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沈輝是真的喝多了，他躺後車座上，沒過多久就昏昏欲睡起來。車停後，周亦琛半拉半拽将他搗鼓下車，若夢也在一旁扶着。

沈輝想要站直，奈何身子軟的跟個面條一樣，只要靠在車門上。

“那群大爺大媽真勢力，”沈輝嘟囔道：“他們就只敢拉着我灌酒，根本不敢對你動手動腳。”

周亦琛将沈輝托起，一邊扶着他往電梯走去，一邊貧道：“誰讓你吹自己酒量好來着，自己一副江湖高手的樣子，就別怪人家非要找你切磋。”

沈輝呵呵一笑，在酒桌上待久了，多多少少會染上一下富商們的臭毛病，一喝酒就愛亂吹，好在沈輝人品下限還算高，也就吹吹自己酒量好，沒亂說別的啥。

周若夢跟在兩人身後，提着自己的行李。

周亦琛回頭，問若夢道：“鑰匙你帶了嗎？”

“帶着呢。”

“你先回家，不用等我，我把你輝叔送回去就回來，很快的。”

說完，周亦琛輕車熟路地用鑰匙打開了沈輝家門，拖着半死不活的沈輝進了屋。周若夢提着箱子，站在原地，看着沒來得及關嚴的房門，若有所思。

沈輝好歹也是一個一米八五的大老爺們，就算為了上鏡比普通人消瘦一些，那也是滿身的腱子肉，體重不容小觑。

周亦琛拖了他一路，手臂酸的厲害，好不容易到了卧室，卻一個不慎将沈輝摔在了地上。

喝大了的沈輝半點沒覺得疼，反而自在地靠在床邊，一副今晚就這麽過了的樣子，

“诶，輝哥，你倒是挪到床上再睡啊。”周亦琛累地半死不活。

沈輝惬意地說道：“你把被子給我拉下來，我就這麽湊活了。”

“輝哥，咱身體不比從前了，這麽湊活一下，您的老腰明兒就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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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輝大手一揮，“你哥哥我硬朗着呢。”

周亦琛翻了個白眼，絕了和這個醉漢說清楚的心思，他将沈輝架到床上，幫他脫掉了鞋襪，從浴室裏拿出了一塊毛巾，用溫水打濕，擰幹後，敷在了沈輝的額頭。

沈輝的臉紅的發燙，這樣能讓他好受一點。

“想吐嗎？”周亦琛輕聲問道。

沈輝雙眼放空了很久，才像是剛聽清楚沈輝說話一般，回道：“不怎麽想吐，就是腦子裏面吵的厲害，有點耳鳴。”

那些酒都是好酒，沈輝喝的時候興致正高，多喝了兩杯，當時還沒覺得有什麽，現在卻越發昏沉。

周亦琛離得近了些，輕聲問道：“難受嗎？要不要我倒杯水給你？”

“不難受，就是有點熱，你把毛巾弄涼點。”

周亦琛的手碰過水，手指還是涼的，他将手指輕放在沈輝臉上，只覺得指腹下的皮膚燙的厲害。

沈輝長的很好看，是那種眉目深邃，眼含桃花的好看，即使在周亦琛風頭最勁的時候，沈輝都是龍圖騰第一帥哥，用現在小孩子的話來說，沈輝是龍圖騰的官方門面，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是國家範圍內，認知度最廣的美男子。

周亦琛的指頭順着沈輝的眉毛，劃過他的鼻子，停在了他發紅的嘴唇上。

拍戲的時候，這雙唇周亦琛吻過無數次，但如今看到，還是會心動。

“輝哥，你還醒着嗎？”周亦琛又湊近了些，耳語道。

沈輝迷迷糊糊閉着眼沒搭腔。

接着，沈輝發現自己的嘴上多了一雙唇瓣，他傻傻地張開嘴，自然而然地與之接吻，腦子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這不老實的嘴唇的主人是誰。

只是沈輝實在是太累了，累的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他軟軟地擡起胳膊，搭在了周亦琛放在他胸口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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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夢将自家的門打開，卻遲遲沒有進去，她鼓起勇氣，推開了沈輝家的門。

卧室傳來水聲，想來也是周亦琛在照顧沈輝，然而若夢依舊沒有離開，反而更加靠近沈輝的卧室。

門裏，周亦琛輕撫着沈輝的臉，正吻的火熱。

突然，他聽到了聲響，擡起頭，卻看見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周若夢，他一怔神，沈輝已經不耐煩地偏過頭，翻了個身睡着了。

這一幕，和若夢7歲那年一模一樣。

周亦琛的臉色有些蒼白，他幫沈輝草草地蓋上被子，來到若夢面前，憋了許久，才說道：“這件事……”

“不準告訴輝叔？”若夢淡淡地接上，“爸爸，你早晚有一天，要跟我解釋清楚的。”

許多年前，7歲的小若夢從睡夢中驚醒，她還是個小蘿莉，時常會做些意義不明的噩夢。驚醒後，小若夢抱着泰迪熊，輕手輕腳地從自己的卧室走了出來，卻發現客廳的燈還亮着。

确實，在她睡覺之前，輝叔來找周亦琛看球賽，還為若夢念了睡前故事。

若夢一直很喜歡輝叔，長得好看，說話又溫柔，有時候比自己的親爹周亦琛還關心她。一邊想着，若夢邁着小步子，走向了客廳。

客廳的沙發上，兩個人影交疊，沈輝早就不省人事，周亦琛迷戀地用嘴唇摩擦着沈輝的側臉。

見到若夢的周亦琛，也如今天一般，和若夢說道：這件事不準告訴輝叔，知道了嗎？

若夢點了點頭。

第二天，所有的一切都恢複了原狀，沈輝還是那個沒心沒肺游戲人間的輝叔，周亦琛還是那個在對待女兒上生疏又笨拙的父親。

那個暧昧的晚上，如同一場夢。

如今，這個夢境重現，但若夢已經不是那個可以随便糊弄的小孩子了。

周亦琛一愣，問道：“你想我解釋什麽？”

“你，和輝叔，還要媽媽，”若夢低聲道：“爸爸，我不是逼你一定要做出什麽選擇或是決定，我只是想知道真相，不是外面那些添油加醋的八卦，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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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亦琛關上了沈輝卧室的房門，做到了客廳的沙發上，他點了一支煙，示意若夢坐下，“我以前不說，是覺得你年齡小，娛樂圈的底線本來就比別的地方低，怕你接受不了。”

周若夢苦笑道：“老實說，我自己在心裏構想過無數的可能，真相最壞，也壞不過我在論壇上看到的版本。”

“也對，”周亦琛自嘲地笑了笑，“我們這些人，本質上都是玻璃窗前的猴子，不對，是哈哈鏡前的猴子，本就沒什麽隐私可言。你想聽什麽？說吧。”

“媽媽，你和媽媽是怎麽認識的，是怎麽在一起的，又是怎麽結婚的。”

周亦琛很少在若夢面前抽煙，但此刻他必須吸上幾口，冷靜下來後，周亦琛開口道：“我和沈輝是大學同學兼室友，我們倆關系一直都很好，大二的時候，龍圖騰來我們學校招聘，那時候吳桐已經是全國知名的童星，何三少是衆所周知的大才子富二代。

沈輝想着這公司興許不錯，就拉着我去面試，據說面試的人挺多，但不是資質不好，就是覺得龍圖騰公司太小，不利于發展，最後挑挑揀揀，就錄了我和沈輝兩個人。

之後，我們倆搭伴拍了幾部戲，大四的時候就火了。龍圖騰步入正軌，擴大了業務，在郊區買了一塊地，建了第一棟辦公樓。但業務擴大，人卻太少了，尤其女演員中只有還沒成年的方菲，很多戲都沒辦法演，于是何三少決定再招些女演員，并決定用當時正在籌拍的新戲女主角用來捧新人。

這個消息被記者報道之後，來面試的女演員很多，有已經成名的，有還在上學的，還有不少專業不對口，單純因為一腔熱血的。我和沈輝本來也想去湊個熱鬧，但時間一長，我們就膩了，也再也沒關注過選拔。

後來聽說，這次的選拔可以說是把适齡的女演員都看遍了，最終只選出了一個姑娘，何三少捂的緊，記者們想拍照都不準。我和沈輝也是在新戲開拍的開機儀式上，才終于看到了你媽媽的廬山真面目，我當時就覺得這女孩長的真漂亮。

你媽媽袁夢，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學渣。藝術院校這麽低的分數線，你媽愣是沒考過。後來她就憑着高中畢業的學歷，跑去影視城當龍套，也是吃過不少虧的人。

就這麽說吧，你論壇上看的什麽跟場務睡，跟副導睡，跟大款睡，沒那麽誇張，不過她也确實有過男朋友，應該說她覺得是男朋友，其實只是想占她便宜的人渣，好在你媽當時雖然涉世未深，但也不笨，沒留下什麽把柄。

你不要覺得難受或是被侮辱了，在娛樂圈，不要用睡過多少人來當做衡量一個人好壞的标準，咱們公司簽約的這些人，是命太好，有何三少這個不按規矩辦事偏偏背景又硬的老板，幫忙擋下了很多髒事。

但公司之外，水都是渾濁的，能爬上一線位置的男男女女，都是吃過苦頭的人。你以後啊，找男朋友千萬要小心，絕對不能拍照或是拍視頻，不要覺得我危言聳聽，我是見多了啊，那些好的時候甜言蜜語，分的時候拿着照片要分手費的嘴臉。

扯遠了，說回你媽媽，她很有天分，性格又開朗活潑，會讨好又不谄媚，何三少說，演戲上比她好的不是沒有，但袁夢身上就是又別人沒有的那股氣質，袁夢這個姑娘，只要給她機會，她一定能火。

發布會的時候，袁夢穿着古裝，跟我站在一起，我總是忍不住想看她兩眼。也許是因為我還沒畢業吧，身上還帶着學校男生的那種青澀，袁夢說我是個不錯的人。

至于怎麽在一起的，其實過程比你想象的簡單好多，我們演情侶，戲外吃了幾次飯，磕了幾次瓜子，吃殺青宴那晚，袁夢和我走在隊伍最後面，她說喜歡我，問我喜歡她嗎？我說喜歡。第二天，我就拉着袁夢的手，跑到沈輝面前，宣告我們倆正式成為情侶了。

沈輝雖然表面不說，但我知道他是不同意的，何三少也是，他們總說我和袁夢見的太少了，自以為有幾個前男友前女友，就看破愛情了，其實愛情複雜的很，他們勸我在年輕的時候，還是以事業為重，不要把戀愛這事兒看的太重，我和袁夢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後來我和袁夢的事業越來越好，公司也越發展越大，我們也開始在各自的戲中擔任第一主角，就是你們現在說的大男主大女主，聚的時候少了，又處在這麽一個處處都是誘惑的圈子裏，感情自然也就有了許多危機。

老實說，懷你的那時候，是我們倆吵的最兇的時候。袁夢發現自己懷孕後，問我怎麽辦，我沒多想，就說結婚吧，這次沈輝和何三少都沒再說反對的話。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袁夢生下了你，出院時的意外車禍，我就不多說了。”

若夢雙眼含淚，問道：“那媽媽在你心中到底是什麽地位？”

“她是我永遠無法忘記的人……”沈輝低頭嘆道：“現在年紀大了，也明白何三少和沈輝究竟在反對什麽，我和袁夢，就是最簡單的激情，我們互相喜歡，但并不互相深愛。我們性格不合，經常吵架，一吵架就冷戰，即使天天見面，也能好久不和對方說話，如果袁夢沒去世，我猜……我倆也會離婚吧。”

若夢沉默了許久，又問道：“那你又怎麽知道你對輝叔的，是深愛呢？”

周亦琛摸着若夢的頭，說道：“舉個例子吧，我有點自命清高，總是對電視上播的那些偶像劇嗤之以鼻，喜歡找些生僻的，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書、電影拿來看，還喜歡和別人談論，你媽就讨厭我這點，她覺得我在炫耀自己讀過大學，因為這件事，我們還吵過架。

你媽也有壞毛病，她笑點很奇特，總喜歡模仿她覺得很有意思的人說話，可關鍵是，我覺得她的模仿既不想又不好笑，還有點蠢，我們也因為這事吵過架，不止一次。

我舉這個例子就是想告訴你，喜歡一個人，可能是喜歡這個人的臉、氣質、學歷、性格，但愛是這個人的全部，如果你愛他，他怪異的小習慣、有點缺陷的性格，都不是你要忍受的毛病，而是你發自內心喜歡的優點。

若夢啊，我不在乎你以後找多少個男朋友，但如果你要選擇一個相伴一生的人，一定要選擇這麽一個人，你知道他所有的毛病，但卻依然愛着他。”