眼微阖,教人看不清裏面洶湧澎湃的漩渦。
良久,他開口道:“zero,知知以前的攻略任務是什麽?”
他知道夏衍知攻略的這本書叫做《霸道總裁愛上我》,而他是任務對象,其他則沒有深究。但是現在白一涵一說,他發現自己一直沒在意夏衍知的任務條例。
顧城西聲音輕飄飄的,但是在zero聽來,升級系統都沒有好好回答顧城西問話來得重要!
于是zero毫不保留道:「宿主在《霸道總裁愛上我》裏面扮演的是個反派,任務也很簡單——拆散男、女主,也就是宿主公和白一涵。」
顧城西眼裏陡然劃過一道暗芒。他冷着嗓子,道:“把我送回家,最快多久?”
「根據《時空法則》和《傳送條例》,zero如果要在一個平面內開啓傳送帶的話,除去重力、空氣阻力、摩擦力……」
“zero。”zero的長篇大論還沒說完,就被顧城西冷着嗓子警告了一聲,它立馬慫的一批。
它絲毫沒有拖泥帶水,連上一個字的尾音都沒說完,就周周正正、聲音洪亮的回答道:「0.01秒。」
很好。
顧城西眯着狐貍眼,道:“馬上把我送回家。”
話音剛過,顧城西果真如zero所說那樣陡然消失在原地,就連他坐下的轉椅都未曾轉動一毫一度,好似他從未來過一般。
夕陽斜晖。
橙橘色的霞光透過玻璃篩落在個寬大的辦公桌上,然後拉出瘦瘦長長的影子投射在轉椅上……
整個辦公室悄無聲息。
·
夏衍知正在廚房烹饪。
她圍着一件湖藍色圍裙,紮着低馬尾,此刻正低頭嘗試鍋裏大骨湯的味道,旁邊的炒鍋似乎還焖煮着些什麽,散發着誘人的香氣……
霎時間,顧城西仿若回到了十年前。
顧城西忍不住上前,輕輕環住了夏衍知纖細的腰肢,還将腦袋輕輕擱置在她肩頭,一如十年前——
親昵,又熟悉。
只是這次,夏衍知沒有再閃躲。
她在最初的驚詫後,便安之若素的繼續烹饪,甚至還将手裏的湯匙湊到顧城西嘴邊,自然而然的問他要不要嘗嘗。
顧城西則是毫不猶豫的含住湯匙,一點兒不給夏衍知後悔的機會。
她沒在意,但是他可看得真切。剛剛這根湯匙可是她含過的!
顧城西含下高湯之後并沒有急着吞咽,而是反哺給了夏衍知。好在夏衍知十年前那個“不衛生論”對顧城西已經失了效。所以,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就接過了顧城西的煨湯游戲。
你一點、我一滴。半晌,一匙湯水被兩人吞咽得幹淨。
結束之後,顧城西甚至還貼心的把煤氣竈給關了,以防到時候浪費了夏衍知的一番心血。
夏衍知則是靠在顧城西懷裏,問道:“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
顧城西眼底閃過一抹異色,旋即輕輕在夏衍知唇上啄了一口,道:“想你了,怎麽,知知不想我?”
夏衍知在他手背上不輕不重的揪了一下,“又在胡說八道,到底出什麽事了?”
顧城西笑,“知我者,果真莫過于知知也。”
于是他也不再掩瞞,道:“今天不巧知道了一件事,教我很是郁悶。”
“什麽事?”
顧城西盯着她的眼睛,直言不諱道:“知知以前的任務,是分開我和那個女人?”
夏衍知嘆了口氣,道:“的确,我在《霸道總裁愛上我》裏面是個反派,任務還是拆散你和……”
顧城西低頭堵住夏衍知的嘴,末了,道:“我和你才是一對,而且誰也沒辦法拆散我們!”
“是是是”,夏衍知啞然失笑,她捏捏顧城西的手背,問道:“你今天為的這個郁悶?”
顧城西萎靡的把腦袋放到夏衍知的脖頸處,磨磨蹭蹭的,撒嬌一般。
“我不喜歡,不喜歡和別的人綁在一起,而且,知知以前也不在乎我,就是我一頭熱……”
夏衍知好笑道:“以前不重要,現在我們彼此在一起相知相守,這不就夠了”
顧城西心裏的那些小別扭早就被夏衍知軟軟糯糯的聲音,清風過拂的溫柔話語熨平得透徹。
他有些喟嘆道:“是啊。現在乃至往後餘生,我們相知相守,也就夠了。”
夏衍知嘴角牽起一抹淺笑。她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顧城西眼底閃過一抹異色,他從容道:“就是突然心血來潮問的zero。”
夏衍知“噢?”了聲,便不再糾結于這個問題,轉而打開閘門重新烹饪,于是也就沒看見身後顧城西複雜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