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水落石出（下）
衛靈均聽沈夢影說他有辦法，心中一喜，忙問道：“你快說什麽辦法。”
沈夢影笑着說道：“我去幫你把東西偷來。”
衛靈均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虧她還以為他想出什麽好辦法呢。
“你有偷東西的經驗嗎？”衛靈均問道。
“沒有！我沒偷過東西。”沈夢影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
“可是，”沈夢影看出衛靈均不贊同這個辦法，趕緊解釋道：“你想，這本就是你自己的東西也不算偷，你拿到了自己的東西，對方也沒有也沒有違背自己的諾言，豈不是兩全其美？”
衛靈均覺得這話也有道理，她正在沉吟間，忽然聽到沈夢影又道：“如果你不贊同這個辦法，那我就硬闖，我會想辦法讓姓萬的把東西交出來。”
“不要。”衛靈均急忙出聲阻止。父親既然把東西寄存在萬紫山莊，就說明兩人交情不淺。更何況萬紫山莊也不是好惹的，雙方若真的交上手，勢必會兩敗俱傷。他們無冤無仇的，何必如此。
衛靈均沉吟良久，最後低聲說道：“讓我去偷吧。”
沈夢影道：“當然是我去偷，我還沒偷過東西呢，破一次例也挺好。”
兩人争執了一會兒，衛靈均終于還是答應讓沈夢影去偷東西。
兩人計議妥當，衛靈均就在紫霄山下的一家客棧裏等沈夢影，沈夢影準備當晚子夜時分潛入萬紫山莊。
雖然早已商量妥當，但越近子夜衛靈均的心就愈發不安，萬紫山莊對對于病患來說是一個希望的所在，但對于對它另有想法的人來說卻是一個極可怕的地方，它有一萬種方法讓你生不如死。它能救人也能殺人。自己為了想要弄清楚一個謎團涉險也就罷了，憑什麽讓沈夢影也淌這趟渾水？
“夢影，不如我們不去了吧？我突然不想要這樣東西了。”衛靈均遲疑着對沈夢影說了這句話。
沈夢影像是察覺到了她的心思，說道：“凡是我答應過別人的事就一定會做到。傻瓜，你不用為我擔心的。”說話間，他情不自禁地揉了一下她的頭發。衛靈均心下一怔，愣愣地看着他。沈夢影以為自己冒犯了她，于是便期期艾艾地說道：“我、好像太忘形了，好吧，我以後不亂摸你了。”
衛靈均回過神來，忙說道：“沒事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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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夢影心裏仍過意不去，他思來想去，倒是想出了一個補償的辦法：“要不，你也摸摸我的頭，咱們扯平了。”
衛靈均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早就聽說男人頭不能亂摸,女人腰不能亂抱。特別是摸的人還是沈令宸，跟摸老虎的頭差不多。她倒真想去摸摸。可是……可惜，他不是雲伽南，要不然，真的可以摸一摸。
“我不摸你。你快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好。”沈夢影欣然而去。
沈夢影離開以後，衛靈均留在客棧焦急地等待着。
窗外風聲飒飒，樹枝拍窗。衛靈均突然心中一驚，隐約覺得外面似乎有人。她“噗”地一聲滅了燈，足尖點着桌子，向人一躍，攀上了房梁，隐藏好身形，手中的毒針蓄勢待發。
她一直緊張地等待着，然而一直并無人進來。風愈發大了，樹枝亂舞着敲打着窗棂，一切都仿佛是他的錯覺。
衛靈均并沒有立即下去，她仍坐在房梁上，在黑暗在沉思。
她不知等了多久，也許是半個時辰也許是一個時辰。突然聽得外面有異動。
一陣掌風把門撞開了，接着一個惶急的聲音響了起來：“靈均，靈均，你在哪裏？”
衛靈均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心中不覺大安，趕緊應聲道：“我在這裏。”說完，她輕輕跳了下來。
衛靈均重新點上了燈，兩個四目凝望，都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衛靈均見沈夢影額上有汗滲出，拿出手帕去幫他拭汗，沈夢影望着她，欲言又止。
“你怎麽樣？”她輕聲問道。
“東西到手了。”他答非所問。
他話音剛落，忽聽見窗外傳來一陣極輕的冷笑聲。衛靈均心中一驚，沈夢影眼中隐有焦灼:“這是姓萬的家夥追來了，咱們快走吧。”
衛靈均點點頭，背起行囊就要跟他出去。
他們剛一出門，沈夢影腳步一頓，壓低聲音道：“小心些，有人在跟蹤我們。”
衛靈均看看四周，她什麽也沒發現。
沈夢影提醒她：“這些人功夫不弱，隐身功力一流。屋頂上，大樹上都有人。”
饒是衛靈均被人跟蹤慣了，此時仍免不了有些緊張。尋常人只要一盯上她，她一般能立即察覺。但這次只是在最開始略有懷疑，過後又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這說明這次跟蹤的這些人功夫遠高于以前的那些。他們為何而來，自不必說。她心裏猜測，這些人跟姓萬的還不是一夥人。
兩人連馬匹也棄了，攜手一路狂奔。
起初，衛靈均尚能支撐，不過漸漸體力不支。沈夢影一路攜帶着她，絲毫沒有放慢速度。
他們連着趕了三個時辰的路，從夜半直到天明。
沈夢影仍然氣息均勻面不改色，但衛靈均早已汗流浃背，氣喘籲籲。
沈夢影看看前面，扶着她停下道：“前面有間茅屋，咱們去歇歇。
衛靈均默默地點點頭。
她此時心跳加快，汗出如漿，必須得停下來吃藥歇息。
兩人前去敲門，想找主人家要碗熱水服藥。她甫一敲門，房門便應聲而開。
衛靈均吃了一驚訝，她沒料到開門的人竟是她的義母孫清。
孫清的目光不複先前的慈愛溫和，而是帶着一種陌生的犀利。兩人默默對視片刻，孫清突然問道：“你甩開玉章是做什麽了？”
衛靈均沉默了一會兒，才答道：“我去尋找一個真相。”
孫清看着衛靈均，用威嚴而緩慢的語調說道：“想必你已經知道了一部分真相，但你也應該明白，你父親之所以向你隐瞞真相，恰恰是因為你不适合知道真正的真相，——把東西給我罷。我和你義父仍會踐行當日的諾言，護你平安。”
衛靈均迎視着她的目光，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
孫清的聲音漸漸變得冷硬：“好好聽話孩子，別讓我和你義父失望。”她的話含着一絲威脅的意味。
兩人之間有一種詭異的氣氛在彌漫。
沈夢影起初只是靜靜旁聽，此時見衛靈均受人威脅，便毫不遲疑地站了出來。
孫清見他目光單純澄澈，神情略顯呆滞，又是一副文弱書生的打扮，便也沒将他放在眼裏。
她搶進一步，正要去扣衛靈均的手腕，衛靈均靈活地躲開，她剛要開口說話，突然又聽見了那聲似曾相識的冷笑聲，這是小萬神醫萬無雲又來了。
萬無雲像一片雲似的，輕飄飄地從茅屋旁的大樹上飄落到地上。
這是衛靈均第一次見到萬無雲的真容，因為前世他們父子見她時，她已經雙目失明。
萬無雲年約二十五六歲，身形清瘦，容貌俊雅，一雙細長的眼睛，目光淡漠。
他看着沈夢影，冷聲問道：“請問閣下可是夜闖萬紫山莊的那位？”
沈夢影正要上前應答，衛靈均卻輕輕攔住了他。她知道萬無雲的目光很毒，她怕他看出沈令宸的秘密，遂決定自己來應付。她飛快地對沈夢影說道：“你去陪我義母說會兒話，我有話跟萬公子說。”
沈夢影遲疑片刻，心想反正他就近在咫尺，萬無雲也不敢對衛靈均怎樣，便索性由她去了。
衛靈均慢慢走向萬無雲，她微微笑着，抱拳道：“萬公子，我知道我讓人夜闖萬紫山莊不對，可是我确實想提前取回屬于自己的東西，我偷自己的東西，萬公子也沒有違背自己的諾言，我們各得其便，何樂而不為？”
萬無雲上上下下打量了衛靈均一眼，聲音平淡無波：“恕我直言，衛姑娘，人生苦短，何苦去提前支取煩惱？”
衛靈均笑着說道：“因為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蟪蛄，可以不知春秋；也不是夏蟬，可以不語與冰。”
萬無雲怔然片刻，立即心領神會，他微微一笑，“也罷，随你吧。我已完成令尊的囑托，與你從此兩清。”
衛靈均笑道：“多謝萬公子，也多謝萬先生。”
萬無雲突然想起什麽，又淡聲問道：“那麽，我再問衛姑娘最後一個問題。那位夜闖山莊的神偷到底是誰？”萬無雲自認不是孤陋寡聞之人，但他一直沒有弄清沈夢影的身份。
衛靈均實話實說：“如果我說他是沈令宸你信嗎？”
萬無雲面無表情地說道：“衛姑娘，你是不是以為在下跟你騙過的男人一樣好騙？”
衛靈均自嘲道：“萬公子果然跟貴莊的門童一樣不好騙。他、其實是沈令宸的堂弟，信不信由你。——他是這麽跟我說的。”
衛靈均也不知道萬無雲是信還是不信，事實上，她已經無暇顧及他了。因為一波又一波的不速之客到了。
她飛快地對萬無雲道：“萬公子，我們之間已經兩清了，如果公子對我沒有非分之想的話，還請速速離開。”
萬無雲看樣子無心淌這趟渾水，他飄然離去，臨走前，還不忘提醒一句：“如果最後你們沒死透的話可以去找醫治。”
衛靈均耐心答道：“多謝。”
萬無雲離開了。
那些人一波接一波地來了。
他們中間有文弱書生，有彪形大漢，有中原人，也有高鼻深目的西域人，他們高矮不一，形貌各異，但目光都大同小異，都是一樣的貪婪和迫不及待。
衛靈均默默地數着，她前世認識的仇人今天幾乎全部聚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