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二天是個周日。
宴随一大早迷迷糊糊被傅行此吵醒, 她半掀開眼皮看他, 他站在衣櫃的鏡子前打領帶。
“幹嘛去啊?”她問道。
聽到動靜, 傅行此回頭看她, 但她聲音太輕, 他沒聽清楚,遂問:“什麽?”
宴随困得沒力氣說話, 閉着眼睛沒理他了,她雖然沒看時間,但能從自己困的程度判斷出此刻應該還很早。
過一會他收拾妥當,臨走前到床邊彎下腰找她:“我去公司了。”
除卻中秋那天短暫的會面,兩人差不多近一個月沒待在一塊了, 即便有前一晚的縱情發洩也不足以抵消思念, 人家說小別勝新婚, 他們是“新婚”外加小別,依戀程度自不必多說, 黏糊了好一會傅行此才走。
宴随再醒來的時候是十點多, 房間裏只剩下她一個人,醒是醒了,不過整個人還是懶懶散散, 腦子也混混沌沌, 她有點難以想象傅行此究竟是怎麽做到那麽早就起床去上班的。
“非人類一個。”她掀被子的時候嘀咕了一句。
說來說去因為責任。責任和負擔成正比, 擔負着繼承人的重擔, 當然不能像個纨绔一樣随心所欲。傅老爺子有兩個兒子, 傅家家中男丁除了傅行此, 還有他的大伯和堂哥,都比他年長,都比他閱歷豐富,傅家不至于為了身外之物玩手足殘殺爾虞我詐的戲碼,但這不意味着他就高枕無憂,背後有無數雙眼睛在盯着他,他必須謹言慎行,兢兢業業,不然難以服衆。
閑來無事,宴随下午也去了趟宴森,恰好碰到宴其盛,宴其盛看到女兒大周末還不忘公事,感到由衷的欣慰。
中秋節那天接到宴連相親對象家裏打來的電話過後,宴其盛和宴連的關系又一次陷入僵局,他倒也不是不講理到非要宴連跟對方成事,只是他通過此事發現女兒依然沒法敞開心扉認真為自個的終身大事考慮,這讓宴其盛感到焦慮,對女兒性取向的懷疑更是與日俱增,每每想到,都覺得自己愧對亡妻,沒有照顧教養好女兒。
宴連說自己盡力了,也妥協答應宴其盛繼續相親,但接連兩個,都是讓她第一面就否決掉,再不肯多聯系。
宴其盛覺得她是故意的,宴連覺得宴其盛對女婿的執著已經到了魔怔的地步。父女倆各執一詞,誰也沒法說服誰,話不投機半句多,但凡湊在一起就要爆發矛盾。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牽着男朋友妹妹來上班的宴随顯得省心又懂事。
最近宴其盛挺忙的,宴随好幾天沒在家裏見着他了,幾天沒見,人的變化對比很明顯。宴随一眼便看出宴其盛消瘦不少,皺眉道:“你怎麽瘦了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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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其盛不以為然地擺擺手:“事多,人煩。”
他頭上有白發,宴随粗略一掃看到的少說也有七八根,宴其盛已經五十好幾,但因為保養得宜,也一直活躍在工作一線,所以宴随從前從來沒有父親也會老的覺悟,在她心裏他的形象一直都是偉岸強大的。
父母老了,這種念頭是很觸目驚心的。宴随不忍再看,嘴裏沒露情緒,裝作不經意地叮囑道:“你別不把身體當回事。”
宴其盛肺不大好,前幾年就診斷出肺大泡,醫生建議手術,但他抽不出空,便一直拖着。
“有什麽辦法。”宴其盛笑了,“你和姐姐快點成長,獨當一面了,爸爸才敢把壓力卸下來。”
傅行此走了将近一個月,除了有分公司的考察彙報工作,還堆積了數不勝數的工作等着他處理,忙得跟個陀螺一樣團團轉,一整天下來只抽空和宴随有只言片語的聯系。
宴随等他到十點,他還沒有任何要回來的跡象,包括半小時之前發給他的微信他也沒回,半小時前她問他:「今天還回家麽,不然我回去了。」
手機提醒微信新消息,宴随以為是傅行此,結果是羅子琴:「什麽時候回來?」
羅子琴還不知道傅行此已經出差回來,宴随不太想讓母親知道,不然一定會被催着帶傅行此回家。前次去爺爺家是陰差陽錯被爺爺撞個正着,盛情難卻,不然宴随不會帶他回去,現在平白無故的,她實在不想拉着他做那些個無用功。
正想回母親「就來」,結果就在這時手機一震,傅行此的消息如同及時甘霖:「別回。」
女兒連續兩天夜不歸宿,羅子琴很敏銳:「行此回來了?」
宴随別無他法:「嗯。」
如宴随所想,羅子琴立刻發起邀請:「那你讓他來家裏做客。」
現在比不得當年十幾歲,情窦初開的年紀,她當然幻想過身披白紗嫁給心愛男孩子的場景,構思着和他一起生活白頭偕老的藍圖,但也就是單純想想,結婚聽起來像下輩子才能經歷,比世界末日還遠幾分。
處于現在這個年紀,身邊朋友同學開始陸陸續續邁入婚姻生活,宴随慢慢接受自己這一代人長大成人的事實,她不急着結婚,更做好寧缺毋濫絕不随意交代終身大事的準備,晚婚,甚至不婚。知道傅行此對成家的排斥,她原本好端端地抱着活在當下的态度,從來沒想過那些有的沒的。
但讓羅子琴這麽三番兩次地提及,宴随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浮氣躁,好不容易才模棱兩可地糊弄過母親。
傅行此說是讓宴随別回,但事實上宴随一直等到體力不支睡過去都沒等到他回來。
後半夜,也不知道幾點了,他終于姍姍來遲,洗漱完上床來抱她。
他衣襟和發梢微潮,濕意令宴随感到不适,沖過澡的身體冰涼,在最短時間內讓她清醒過來。
“幾點了?”
傅行此在黑夜裏低頭銜住她的嘴唇,輾轉溫存好一會才松開她,回答:“兩點多。”他手在她衣褲之間一小截裸/露腰肢來回摩挲,似乎對她滑膩的皮膚愛不釋手。
念及他操勞過度,宴随拉住他的手不讓他繼續動:“快點睡。”
一整天高強度的工作并沒有讓傅行此珍稀來之不易的休息時間,他手往她衣服裏鑽,在她背上摸到滿手滑膩膩的溫熱皮膚,滿意了,又問道:“你爸媽喜歡什麽?”
宴随一頓:“幹嘛?”
“你媽媽不是想讓我去家裏做客嗎,我今天把大部分事情處理掉了,明天應該會比較空,可以早點下班。”傅行此說,“要不就明天晚上吧,你問問你爸媽有沒有空,他們喜歡什麽,我讓助理去置辦。”
宴随眼睛眨了眨:“不用管她,小孩子鬧脾氣一樣,又不是真的沒讓她見過。”
“那你老媽,我怎麽不管。再說我都答應她了,”傅行此重複問道,“她喜歡什麽?”
宴其盛和羅子琴錦衣玉食,什麽都不缺,禮節到位了就行,送什麽東西都是其次,重點是去的人。
就算羅子琴難纏,宴随也沒打算和傅行此提這事,因為這事看起來很像是在“逼娼為良”,觊觎他的餘生,她不想遭他誤會,結果他倒是自己主動提及了。
宴随一向知道自己在很多事情上是有讓傅行此破例的特權在的,對于此事,她也只是稍感意外,算不上多驚訝。而至于此事背後的深意,她沒太自戀。他願意去花時間花精力應付她的家人,不必多說,是因為喜歡她,但絕不至于是因為想去愛情的墳墓。
“明天再說吧。”宴随在他背上敲一下,“又想騙取不義之財。”
羅子琴當然說有空,也自作主張替忙得不可開交的宴其盛說有空。
不過節外生枝,傅老爺子的哥哥突然過世,傅行此身為晚輩前去吊唁,葬禮持續三四天,他拜訪宴家一事只得延後。
包括某集團老總設宴召開的酒會,傅家和宴家都受邀在列,原本傅行此和宴随說好了一同前去,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葬禮,自然也泡了湯。
正好祝凱旋沒有女伴,征得傅行此很勉強的、基本算是不同意的同意後,宴随和祝凱旋做了伴。
“你還是離我原點吧。”宴會廳觥籌交錯,盡管沒有傅行此在,祝凱旋還是牢牢遵循朋友妻不可欺的江湖規矩,“我真的怕被他殺了。”
宴随把手搭到他胳膊肘上,社交禮儀,她挽得理直氣壯:“誰理他。”
“所以不理他吊着他就是你的秘籍嗎?”祝凱旋低頭看看自己臂彎間她白嫩嫩的手,後背一陣發涼,“居然能把他弄回家,論手段還是你最高明。”
宴随倒是有點好奇傅行此那八年間都是什麽德行了:“哦?他以前從來不肯跟別人回家嗎?”
“打住,別找我打聽。”祝凱旋很警惕,堅決不做出賣兄弟的叛徒,嘴閉得很嚴,“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女人嗎?有關前任,死路一條,條條大路通羅馬。”
“不會,你偷偷講,我偷偷聽,不讓他知道。”宴随信誓旦旦。
“休想。”祝凱旋斜睨她一眼,“想聽可以,拿你的來換。”
宴随放棄:“啧。”
“啧?啧。”
宴随和祝凱旋待在一起,雖說是老舊識,但也沒什麽舊可以敘,90%的話題都圍繞着傅行此轉,祝凱旋不忘老鸨本職工作,盡心盡力給傅行此賺卷面分:“他咨詢我拜訪老丈人和丈母娘應該帶什麽,可當回事了。”
捕捉到關鍵詞,宴随淡笑:“這能代表什麽。”
只是一個方便的稱呼。
“未必。”祝凱旋篤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