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受罰
“奇了怪了,今天的貓這麽多,是時候該清清了。”
童夢的心髒仿佛要跳出胸膛,在往裏面跳的一瞬間,她把諸滕的頭按在自己懷裏,現在也沒有撒手。
這是諸滕第一次離別人這麽近,幾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跳聲,卻出乎意料的讓他紅了臉,心髒也不争氣的快速跳起來。
諸滕突然注意到這個人在發着抖,他試探着伸出自己的手,一下子被童夢攥緊了,還有些疼,但是他就這麽安安靜靜的待着。
身處漆黑大缸的環境,讓童夢反射性的發起抖來,她有幽閉恐懼症。
可是剛才還砸她,怒視她的孩子,讓她奇異的有了安全感,身體也漸漸正常。
時間似乎過得很緩慢,仿佛過了一個世紀才再次聽到落鎖的聲音。
童夢慢慢打開蓋子,爬了出來,後面的諸滕也廢力的爬出來。
兩人相視一眼,沒有交流,一前一後的爬出廚房的窗戶。
童夢再次躺到硬到硌人的床上時,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諸滕的瘦骨嶙峋的身體和怒氣騰騰的眼睛。
長嘆一口氣,一切都會好的,只要努力了。
諸滕貼着牆走回自己的院子,院子到處都是雜草,下人們也不在院子裏,怕是拿着他微薄的月供,沿着後面的長廊出去吃酒了。
他的心髒還在跳動着,他疑惑的皺皺眉,躺在光禿禿的床板上看着房頂,上面有一個正在織網的蜘蛛,一個飛蛾落在上面飛不走了,蜘蛛慢悠悠的看着飛蛾掙紮,最後将它裹成球,吃掉。
諸滕看了一夜,他覺得他正是那只飛蛾,留在将府,他的人生再無出頭之日。
早上童夢還沒醒,就被一群丫鬟給拽起來,來人是大夫人的親信丫鬟翠竹,一臉不懷好意的看着童夢,趾高氣昂道:“将府的小姐們在每月初七都會在府中的尚思院,由大夫人教導閨秀之道,您入了将府,那便是我們将府的四姑娘,大夫人有義務教導您。”
話到這,頓了一頓,擺正了臉色:“最後,大夫人讓我告知您:你是有多大的架子,是要大夥等多久!”這話,配上兇神惡煞的表情,仿佛要吃了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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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将府不過一個多星期,除了吃食上虧待了一些,其他都讓人挑不出錯處,今天來這一出,就是有備而來,當時看着大夫人那尖酸刻薄的樣子,她就知道不會放過她,今兒必定是大劫,算了,天天提心吊膽她也很疲憊,正面來吧。
大夫人就罷了,怎麽一個丫鬟也可以這樣對她了?這翠竹雖然一口一個您,但是話裏的輕視溢于言表,簡直她才是主子!
童夢忍着自己翻騰的怒氣,忍一時風平浪靜,大夫人的借口找到很好,美名曰教導她成為一名合格的大家閨秀,實則,就是看不慣她,要整她。
就在翠竹快把還穿着中衣的童夢拽下床的那一刻,被本來杵在牆角的桂香一把攔住,胳膊上的痛感到是讓翠竹愣了一下,看清了來人,慢慢放手,臉撇向一邊嗡裏嗡氣道:“快點!”
童夢快速起身穿好衣服,還沒等她理好發鬓,就又被翠竹大步拽走了,她踉跄的跟上。
桂香在後面要跟上時被翠竹後面的丫鬟一把攔住:“桂香,大夫人說了,這教導閨秀,只能四姑娘一個人去,你要違抗大夫人的命令嗎?”
桂香無奈,只能在後面看着,翠竹當時是她手把手帶起來的,她只能幫到這,剩下的無能為力,這是大夫人要整治她,故意沒有派人通知,打了她們一個措手不及,她等級不如翠竹,只希望這位乖巧的小主子不要頂撞大夫人,才能少受點罪。
童夢被翠竹一把扯到尚思院的中央,虛晃了幾步才站住腳,擡眼望去,将府的小姐們都在這裏,個個坐姿端正,妝容整潔,看上去就是教養極好的大家閨秀。
想到自己頭發沒梳,臉沒洗,牙沒刷,妝沒扮…絕了,這大夫人真的高!
她已經知道她要抓什麽錯處了,以不變應萬變得了,難不成能打死她,過幾天又是活蹦亂跳的好漢。
大夫人來到還在發散思維童夢的周身,刺鼻的香味從身上傳來,童夢實在沒忍住被嗆的打了個噴嚏,大夫人忍住不适,整治完再說,于是翹着手指,指向她,道:“有哪位姑娘告訴我,這四姑娘是哪裏不符合閨秀的标準?”
這将府的姑娘們看似端莊,但是眼中透出的看戲和逗趣都要溢出眼眶。
一位約摸十三四歲穿着嫩黃衫子的姑娘走了出來,福了福身子,起身道:“這四姑娘的發簪亂了,作為閨秀,出門必定要保證自己的整潔,說到這,這四姑娘怕是未曾裝扮自己。”
童夢默不作聲的站在院子中央,她說話必定出錯,那索性不言一語。
大夫人贊賞的點了點用豆蔻染成漂亮的手指點了點尖尖的下巴,“我們二姑娘果然能将府閨秀中占的頭首,那誰能告訴我,這按照家規當罰多少?”
又一位姿形秀麗的姑娘站出來,福了福身,起身道:“罰二十。”
大夫人用手輕捂自己的唇,笑呵呵道:“那可不行啊,三姑娘,這四姑娘是新來的,我又這麽心善,十下即可,來人,上戒尺!”
大夫人一手借刀殺人用的好,罰了她還落得心善的好名聲,只是得意的樣子刺痛了童夢的雙眸,她使勁掐住自己的大腿,忍!
若大夫人想借此來打擊她的自信心,讓她變得懦弱,害怕,那她必定錯了,因為她童夢不會讓她如願,人活着就靠那一口氣,再苦她都能扛下。
童夢乖順的伸出稚嫩的左手,但是大夫人卻指着她的右手,笑吟吟道:“你怕是還不知道,懲戒完是要抄女戒的,抄寫到是輕松,就怕我們這新來的四姑娘怕是還沒見過筆墨紙硯,罷了,浪費就浪費了。”
說完,笑吟吟的示意來翠竹執家法,“翠竹,打!”
“啪…啪……”
童夢生生的挨了十下,唇咬的發白,但是一聲求饒都沒出,結束時,手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用這樣的手抄書,真的是算計到了極點,這才剛剛開始,這樣的日子要持續多久。
大夫人在天色微亮就派翠竹帶她來尚思院的時候怕是就算計好了,故意沒有提前通知,借此樹立威信加給她一個下馬威。
大夫人打完後,指着她:“念在我們四姑娘新來的,才罰的這麽輕,你們若不守規矩,就不是這樣的了!”
将府的小姐不敢放肆,收起眼眸中的嘲笑,更加端正自己的儀态,然而在童夢看來,她們很可悲,像是提線木偶,被別人操縱着人生,按照別人的設想而活。
是這個時代的錯,她改變不了什麽。
童夢端着自己腫成饅頭似的手,疼得飙出了淚花,昂着頭,不讓它掉下來,咬唇站在一旁,即使受過罰了,依舊是散着頭發站在牆角。
大夫人看着她桀骜不馴的樣子,快步走過去,手猛地揚起,尖長的指甲就要掃到童夢的臉上,門口突然傳來一聲戲谑:“嫂子,我今兒才知道你在家裏的權利這麽大,哥哥知道嗎?”
來人穿着一件雪白的直襟長袍,衣服的垂感極好,腰束月白祥雲紋的寬腰帶,其上只挂了一塊玉質極佳的墨玉,形狀看似粗糙卻古樸沉郁。
烏發用一根銀絲帶随意綁着,沒有束冠也沒有插簪,額前有幾縷發絲被風吹散,和那銀絲帶交織在一起飛舞着,顯得頗為輕盈。
“小叔子,您這是要插手後院的事?”
來人扇子一遮,痞痞的聲音透過扇葉,“豈敢,豈敢這後院被您管理的那是井井有條,服服帖帖!只是您這訓.誡的聲響太大,打擾了我學習!”
孟婉看着這小叔子,不發一語,這纨绔仗着自己是家中最小的,公公婆婆更是把他寵的無法無天,上街打架遛鳥,就差強搶民女了。
你到大街上随便問一個人,東郡四大纨绔是誰,這小叔子必定排在第一位。
孟婉不欲與他糾纏,放下手臂,随手指着一個丫鬟,把童夢帶下去整理。
榮曦就像沒有骨頭似的靠在院門上,看着孟婉,孟婉感覺自己的背幾乎要被他盯出一個窟窿,忍住氣憤,咬牙切齒道:“你到底想幹嘛!”
榮曦呲着一口大白牙,笑道:“我覺得這小丫頭挺合我胃口的,借給我玩玩,晚上還你。”
說完,一把拉着還沒走多遠童夢的外衫朝門外走去。
孟婉被氣的直發抖,這簡直無法無天!無法無天!
榮曦将她帶到院落,召出伴讀去拿上好的金瘡藥給她塗上。
“你這小丫頭的脾氣到是和我胃口,腰杆很硬啊,寧折不彎,不錯,不錯。”
童夢現在還是懵的,這人被大夫人稱作小叔子,那就是榮陵的弟弟,那眼前笑起來溫文爾雅的男子,就是榮曦!
榮曦這個人一生也是極為坎坷,在諸滕屠了将府之後,他因為游學逃過一劫,從一名被從小寵到大的纨绔子弟迅速成長,變得城府極深,為達目的手段殘忍。
為報家仇,他幫助男主,一步一步爬上君主之位,成為男主的最高幕僚、百官的首長,最後也是他殺了書中最大的反派——諸滕。
童夢低下眼眸,掩住她放大的瞳孔和外漏的情緒,突然一只手放到她的後背,輕輕的拍了拍,“沒什麽怕的,那個女人就是刁婦,下次注意自己行為別被逮着錯處就行。”
手心微涼,藥在她愣神的時候已經塗好了。
“你住哪個院子,我讓伴讀帶你過去。”
“不…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您以後別幫我了,這樣會給我帶來更多的麻煩…”
說完童夢就轉身走出院子。
榮曦摸摸鼻子,他做錯什麽了嗎?
童夢當時進來的時候就覺得有點熟悉,這榮曦的院子靠廚房靠的極近,所以她才敢一個人走。
心情突然變得低落,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為啥她穿過來就是個惡毒反派,她的未來到底如何,根本看不到光明。
走着走着,看着熟悉的院落就推門走了進去,怎麽今天的路這麽近?
擡頭和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相撞,雖然那天是黑天,但是她知道,這人是諸滕,現在才真的看清,瘦瘦小小的,穿着不符合時節的單衣,單衣怕是穿了很久了,顏色發舊發黃,頭發也是油的一绺一绺的,嘴唇像是長時間未進水,幹的嘴角起了白皮,手上也都是凍瘡。
設身處地的想,如果她是反派,可能她也會做出像諸滕一樣的決定,生兒不養即為錯,即使是收養,榮将軍為報恩收養了諸滕,本該疼愛有加,卻未盡養育之責,反而活的如此艱難,一個孩子為吃食還要去廚房偷,這三公子聽起來就是個笑話。
感到諸滕的目光若有若無的瞥向她的右手,她趕忙把右手背到身後。
“咳…走錯了…打擾了!”
諸滕張了張嘴發出“啊…咳…”的聲音,随後便閉上了嘴,從小沒有人和他交流,他已經很久沒有說話了,即使想說什麽,也發不出聲。
童夢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尴尬的情緒油然而生,快步走了出去,這破院子的前頭竟然有一個人工湖,配着周邊的景色漂亮極了。
她坐在湖邊,而諸滕也跟着她輕手輕腳地走了出來,躲在巨大的榕樹後面,看着她用左手托着下巴,就這樣看着湖面,微風吹來,發絲輕動,露出漂亮的杏眼和微挑的唇角。
“撲通…撲通……”
諸滕用力的捂住他的胸膛,那裏怎麽又這麽奇怪,裏面像揣了一個快要蹦出來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