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謝元初的話,仿佛驚雷一般在溶溶的腦子裏轟然炸開,猛地将她的魂打懵了。

過了好一會兒,方才恢複了幾分神志。

“景?哪個景?”

謝元初見溶溶如此着急,微微趕到意外,沉聲道:“王景璟,元寶這一輩從玉。”

是按輩分取的麽?

溶溶在手心裏把“劉璟”兩個字劃拉了一遍。

這個璟字寫出來很好看,意義也很好,指的是玉的光輝,皇上應該的看中了字義才為元寶取了這個名字。

只不過……她跟元寶還真是有緣。

“就為了取這名字,元寶愣是四歲了還沒取大名,皇上跟太子賭氣,倒是我們元寶吃了虧。”

溶溶聽着謝元初這沒頭沒腦的話,心底一直有的疑問又冒了出來。皇帝和皇後明明看起來都很疼愛元寶,為什麽元寶都這麽大了才給他取大名?

這些話她不敢問元寶,生怕惹他想起早逝的親娘傷心,但這些話她也不好去問王安、福全等人,一則他們對這件事一直諱莫如深,二則他們都是太子的人,若是傳到太子的耳朵裏讓他以為自己有什麽圖謀。

但謝元初或許可以問問。

溶溶往謝元初身邊挪動一些,“世子,皇上是對元寶的身世不喜,所以才一直沒讓元寶進玉牒麽?”

“當然不是。”謝元初道,“元寶的身世是離奇了些,但他畢竟是殿下的孩子,皇後娘娘自不必說,皇上也不會苛待他。”

“那是為何……”溶溶沒想到,這裏頭居然另有隐情。

“還不是因為這個璟字鬧的,元寶一出生殿下就給他取了……”

溶溶正聽得入神,身邊忽然有人咳嗽了一聲。

謝元初和溶溶回過頭,這才看見太子冷着臉站在後面,旁邊的福全正在幹咳,使勁兒給謝元初使眼色。

“殿下,兵部那邊還有事,我先過去了。”謝元初立馬會意,擡腳開溜。

溶溶正等着聽謝元初跟她說元寶大名的事,見謝元初匆匆離開,想留他卻不好開口,只能回過頭惱怒地瞪了太子一眼,轉身就往元寶身邊跑去。

自從那一晚的事情後,溶溶沒再跟他說過話,此刻當然也不想跟他單獨呆着。

她走得這樣快,太子的臉色更難看了。

福全心裏咯噔一下,惹事的全跑了,這不是剩下自己一個老幫菜挨切麽?

忙賠着笑道:“爺,你瞧瞧元寶殿下的風筝放得多好,飛得又高又穩。要不咱過去瞧瞧?”

“她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不想搭理你呗,福全又是一聲幹咳。

那天晚上的事,福全知道個大概,他一直守在廊下,裏頭的動靜雖然聽不太清,但那個耳光他聽見了,當時他就在想,千歲爺打了溶溶?不至于。溶溶打了千歲爺?不應該。他豎着耳朵聽,聽到有人開了門,咚咚咚地跑,腳步又輕又快,随後是重重地關門。

再後來,千歲爺讓他打涼水,進屋一瞧,什麽都明白了。

這是霸王硬上弓,弓不讓上呀。

這些話在福全的肚子裏轉悠了一圈,說出口卻是:“溶溶姑娘這是緊張元寶殿下,着急過去瞧呢!爺要不去瞧瞧?去年元寶殿下還不會放風筝,今年就放得這樣好了。”

過去瞧瞧?

他剛出來,這女人就給她甩臉子,現在又巴巴地過去。

太子真的很想問問福全,到底誰才是他的主子,居然能想出這種馊主意。

“父王,父王!”元寶卻在那邊瞥見了太子,大聲地喊了起來。

這是元寶喊他,他當然要過去。

元寶的風筝已經穩穩地上了天,不需要再扯着風筝跑了,只需要把風筝的線稍微控制一下就可以了。

“父王,你幫我拿一下這個燕子風筝。”元寶把手頭的風筝遞給太子,轉頭對溶溶道,“姑姑,我們把蝴蝶也放上去吧。”

“好。”溶溶仍向先前那般,托着風筝站着,元寶放了一截線出來,朝前跑去。溶溶瞅着線快拉直了,松開手将風筝往上一抛,風筝便借着風力飛了起來。

“姑姑,父王,你們快看,蝴蝶風筝也飛起來了。”元寶高興極了。

去年春天,太子和謝元初帶着他在這裏放風筝,那時候他跑得慢,風筝根本飛不起,後來太子把放上天的風筝交給他拿着,結果風筝很快就掉了下來,最後挂在樹上,還是謝元初跳上去給他取下來的。

溶溶見元寶拉着飛上天的風筝又跑了回來,誇了元寶幾句,便習慣性地伸手去摸他的後背。

果然,這麽跑來跑去的,元寶的背心裏已經出了細細的汗。

先前元寶鬧着要出來放風筝,從寝殿出來走得急,溶溶還沒來得及把汗巾給他隔上。

“元寶,你裏衣都濕了,咱們回屋換了衣服再出來。”

“不要,等放完了再回屋。”

“衣裳濕着,你會得風寒,到時候就要喝很苦的藥了。”溶溶柔聲解釋道。

元寶不想喝很苦的藥,仰頭看了看風筝,“進屋了,那我的風筝怎麽辦?”這可是跑得好累才放上天的。

“把線給王公公,讓他幫你瞧一會兒,咱們換了衣裳就出來。”

“王安不會放風筝。”元寶剛才跑來跑去的,其實也有點累了,他可不想王安把風筝弄下來了又跑一趟。

元寶靈機一動,忽然有了主意,“姑姑,王安陪我進去換衣服,你在這裏幫我看着風筝,千萬別讓它掉下來。”

說完,元寶就把風筝線交到溶溶手裏。

王安确實不會放風筝,溶溶略一遲疑,元寶已經帶着王安跑遠了。

元寶一撤,福全也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剛才這外頭看風筝的人還很多,一時之間竟退了個精光,只剩下太子和溶溶一人一個風筝站在那裏。

氣氛有點難受。

溶溶實不想離太子太近,扯了扯風筝線,一邊走一邊挪。

挪得離他十幾步遠了,方才站定,餘光一掃,見他沒有跟過來,方才放了心。

那天晚上的事情過後,太子每天都要召兩次太醫,溶溶就知道他還是被自己抓傷了。

她心裏可沒有什麽愧疚,是他欺人太甚,她也是被逼急了才出此下策。

若是他當時手臂沒受傷,溶溶就直接踹他下三路了,這麽一比較,抓他的手已經是對他很仁慈了。

溶溶仰起頭,專心致志地看着天上的風筝。

這兩只風筝都是她紮的,燕子風筝是她畫的,這只蝴蝶風筝是元寶上的色,雖然元寶還沒有學過畫畫,但溶溶覺得這只蝴蝶風筝顏色塗得特別好看。

她的兒子就是厲害。

劉璟……聽着真是個不錯的名字……

溶溶看着看着,忽然覺得那只燕子風筝離自己的蝴蝶越來越近了。

她警覺地朝太子那邊一望,但他只是站在原地,并沒有動。

應當是有風把那風筝吹過來了。

溶溶扯了扯風筝線,不想讓兩只風筝離得太近。

然而奇怪的是,不管溶溶的蝴蝶風筝往那邊動,那只燕子風筝會立即跟着追過去。兩只風筝并排着飛,一會兒向左,一會兒向右,一會兒在空中打着圈,看着婦唱夫随、纏纏綿綿。

肯定不是巧合。

溶溶惱怒地朝他望過去,仔細一看,這才發現他并非用滾軸在放線,而是将線纏在了三根手指上,手指輕輕一動,燕子風筝就會精準地随着他的控制移動。

他果然是故意的。

溶溶自是想問他是不是有病,可早就打定了主意不同他說話。惹不起躲得起,她扯着風筝線,又繼續往邊上走,她就不信那風筝能一直跟着。

然而她低估了太子的能力,燕子風筝在空中打了個圈,猛地一下沖向蝴蝶,差點沒把蝴蝶風筝撞下來。

溶溶急忙收線,還好她反應迅速,蝴蝶顫巍巍的空中墜了幾下,又借着風力穩住了。

早就聽說真正放風筝的高手,并不只是能把風筝放得高放得遠,還可以在空中鬥風筝,不止可以撞開別人的風筝,甚至能割斷別人的風筝線。

溶溶才剛松了口氣,那只燕子風筝又從空中降了下來,又狠又穩地撞向了蝴蝶。

這回想收線卻來不及了,蝴蝶被這麽狠狠一撞,從半空中直接掉了下來,倒是那肇事的燕子風筝,嗖地一聲又竄了上去,飛得逍遙自在。

“你到底想幹嘛?這兩個都是元寶的風筝。”

這人有意思嗎?把親兒子的風筝撞下來!

太子一臉的風輕雲淡,見溶溶氣呼呼地看向自己,伸手指了指空中那只燕子,“元寶只讓我看這只。”

所以呢?他就故意把溶溶看的這只撞下來?

溶溶知道他無恥,便是說他也沒用,只好一邊收線一邊往蝴蝶風筝掉的地方走去。

這可是元寶和她一起做的風筝,将來有一天她不得不離開東宮的時候,她要帶走留作紀念的。

太子看着她彎腰收線的背影,忍不住揚起唇角。

“父王,你太壞了。”正在這時候,元寶稚氣的聲音從旁邊響起。

太子清嗽了一聲,故作不知:“什麽壞?”

元寶不喜歡溶溶被欺負,“我都看見了,你的風筝去撞姑姑的風筝,還把它撞下來了。”

太子蹲下身,伸手刮了刮元寶的鼻子:“那你想不想學怎麽把別人的風筝撞下來?”

元寶眼睛一亮,頓時被他岔開了,“父王,我想學。”

“你先拿着線軸。”太子蹲下身,讓元寶一手拿着線軸,另一只手攤開手掌,将線依照一定的方法纏到元寶的手指上,“如果你想風筝往左動,這兩根手指一起動,如果你想風筝往右動,還是這兩根手指,但是動的方向換一下,換成……”

溶溶撿了風筝回來,便看見父子倆湊在一塊兒折騰風筝線的模樣。

這人每回陪着元寶玩的時候,元寶都開心得很。

将來太子妃進門,料想元寶過得不會太差,她也可以安然離開東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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